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完颜赫在这些成堆的尸体前又站了会儿,“将马车备好,在府门外候着,一会儿先让王妃和多娅进宫。”

言毕,完颜赫便又回了凌霄阁,陈望自然也无法在府中待下去,但是将他送回自己府中,还是一道接进宫中养伤,完颜赫有些为难。

“还是我将他带回草堂罢,这样照顾起来也方便。”完颜赫左右为难之时,白妙春主动道。

完颜赫听了,也觉得此主意甚好,便嘱咐白妙春道:“你一定要将陈掌柜治好,需要任何物品尽管与我讨要,陈掌柜与我有大恩……”说到这里,完颜赫叹了口气,没有再说下去,但他知道,陈望对他的大恩,他此生也无以为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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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半时辰后,马车载着夏展颜和准儿入了宫。入住嘉和宫。

萧太后得知了摄政王府发生的事,再度昏厥。御医几乎倾巢出动,却也无法挽救萧太后因心力交瘁后审图的透支与亏空,只能以汤药喝营养续命,多活一日是一日。

完颜赫忙着处理摄政王府的事,直到午后未时才入了宫,却只来得及去定坤宫卡了一眼萧太后,还未去嘉和宫看看颜儿,便有派出去的探子回报,济国公拥兵造反,已从库里拔营往京都而来。

这与完颜赫当初的担忧差不多,早在济国公将萧未央带离京都,完颜赫便防着济国公造反,毕竟济国公一直镇守草原边境,萧家军又善战勇猛,他们有起兵造反的实力。

如今,一面是大金与宋国的交战,一面又要与萧家军对抗,完颜赫还真的有些应接不暇。想来济国公也是吃准了此刻大金与宋国交战,才敢拥兵造反的。

完颜赫忙着回议政殿,紧急召见了萧远庭。作为兵部尚书,又是萧家的人,完颜赫需要试探他此刻的立场。

若萧远庭有异心,那么萧毅也便不能重用了,军中便要大洗牌了。一想到这些,完颜赫便觉头痛欲裂。

不大一会儿,萧远庭急急入宫。

今日摄政王府一事,萧远庭是知道的,但完颜赫未传唤他,他便也未贸然前去过问,以免令完颜赫误会自己在监视摄政王府。

直待这时,得了完颜赫的传唤,萧远庭才火速赶到宫中,只以为是为了今日摄政王府被血洗一事。

待听到济国公拥兵造反的消息,萧远庭吃了一惊。一是济国公竟然造反,二是他兵部的消息到底还是没有完颜赫来得快。

“济国公造反,你作为兵部尚书,有何好建议?”完颜赫将萧远庭的震惊和意外不动声色地收录眼中,而后淡淡问道。

“自然是调兵前去镇压,造反如此大逆不道的事,人人得而诛之。”萧远庭几乎是拍案而起。

“你认为派谁做前锋大将合适?”完颜赫又问。

“大将多泰有勇有谋,多年来一直在镇守京都,属下认为,命他带兵前去应战最为妥当,不知此次萧家军的先锋大将是何人?依属下看,除了济国公,萧家军如今堪用之才屈指可数,但济国公年岁毕竟大了,属下实在不懂他为何会如此?”萧远庭皱眉沉思着。

“若是济国公在京都有内应呢?”完颜赫看着萧远庭,沉声道。

萧远庭愣了楞,而后忙单膝跪在地上,对完颜赫道:“属下虽与济国公同属萧家,但属下对济国公造反一事却是半点不知啊。”

完颜赫看着萧远庭,不禁笑了,而后起身将他扶起来,“萧大人,我又未说京都的内应是你。”

萧远庭起身,看着完颜赫,思索了会儿,这才道:“若说京都里有谁会与济国公联盟,那非……律家不可了。”萧远庭不会忘记,准儿周岁宴上,小皇帝脱口而出的“朕早晚会杀了他”,已为自己和律家惹下大祸,若没错,律朗铮应该从那时已经开始谋划自己的退路了,正好济国公因为萧未央的事心怀恨意,二人很可能私下密谋,来个先下手为强。

听了萧远庭的话,完颜赫点了点头,“济国公倒不是想做皇帝,他不过是想打倒我,皇上依旧会是现在的皇上,站在他们的立场,成了逆贼的那个反倒是我了。”

萧远庭也是一愣,他未料到完颜赫将事情想得如此透彻,可不是嘛,若济国公有皇上在手,谋逆的那个人,可不就是完颜赫了吗?

