床上的润美人尚自昏迷不醒,脸颊的赤红已经消退一些,乔言送走了梁盟之后,便一直坐在润美人的身侧,刚才梁盟在这儿,她没有动手,此刻她屏退左右,独独留下小印子和红福嬷嬷,让橙瑞在房外守着。
“开始吧。”乔言示意红福扶起润美人,而她径自取出一枚五寸长的银针,红福吸了口气,惊惧的看着两根纤瘦的手指捏住银针尾端直直刺入润美人的后心上一指的地方。
银针上刻着细微的刻度,乔言一直将银针按到末尾才收手,随着针一点点刺入,润美人的身体开始颤抖起来,银针入体,而乔言的手指却没有离开,一点点逗弄着枕尾的斜刺,随着她弹动的幅度越来越大,润美人渐渐坚持不住,呼吸越发急促,乔言把手移开到她的背心,问道,“美人想吐么?”
润美人竟然听见了,为不可查的点了下头,看的红福大喜赶紧拿过铜盆,帕子,乔言不再犹豫,直接在她背心拍了下去。这一掌看似平淡无奇,但小印子却看的清楚,乔言的掌心刚好落在润美人的XX穴上。
“哇”的一阵狂呕,铜盆顷刻被发黑的血水装满,带着阵阵恶臭。
小印子眼疾手快的探出袍袖挡在乔言身前,接住不少飞溅过来的血渍。乔言表示感谢的对他微笑一下,继续手里的动作,那针犹自停在润美人的身体里,仿佛乔言不把她拔出来,润美人就不会停下来一般。待呕出的血水不再发黑,乔言快速将捏在指尖的针拔了出来。
针下之人立马软绵绵的倒了下去。乔言站起来,晃了两晃,吩咐“给美人收拾收拾吧,红嬷嬷今天此事不可让他人知晓。”
“奴婢省得。”
乔言自去了外间,小印子捧了水盆让她净手,乔言一边洗着一边低声说“我今天不方便出去,你去趟祥瑞居,蓝烬今日会来。”又从袖子里褪出颗蜡丸交给小印子“告诉她交给山晓。”
“还有一件事。”
“什么?”
“瞧见润美人的枕头了么?照那副花样做一个一模一样的来,最晚今晚,我有用处。”
“恩,知道了。”小印子拿走水盆,见乔言欲言又止,问道“还有什么吩咐?”
“没什么,只是,你不去换件衣服么?”她指着小印子的袖子,笑意盈盈。
心里莫名的一动,小印子不大自然的摆了摆袖子,“我马上回来,你别乱走。”
乔言轻笑,“知道了,婆妈的倒像三娘一样。”她自然知道小印子的言下之意,本身蔌润殿对她来说就十分陌生,何况现在的情况,这里无疑是个是非之地。可是,小印子未免顾虑太多,毕竟那人还不敢在大庭广众之下对自己怎样。
片刻之后,乔言听到外间有脚步声,以为是小印子回来了,笑道,“你怎么回来的这么快?”
门吱呀一声打开,不是小印子,而是去而复返的影妃。见到乔言并没有惊讶,关切的问“润美人可好了?”
语气里有丝不易察觉的微怒。
“带本宫去看看她。”
乔言一晃身,挡住她,“娘娘凤体金贵,沾染了病气可不好。”
“难不成只有本宫金贵,润妹妹就不金贵了么?”凤目含怒,直视乔言。
勾起笑,乔言回看着她“娘娘说的哪里话,陛下的众位后宫,微臣自然都是盼着安康的。”
“看这架势少傅卿是不让本宫探望了?”
“臣不敢。”乔言微微弯腰颔首。
“哼,你不敢?”影妃上前一步“还有你不敢的事么?”
乔言浅笑,“娘娘真是太抬举微臣了,小臣只是个教书匠,会读几个字,懂得些礼义廉耻罢了。”
“你……好大胆子!”毫无征兆的抬起右手,一个巴掌结结实实的印在乔言的左脸颊上。
没想到影妃手劲儿颇大,这一巴掌竟是打的乔言差点栽倒。
从外进来的红福赶紧快步上前扶住她,又给影妃见礼,“奴婢见过娘娘。”
“来的正好,把这个人给本宫移开。”
“这……娘娘可是为难奴婢了。”
“好好,你们这两个奴才都给本宫滚开。”怒极的影妃已经丝毫没有风度气韵可言。
帘拢一挑,珠串脆响,伴着许多脚步声和女子的声音,“何事让娘娘发这么大的脾气?”
“太子妃,”红福简单的说,“都是奴婢伺候不周。”
她身后是同来探望的清王梁闵。
“唔”霍佳燕眼眸一转,落在乔言渐渐浮肿起来的脸颊上,乔言眼神微动,示意她不要紧。
“哦?伺候不周的娘娘反倒没有赏上一巴掌么?”清王摇晃着扇子凑到乔言身前,“好歹是个二品的朝廷命官,怎么吃了这样的亏?”
乔言淡笑不语。
“橙瑞呢?”梁闵回头。“还不去给乔大人上药。”乔言挥挥手“哪用上什么药,煮颗鸡蛋滚滚就好了。臣告辞。”
梁闵点头,“有本王和太子妃照看,墨云放心便是。”
乔言甩袖便走,被影妃喝住,“站住。”
“娘娘还有何指教?”乔言停在她身侧,目光灼灼,丝毫不让。
“本宫都忘了,现在少傅卿的身份非比寻常,本宫这一巴掌算不算打到了乔卿的身后之人呢?”
