徐成龙问:"你在里面怎么样?缺点什么不?有什么能帮忙的你就和我说,我指定……"
老邢打断了徐成龙苦笑了一声说:"我平日认识那么多朋友,大家在外面的时候每天称兄道弟,没想到最后就你一人来看我来了。"
徐成龙说:"你别说了,你在里面好好吃饭睡觉,千万别饿着,十年以后咱又是一条好汉。"
老邢话锋一转说:"老弟啊……"
徐成龙问:"咋了?"
老邢问:"你干这行儿有多长时间了?"
徐成龙略微思量,说:"六七年了吧。"
老邢沉默了片刻,他抬起头犹豫着说:"徐成龙,我比你大十几岁,你当叫我一声哥,哥有一句话不知道该不该讲。"
徐成龙说:"有什么事儿你就说,别和我客气,只要我帮得到的,我一定尽力。"
老邢对徐成龙说:"你收手吧。"
徐成龙用几乎决绝的口气说:"不可能!"
老邢用偷过无数人钱财的枯藤般的老手摸着玻璃,似乎想用这样的方法洗尽自己的罪孽,他说:"你看我,看着我,我已经是这样了,我没法改变了,但是徐成龙,你还年轻,你有没有想过要过另一种生活,一种有意义的生活。"老邢的眼中满是憧憬。
徐成龙摇头说:"这才是属于我的生活,不干这个,我还能干什么,我就只会这个,我没有文化也干不了体力活。虽然我没想过要住别墅开好车,但是我也需要钱,我也想有自己的房子自己的家,我能靠谁?我只能靠自己,没有钱也没有爱,我就什么都没有。"
老邢的眼睛仿佛泛着光,他说:"这我都知道,但我不知道你想过这个问题没,人是为什么而活着?"
徐成龙连连摇头,似乎是在逃避,他说:"为钱。"
老邢又问:"仅仅是钱吗?"
徐成龙说:"人为财死,鸟为食亡。"
老邢又说:"可人有失手,马有失蹄,你还年轻,稍有不慎,人生就全毁了。"
徐成龙别过头说:"你别说了!"
这个时候辅警过来提示探望时间已到,两人互道保重之后就各自走了,出来了之后徐成龙感觉胸口有些闷,他点了一根烟,吐出一个椭圆的烟圈,很快又消散了。
事实证明,所谓流年绝对会一流到底,坚决不半流而废。反扒窃仍旧在如火如荼的进行着,陆陆续续有一些惯偷入网,徐成龙的日子也渐渐开始不好过。老邢的入狱对徐成龙影响倒不大,生活很快的又恢复如水般的平静,可是一想到雯雯,徐成龙的心就又泛起了涟漪。
心动不如行动,徐成龙每天早上七点半都会在顺丰地铁站等待一班地铁,这天也不例外,他这个时候一般不会抽烟,而是嚼上一片口香糖。徐成龙焦急的看着表,秒针一点一点艰难的挪动着步伐,不一会儿,他看见雯雯从人群中走了过来,他整理了一下衣领,又很快假装看向别处。
雯雯摘下了耳机,和徐成龙打招呼道:"这么巧,你也在啊。"
徐成龙附和着:"嗯,好巧,好巧,真是有缘。"
雯雯问:"怎么你也天天这个时间在这等地铁?"
徐成龙做贼心虚,本来很正常的一个问题被他理解错误,以为自己被拆穿,他挠着头磕磕巴巴的说:"是啊……我为什么天天在这等车呢……因为我……我……"
"啊!我明白了……"还没等徐成龙回答,雯雯就抢先揣度道:"你是要上班对吧?"
徐成龙仿佛掉进河里的人看见一根救命稻草,恨不得骑到上面去,他借势说:"对对对,我得上班,上班,嗯。"
雯雯问:"你是做什么的?"
徐成龙说:"这个,需要保密,属于商业机密。"
"哦,那我就不打听了。"雯雯似乎对这个问题并无兴趣,没想到过了一会儿她又问:"那你在哪上班?"
徐成龙如实回答说:"我啊。我上班主要是在地铁啊,大马路啊,商场啊,就这些人比较多的地方。"
雯雯诧异道:"啊?"
正在这个时候,一阵风呼啸而来,地铁来了,两人充满上了地铁,一路无话,转眼时间到了晚上,大街上霓虹如鬼魅,徐成龙漫无目的的走着,人在恋爱的时候普遍精神错乱,可徐成龙大脑结构似乎异于常人,还没有恋爱他就已经错乱了。
雯雯今天和我说了好几句话,徐成龙想到这里异常兴奋,他来到了酒吧决定喝两杯,以庆祝两人关系取得"巨大"的进展。
徐成龙刚好遇见了好友皮三,两人喝了两杯威士忌,徐成龙又喊酒保:"一人再来两杯!"
皮三问:"遇到怎么好事了?"
徐成龙说:"没遇到好事儿就不能请你喝一杯?"