“那我们是不是该将皇上……”萧远庭忙道。

“我回宫时便收到皇上与皇太后已离宫的消息,据说是去万佛寺为国祈福去了,若不出所料,律氏一族也定是离开京都了,都是我太过疏忽了,好一出调虎离山之计啊。”完颜赫微微笑了笑。

萧远庭也愣了,面上露出一筹莫展的表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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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大一会儿,又有探子来报,京都四面皆有护卫军围城,所有出城之人,皆被砍杀,加上今日摄政王府被血洗一事传出,京都城内如今已是风声鹤唳,百姓们人人自危,街市上行人稀少,各家店铺也都关门歇业。

短短时候,京都仿若空城。

“城内可调用的护卫有多少?”完颜赫听了禀报,回头问萧远庭道。

“若将各大朝臣家的护卫与驻城官兵加起来,总该有万余人。”萧远庭粗粗算了算,忙道。

“将他们召集起来,一场恶战势在难免了。”完颜赫面上流露出壮烈之色。

萧远庭忙应了,又忧道:“如今出不了城,该如何通知多泰将军率兵抵御萧家军?”

“许多日之前,我已给燕州驻扎的扈尔汉大将发了军令,若不出意料,扈尔汉该带着兵往京都来了,济国公和律朗铮想让京都困成死城,我们便等着扈尔汉赶来时,来个里应外合,将律氏一族彻底灭掉。”完颜赫说着,眸色一派幽色,里面盛着嗜血的狂热。

萧远庭又是一愣,原来完颜赫步步为营,已将所有密化得**不离十,他是未料到,造反之前,济国公会派人渗入京都,先来个血洗摄政王府。他这是想给完颜赫一个下马威?还是怕自己造反不成,先杀光摄政王府里的人也好?

一千个人会有一千个谋策,因人而异,导致的结果也千差万别。血洗摄政王府,令完颜赫疏忽了律氏一族的动静,因而给了他们可逃离的机会,这一点,济国公赢了。

但一步赢算不得赢,谁笑到最后,谁才是真的赢家。

而后又有人来报,“禀摄政王,万权并未离府。”

完颜赫点了点头,挥手让来人下去。而后坐在座位上,久久未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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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展颜在嘉和宫里安顿好,心里却是一阵一阵的虚空之感,她从未料到自己有一日会住进皇宫。殷红,殷紫不在,完颜赫也不在,她紧紧搂着准儿,心里满是挥之不去的恐惧。

有宫女来伺候,也一律被夏展颜遣退,她现在对陌生的面孔充满了不信任。

直待完颜赫进到嘉和宫,夏展颜才觉得踏实了。

“殷红和殷紫呢?”颜儿问道。

“在别处住着,御医会好生诊治她们的。”

“也不知陈大哥如何了……”颜儿又怅然道。

“有白妙春在,陈掌柜不会有事的,我也会每日都遣人前去探望,将他的情况告诉你。”完颜赫忙柔声道,他将万事都思虑到了。

“但我还是想亲自去看望他,他为了我差点送了命……”颜儿黯然道。陈望为了她不顾自己的安危,已不是第一次了。

“待陈望好转了,我会与你一道去看望他。”完颜赫安慰道。

颜儿便不再言,呆呆地坐着。整个人虚弱的快要倒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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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早朝照旧。独缺万权。

皇帝不在,龙椅空着,完颜赫仍是坐在自己的次座上,大臣们都知道昨日之事,朝堂内的空气真如凝固了一般,人人自危。

完颜赫也便开诚布公地将目前的形式一一说明。而后安抚大家,有他完颜赫在,京都不会失守,大金不会被乱臣贼子作乱。

“敢问摄政王,皇上如今何在?”朝堂下,有大臣忍不住问道。

“为了皇上的安危,本王将他安顿在安全之所,只待危机过去,本王自然回请皇上回来。”完颜赫面不改色道。

那大臣便也无法再说什么,此时的状况,他们也不得不信完颜赫了。

早朝还未结束,京都外扈尔汉已带领援军与驻扎的护卫军们开战了,不时有守城兵前来通报战况,早朝变成军情研讨。

夏展颜仍旧在嘉和宫内,外界发生了什么,她半点不知,她与准儿待在空荡的宫殿里,只盼着完颜赫早点下朝,与她们母子待在一起。

定坤宫内,萧太后仍卧床不起,外界的一切她都不再询问,一个人静静地躺着,不知在想着什么。

老嬷嬷伺候她喝完汤药,她靠在软垫上坐了会儿,良久对老嬷嬷笑笑:“哀家到现在才明白,人活着,没什么事是真正重要的,反正到了都是一场空。”

听到一生刚烈的萧太后说出如此丧气之语,老嬷嬷不禁眼眶一红,轻声安慰道:“太皇太后,怎么会是一场空呢?这大金的子民可都记着您的好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