“还能一直忍下去?真是服了你。”梁闵轻佻的声音从高处传来,吐气如兰的在耳边回响,他的声量控制得很好,既不会让别人听见,又可以让乔言听得清楚,一个字都没有从她的耳边溜走。
在她晃神之际,他的白衣已经出现在她的身前,淡定如风,清朗似云,望着上官影傲然且怒气重重的脸,“天下之大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乔少傅也就是率土的众宾之一,那么娘娘说到的身后之人,欲指之人是不是不大好说呢?”
乔言是经过三殿会试出来的状元,说到她的后山大人,也不过是天下儒生之主,国主梁盟而已。
学得文武艺,卖与帝王家。
在旁边冷眼观看,这两个人的对峙,已经觉得无比厌倦,对于宫廷的这种虚伪,这种做作,这种口是心非,无论哪一种都让她感到恶心,若是从前的乔言,可能她还会继续陪他们继续演下去,而现在……眨眨眼,换上狡黠的笑,不过却是一闪而过,不易捕捉。
现在,的确没有再陪他们玩下去的必要了,索性收起那最后一点眼中的柔和的光,脸上尽是无关紧要似的冷漠,虽然那半边脸开始慢慢高肿起来,但丝毫不影响她此刻的冷傲,相比之下,那个跋扈的影妃,倒像个跳梁小丑。
讶异于她转瞬之间的变化,那股冰冷的气息在他们面前慢慢升腾,转化为一种难以言语的轻蔑。
“微臣,告退。”
连一句多余的客套话都没有,就那么直接的退下,一眼都没有回头看,仿佛后面人的种种表情,种种思绪,都不再和她有半点关系。
越走脚步越轻快,那种释然让她很轻松,扯起嘴角微笑,却带动了脸部的疼痛,“嘶”果然好疼啊,手腕忽然一紧,是被人捉住,蓦地吓了她一跳。
“啊。”一手抚上胸口,看清来人之后,乔言喘了口气,责怪似的说道:“神出鬼没,怪吓人的。”
“脸怎么了?”一如既往的冰冷声音中,带着不易察觉的愠怒。
青灰色的身影准时在她踏出内殿的时候,出现在她的身边,不过是她走得急了,从他身边擦过反而被他捉住而已,这简单的一个动作,却让乔言蓦地在心里泛起一点奇怪的感觉,似乎在从前,或是以后的某个时间断轴上有那么一个点的瞬间,和现在重叠在一起。
一道青灰的身影忽然鬼魅般出现在她的身边,捉住她,好紧好紧,带着莫大的惶恐和惊惧,似乎他只要一松手,她就会随风一样,飘去。
“没怎么。被影妃娘娘赐了一巴掌。”她又开始笑,自己伸手摸摸肿起的脸,“她好大的力气啊。”
痛心,怜爱,愤怒,杀机,各种神情依次浮现在他的眼底,一直直视着他双眸的乔言摇摇头,他明明是一个邪魅已极的人物,明明是一个危险的人物,明明是一个曾经可以轻视自己生死的人物。为什么,为什么她此刻竟然觉得他也不过是个有血有肉有感情会发怒的凡人而已?
这个人,还是自己初次相见时拥有淡漠冷然目光的凉薄之人么?
好想伸手去摸摸他的脸颊,体会到他真的是小印子,是那个曾生死完全被她掌控的人,他偷听了他们的秘辛,她就给了她两条路。
“我不想要你的命,可是,真抱歉,你听到了不该听的话……”
他那时眼角有不自然的光,对着自己开出的路,不屑一顾,于是,她妥协了,她蹲下身对他说,“那么你愿意留下来,帮我么?”
原来,是自己请求他留下来在先,然后,才有了这些后果。
终归是自己先妥协了啊……
为什么一直都没有发觉到这一点呢?乔言愣愣的看着他,再一次告诉自己不可以,不可以,不可以!但是,手指还是不听使唤的朝他的脸颊伸过去,一点点,一点点的贴近,像是被蛊惑似的,又像是中了某种咒语,再近一点,就能触碰到他,这个一直跟随在她身边的人,让她第一次花了这么多时间去思考的人。
指尖停留在他肌肤的前一寸,低首,换上淡淡的笑意,哑然的笑出声,缓缓放下那悬在半空的手掌,抬起头,重新看着他,“你刚才做什么去了?”
“没……没做什么。”
“是么?”她索性抽出袖子里的帕子,给他。“脸上蹭到了胭脂。”
“唔?”小印子将信将疑的接过,按照她的指点,在脸上擦了擦,果然,有点淡淡的红晕,他邪魅的脸一下就红了,开始变得语无伦次起来,“这个,是……是那个。”
玩心大起,脸上的伤似乎也不痛了,一步迈到他面前,手指点在他擦过的地方,笑吟吟的说道:“嘻,真没注意黄莺还用这个颜色的胭脂哦?”轻轻凑过去,在他的脸颊旁嗅了嗅,“兰花香呢。”
忽然抬起脸,鼻尖轻轻扫过他的,眼睛里闪着好奇似的光,“可是,我很好奇啊,小印子,这个胭脂印子是怎么弄上去的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