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小鬼子的肃正作战，就把咱们打成了这奶奶样！”这是师长刘成义站出来讲话的开场白。
刘成义的岁数也不小了，据商震所知，今年也得有四十五六了。
如果是在和平时期，一个师的师长那也绝对是一方大员，出入车马，锦衣玉食。
可在战争时期，尤其是敌强我弱的情况下，快五十岁的师长带头打游击那就辛苦了许多憔悴了许多。
最主要的是，刘成义还受伤了，他头上扣着大盖帽，可是帽子下却已露出了白色的绷带，上面还有血迹。
商震听栾正武说了，师长子被小鬼子的子弹擦了一下。
虽然说只是擦了一下，当时却已经能看到骨头了。
而换成另外一种说法，那就叫与死神擦肩而过！
这也是刘成义一直没有召集各部的主要原因。
刘成义的受伤无疑让他手下的军官们更加惶恐，都在想，那受伤的怎么不是我？
可就在下面的军官们以为刘成义会训斥他们带兵伤亡过多仗打的不好的时候，谁料到刘成义话风一转却又说道：“不过大家伙也不用太上火，有比咱们还惨的呢。”
嗯？后面的军官正襟危坐正在准备接受训斥时，一听刘成义这么一说，这是话里有话啊！
“就那个SD省主席沈钧烈，想一想，那可是省主席呀，手底下不是有保安师吗？可是那不也被日本鬼子撵的到处跑？现在那大的一个省政府，连驻地都没有！
那真是日本鬼子打到这来，他们就往别处跑，等日本鬼子又追过去了，他们再换个地方。
就那保安师有什么战斗力？”刘成义开始讲起另外的事情来了。
一提起保安师，商震便想起来自己那回坑保安师下面的石乃文旅。
可是现在师长提这个干什么？这不是五十步笑百步吗？或许是在给他们师的军官们找心理平衡吧？
不过这也只是商震内心的想法，这种话打死他都不会说出来的。
在这样的场合，商震是从来不出头的。
闷声的不一定能发大财，但是闷声的肯定不会当出头鸟！这都是他一惯小心谨慎的性格使然。
刘成义笑话那个SD省主席当然是有原因的。
他作为东北军高层更知道，那个沈钧烈和东北军总指挥俞秀中那已是水火不容了，他当然乐见沈钧烈倒霉。
他又在前面讲了一会儿SD省主席带着保安师被日军追的狼狈状后，这么把话题转回到了自己师上。
“你们有的知道，有的不知道，其实咱们也很狼狈的，师部差点让人家给灭了！”刘成义的态度严肃了起来。
该来的还是来了！
下面的军官们心中一凛各自都挺胸坐直。
同样的事发生在别人身上那叫故事，发生在自己身上那就叫悲剧了。
“虽然当时师部也派出人去找援兵，但是最后能够冲进来保护师部的也只586团，团长刘正阵亡，他们的赵铁鹰营打的也只剩下一个连的兵力，最后一个团剩下的人凑到一起才一个营多一点。
而且为了突围出去，我和参谋长和师部还是分头突围的，师部其他人员也损失惨重。”说到这里刘成义的语气已是变得沉重起来。
他这么说，底下的军官心头也是震惊，终于有坐不住的了，那是584团团长叫赵子喻：“属下保卫师长来迟，还请师长责罚！”
现在赵子喻成了113师三个正团长中硕果仅存的那个，他这么一站起来，其他军官便也“刷”的一下子站了起来，齐齐说道：“属下保卫师长来迟，还请师长责罚！”刘成义看了看自己的下属们摆了下手示意大家坐下，然后却才说道：“这也怪不得大家，堂堂的一个省主席都能让日本鬼子撵得满山东跑呢，我一个小师长又算什么。
打仗就是打仗，挨了枪子都得死，那可不是分谁官大官小的。”
然后似是感触抗日不易他便不吭声起来，一时之间，偌大的院子里静可罗雀，至于每个人在想什么那也只有自己知道了。
而商震却是又恢复了老习惯，也不看师长刘成义了而是看着地面，那是又在想自己的这些事情了。
整个113师的情况，商震在来之前就已经听栾正武说过了，此时的他心中五味杂陈也说不出是一种什么样的滋味。
他们团长阵亡，586团团长阵亡，这些他都不震惊，打仗那哪有不死人的，谁管你是什么职位？
当时围攻师部的日军有一个中队，日军凭借优势火力和枪法打没了中国军队一个营他也不震惊，有时中国军队还有一个团一个旅呢，见到日军一个中队的话都都如同惊弓之鸟！
现在他所感叹的却是自己时运不济。
那个赵铁鹰在师长面前露脸儿了，保护了师长和参谋长的安全。
这可不是一般的露脸，按栾正武的说法，当时师部和师长非常的危险，是赵铁鹰带人及时出现的。
那么这是什么？这就是雪中送炭。
至于说雪中送炭和锦上添花哪个更可贵？还用说吗？
而自己就没有雪中送炭吗，当然也有，自己带着全营人在外面独扛那么多日军，吸引那么多日军兵力，那可是日军的一个大队呢呢，可是偏偏却没有人知道！
人家是一个营打日军的一个中队，自己是一个营打日军的一个大队。
虽然说前者是攻坚对阵，后者是游击战，可自己牵制日军的兵力多啊！
那要是自己当初不斜插一杠子的话，让日军那一个大队再去围攻师部试试？后果不堪设想嘛！
可是换言之，如果自己当时不做阻击，而是率队直接救援师部，自己的脸面倒是好看了，可是那自己一个营又能剩下多少人，说不定也打光了。
或许这就是所谓的时也命也吧！
怎么自己和别人都不一样呢？商震当然明白在时下绝大多数人心底，军官的命肯定比士兵的命值钱，而士兵的命又比老百姓的命要值钱。
整个国军体系绝大多数都是这种逻辑。
当然其中也不乏身先士卒的军官，可那终究是少数，绝大多数军官那都是随大溜的，能保存实力谁又肯死战？
商震知道，现在的东北军兵力已经不多了，只怕已经没有最初强烈要求打回老家去的血性了。
大家都不吭声，商震坐在那胡思乱想，难免就有些失神。
可是当刘成义再开口讲话把他拉回到这场会议上的时候，他就有了一点不妙的感觉。
因为师长刘成义说道：“586团团长刘镇阵亡，583团团长吴正业阵亡，这一下子就没了两个团长怎么行？
所以我现在命令，586团副团长姚彬接任586团团长，赵铁鹰担任583团团长。”
刘成毅这个命令来的实在是突然，让商震直接就有了一种措不及防的感觉。
怎么赵铁鹰就成了自己的团长了呢？这是商震的第一个念头。
而随之而来的第二个念头则是，赵铁鹰给自己当团长那对自己营来讲可不妙啊！
不同的军事主官有不同的带兵风格。
刘镇当团长时基本上不怎么管自己，可是现在让这从来都是独断专行的赵铁鹰给自己当团长，那赵铁鹰让自己打阵地战怎么办？让自己直接抢劫老百姓怎么办？
商震忽然就觉察到，自己营有了成为炮灰的可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