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了洋人的一条狗,险些出了人命,况且被殴打的还是东方家的少爷。此事立刻成了街谈巷议的话题,吃瓜群众也是愤愤不平。
报了官以后才知道,打人的那个街头混混叫臭球。这种人没有大名,就是有也没人叫过,混来混去,这辈子就剩下一个绰号了。
打了东方家的少爷,可不是一般的治安案件。衙门不敢懈怠,立即调集精干捕快,将首恶臭球缉拿归案,关进牢房的小号,听候发落。
关进小号的,就意味着是重犯。
恰好牢头跟臭球相识。臭球哀求道:“兄弟,给行个方便呗。”说着递上几粒碎银子。
牢头没有伸手接,道:“谁敢呢,你惹谁不好,非要碰这硬茬子。小子,你死定了。”
谁也没想到,过了没多久,衙门居然把臭球开释了。
当王老六带来这个消息的时候,东方东风一拍桌子,勃然大怒。
东方东风很少亲自去衙府,一般有什么事,都是知府来他的府上见面。他去拜会知府,等于给他面子。所以,按照以前的习惯,他还是让管家王老六先去探探路,王老六拿上10两银子就去了。
没成想,王老六的10两银子没送出去,反而拿了知府的10两银子回来了。他把20两银子放在案上,退到一旁才说:“老爷,沈知府说这次不是你求他,而是他求你。他求你稍安勿躁,等他把事情理清楚了,再容他回话。”
东方东风一听之下不免有些蒙圈,暗忖莫不是这小混混有什么来头?以往从来没见知府如此磨叽过呀,不收银子也还罢了,居然还反过来送我银子,看来其中必有难言之隐。
但转念一想,不管他是什么来头,平白无故打了我儿子,岂能轻饶了他,否则也别在这地界混了。这绝不是弄死一个街头混混的问题,而是事关东方东风的面子问题。真应了那句俗话,老虎不发威,还当我是病猫呢!
心念至此,他手中的茶杯不觉已经攥碎了,茶水从指缝渍了出来,力道刚猛,喷到了王老六的脸上。他知道东方东风正在气头上,不敢抬手去抹脸上的水渍,心想老爷的铁砂掌功力愈发精进了。
“备轿”!
王老六应声赶忙去了,这才顾得上伸手抹去脸上的水渍。
府衙后堂,知府沈家栋的书房。
他正在为东方少爷被打的事情犯愁。
忽报东方东风来访,他犹豫了一瞬间,说:“快请!”
东方东风也不客气,大马金刀地坐了,一脸肃容。
知府陪笑道:“先生这是兴师问罪来了?”
东方东风只用鼻孔“哼”了一声。
知府续道:“先生有所不知,这臭球虽然是个混混,贱命一条,可他的后边有洋人撑腰。”
东方东风闻言警觉了起来,说:“你是说法国人都宝路?”
知府道:“除了他还有谁。这个臭球不知道什么时候入了天神会,现在的身份是天神会会众。这不,他差人送来了帖子,说要本府严格秉公办案,不能因为当事人的身份地位而稍有偏袒。摆明了是说先生呢。”
东方东风道:“犬子被打之事明明白白,难道你们置若罔闻视而不见吗?”
知府道:“本府派捕快调查了一圈,目击者都说离得较远,没看清现场情况,而臭球又死不认账,没有旁证,暂时不能定案。”
东方东风道:“笑话,小女东方缈就是受害者之一,也是目击证人,这还不够吗?”
知府叹口气,道:“按律法说,近亲属的证言不足采信。除非令公子醒过来直接指认他,再加上旁证,这样治他得罪就无话可说了。”
东方东风眉头一皱,道:“你是说那洋鬼子就赌犬子从此醒不过来了?然后他就可以逍遥法外,可恶。”
知府道:“先生比我清楚,当今朝廷怕洋人那是心照不宣的事,凡牵连洋人的案子,无论是非黑白,最后倒霉的都是我等。现在连投靠洋人的二鬼子都嚣张跋扈了,这次总要让他们吃点苦头。眼下虽然办了保释手续,但我已经给臭球下了限足令,在本案结案之前,不让他离开本府辖区。为今之计,先生先要看好令公子的伤病,等恢复健康了,再行审理此案,届时本府豁出去丢了这顶乌纱,也要给你做主。”
东方东风沉吟片刻,拿出那20两银子,放在案上。道:“我明白你的心思,不过你也用不着拿银子堵我的嘴,这不是打我的脸吗。行啦,告辞。”
东方东风夫妇来探望儿子。
他是把外边的事处理完才来的。这也难怪,对于他来说,面子比儿子重要。
当母亲的按理说最着急,但她似乎有所顾忌,不敢太靠前,虽然儿子就躺在那里。她只是看着女儿,脸上挂着焦急的神色。
还是东方东风先开口了:“缈儿,你哥哥怎么样了?”