皮三一撇嘴,说:"你可拉倒吧,我还不知道你,铁公鸡都形容不了你,你得是铝合金的。"
徐成龙道:"我请你喝酒你还不领情,酒给我拿来,给我拿来。"徐成龙说着伸出了手去够酒。
皮三躲闪了一会,嘴上连忙说:"领情领情。"
又两杯酒下肚,徐成龙感觉自己已经醉了--而且不是一般的醉,是刘伶醉酒那种醉,今朝一醉可以大睡三年,喝完他对皮三说:"前两天我在地铁里看上一个妹子。"
皮三摇头说:"我还不知道你,你泡过的马子还少?没一个正经的。"
徐成龙说:"她不一样,她不光长得美而且心灵也美,就像,嗯,就像……"
皮三说:"你别光说啊,你领过来让哥几个瞧瞧。"
"可惜落花有意随流水,流水无心恋落花。"徐成龙转念又说:"不过我有信心,只要持之以恒,把她拿下应该不成问题。"
八月份又有两件大事,一件好事一件坏事,好事是奥运会终于顺利召开了,坏事是迟到的雨季终究还是来了。
坊间素有传言,说S市的雨很温柔,可是雨从来都不是温柔的,温柔的只是人们的幻想罢了。零八年的雨更是比往年更加磅礴,别的城市的大雨就像女人的月经,一个月也就来那么一次,可S市的大雨就像是男人的梦遗,隔三差五就要来。
这天就是这样,出门的时候还是晴空万里,走到半路已经淅沥沥的小雨,就像一段交响乐,舒缓的前奏过后,高潮猝不及防的到来了,大雨倾盆而下,似乎要将整座城市摧毁。幸好徐成龙带伞了,因为被摧毁了两次,所以徐成龙开始每天把伞带在身边,雨伞对于徐成龙来说用处很多,晴天可以遮阳,阴天可以挡雨,关键时刻还可以防身。
徐成龙打着伞往前走着,忽然看见一个姑娘在雨中跑着,跑着跑着还崴了脚坐在地上,徐成龙很享受这时光,自己带伞了而别人没带,对徐成龙来说这就是幸福,徐成龙定睛一瞧,那姑是雯雯,徐成龙瞬间从幸福变成不幸,他连忙跑了过去,扶起了雯雯。
徐成龙问:"你怎么也在这儿?"
雯雯说:"我赶去上班,你呢?"
徐成龙松开了手,说:"我也是,你的脚怎么样?没事吧?"
雯雯摇了摇头说:"没事,没事。谢谢你啊。"
徐成龙说:"谢什么,你看你,浑身都淋湿了吧?"
雯雯点头说:"可不,幸亏你来了,要不我成落汤鸡了。"
雯雯说完伸手去扶伞,却摸在了徐成龙的手上,她急忙抽回手,两人四目相对,又很快的躲闪开,暧昧的气氛在狭小的空间里发酵。
良久,两人走进了地铁站,雯雯在车站拧着湿漉漉的头发,徐成龙帮雯雯拿着包,他趁机瞄了一眼,包里竟没有化妆品。
徐成龙试探着问:"我想问你个事情。"
雯雯说:"问吧。"
徐成龙结结巴巴的说:"我想问问,你晚上有没有时间,我们一起出来吃个饭,去不?"
雯雯五脏六腑交流着,一边想一边嘀咕:"去?还是不去呢?"
徐成龙焦急的像热锅上的蚂蚁,问:"到底去不去?"
雯雯说:"可是今天天气这么差,也许晚上也有雨,还是改天吧。"
徐成龙恨不得变成原生动物的伪足,触类旁通到气象学领域,他只好垂下了头说:"那好吧。"
雯雯说:"这样吧,你记下我的电话,晚上天气好的话我们再联系。"
徐成龙大喜,这时地铁来了,人群一拥而入,如同群蛇入洞。
天公作美,下午拨云见日,晚上明月高悬,空气中飘洒着雨水的芬芳。
雯雯没有食言,果然答应了徐成龙约会的请求,徐成龙在房间里收拾了半天,光衣服就换了好几套,可是最后还是觉得应该自然一点,于是最终还是穿着休闲装出门了。
徐成龙在餐厅等了不长时间,雯雯就到了,果然,她也没化妆,徐成龙这么想着,如果对方化了妆而自己却衣着随便,一定会让她觉得自己不重视这次约会。
两人很快点了餐要了红酒,徐成龙一直认为自己的酒量不俗,不料几杯酒下去就感觉头重脚轻,徐成龙大喊:"今天我就把话说开吧!"
雯雯也有些微醺,她问:"怎么了?"
这红酒就像是穿肠毒药,徐成龙的肠子仿佛变得像水管那么直,他说:"你人不错,我挺喜欢你的,你看咱俩合适不?"
雯雯一面趴在桌子上玩弄着高脚杯一面说:"那就看你有没有诚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