东方缈答道:“先生诊断过了,吃了药,外伤也敷了金创膏,还扎了针灸。先生说明天卯时就能醒过来。”
东方东风“嗯”了一声,说:“那你还在这里干嘛,要下人伺候吧。”
东方缈赶忙说:“爹,先生说跟哥哥说会话,会早一点醒过来。让我多陪陪他吧。”
东方东风没吱声,夫人赶紧说:“缈缈,那你也早点歇息,别弄得你哥哥没起床,你先熬坏了身子。”
东方缈说:“知道了,娘。”
夫妇俩一前一后转身出去了。夫人还回了回头,一副不忍的样子。
东方缈拴上门,蹑手蹑脚地拿来香炉,熏上瑞脑,屋里顿时飘起了龙脑香,这种香薰可以提神醒脑,不至于瞌睡。
东方昊偷偷瞥了东方缈一眼,看她蹑手蹑脚的样子,差点笑出声来。心想你不是盼望我早点醒过来吗,难不成又怕吵醒我?真是脑袋进水了。
东方缈坐在床前,注视了他一会儿,才开口道:“都怪妹妹嘴馋,要吃马家老鸡铺的卤煮鸡,否则也不会招惹这么一堆烂事,害得你这般模样。也不知道你疼不疼,想起这些,妹妹的心就难受得不行,你知道吗,要是你有个三长两短,妹妹也活不成了……”
说到这,东方缈的泪珠就从面颊上滚落下来了,滴在东方昊的手臂上。他感到于心不忍,本想安慰一下可怜楚楚的妹妹,但转念一想,还是应该多了解一下自己这个皮囊的情况,来日方长,千万不能露出破绽。于是决定不动声色。
东方缈续道:“外人看来咱们家风光无限,有钱有势,有儿有女,好像人间所有的幸福都占全了。其实呢,想必哥哥也清楚,爹爹整天忙里忙外的,不知道他想什么,也不知道他要什么。娘呢,除了侍弄花草就是焚香拜佛,连说个体己话儿都小心翼翼的。我想出去玩,想吃点什么根本不敢找他们要,只有哥哥宠我,说什么都行,干什么都依我。”
这时有人轻声敲门。
东方缈说:“谁呀?”
外面的人答道:“小姐,是我,王老六。”
东方缈打开门,王老六端着一个碗进来了。道:“我让厨房煮了一碗元宵,豆沙馅的。小姐熬夜要补点东西吃。”
东方缈接过碗,说:“谢谢六叔,让你费心了。”
王老六看看床上的东方昊,关心地说:“少爷好些了吗?”
东方缈说:“郎中看过了,说无大碍。”
王老六说:“那就好,那就好。”说着退了出去,顺手把门关上。
沉了一会,东方缈说:“哥哥,虽然我平时最爱吃豆沙馅的元宵,可是这会儿我怎么吃得下去呀。对了,除了你,六叔对我也很好。有时候我就想,要是爹爹像六叔一样就好了,他好像特别疼我。还说六叔呢,他对你也很好呀。他总是求着你要教你武功,可是你呢,不知好歹,就是不肯学。你要是有了武功,这次也不至于给人家欺负嘛。你就知道整天泡在麻雀园,难不成你要打一辈子麻将吗。”
东方缈夹起一个元宵,只咬了一小口,就放下了。看来还是没胃口。
叹了一口气,她又说道:“行啦,好哥哥,我知道你不爱听了,光揭你的短。其实,你优点也不少。你爱干净,爱读书,不过你读的书都不正经,也不想去考个功名。你爱干净好像也挺过分的,似乎比我还有过之。真不知道你将来给我娶个什么样的嫂子。哎,哥哥,一说嫂子你好像笑了呀!”
东方昊大半天滴水未进,也是实在饿了,嘴巴禁不住张开了一下,不想被妹妹看见了。他索性睁开了眼睛,仔细打量着这个漂亮的妹妹。心想这次穿越无论是福是祸,身边有个嘘寒问暖的妹妹,也算命运待我不薄。
东方缈惊喜道:“哥哥,你醒了,我去告诉爹爹!”
东方昊伸手拉住她,说:“你看看是什么时辰,等他们睡醒了再说吧。”
清晨,东方夫人很早就起床了,在庭院里侍弄花草。
王老六走进来了,见了夫人,远远停住脚步,道:“王老六给夫人请安。”
夫人闻言,手中的铲子停顿了一下,但是并没有抬头,只说了一声:“嗯,你去吧。”
此时在正房中庭里,东方东风隔着窗户视线透了出来。
王老六快步来到中庭。
朗声道:“王老六给老爷请安!”
东方东风道:“少爷醒过来了吗?”
王老六道:“回老爷,少爷已经醒过来了,吃了一碗馄饨,又睡了。”
东方东风道:“少爷的伤情要保密,就说一直昏迷不醒。”
王老六不解其意,道:“老爷的意思是……”
东方东风摆摆手,道:“就按我说的意思办,你去看看刘守真,带上几个兄弟,把他保护起来。明白吗?”
王老六答应着,转身疾步走了。
回春堂是东方家开的药房,刘守真平时就在回春堂坐诊,抓药也方便。
王老六先到了回春堂,见刘守真没有在,就马上赶去他的住宅。
谁知他的院门上着锁,门前的土路有马车的车辙,还有凌乱的足印。王老六是老江湖了,一看就知道出了状况。他让家丁们仔细搜寻了现场,结果找到一个系着蓝丝带的小葫芦。这种东西也只有郎中会有。
王老六赶紧回到东方府邸汇报,脑门子上已经急出了汗。
东方东风拿着小葫芦端详了片刻,道:“咱们还是晚了一步,老六,你传下话去,各家买卖都给我留心点,注意观察有什么异动,有情况立即禀报。另外,你亲自带人给我盯死了天神会,还有那个行凶的混混。”
王老六道:“老爷,咱们府邸夜里要不要加派人手,以防不测。”
东方东风沉吟了一瞬间,道:“你安排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