令关客感到遗憾的是,他最终还是没能吃到一桌正宗的满汉全席。小丽双手扭着她的衣服下摆,站在床的一边,只是一脸委屈的看着关客,而没有说出一句话。
“咦,我的满汉全席呢?”关客似乎根本没有注意到小丽的面部表情,又或者注意到了也毫不在乎。
小丽乱抓起桌子上的东西,什么杯子,台灯,记录本,一股脑儿的扔向坐在床沿上的关客。
关客一闪身,避了过去
小丽见没有扔中,双手掩面,忽然失声痛哭起来。
关客见她真哭了出来,有些着慌,正想上前安慰几句,却见小护士已经掩面飞身出了房门。
他正想追出去,说这是开玩笑的话时,高易已经走了过来。
高易将档案版夹在腋窝下,拦住了关客前行的路。
“干什么?”关客因为被拦住了去路,有些气急败坏。
“没什么,只是想通知你一声,你可以出院了。”高易淡淡的说完,就又从腋窝下拿出档案板,边走边看的走远了。
红岗帮帮主的名头果然不是盖的。李宏只是和院长说了一说,关客马上就获批可以离开医院了。不得不说,权利和名声,在有些时候确实很有用处。
关客撇了一眼外边,见看不到小丽的身影,便不再寻找了。他只是向一位护士开了一些小小的玩笑,希望她不要介意。
略微收拾了一下房间,关客就动身出发了。其实他只有刚进入医院时身上的那套衣服,其余的全是病服,倒也没有什么可以收拾的,只简简单单带了些洗漱用品,就离开了107病房。
……
虽然只有接近十天的样子,没有回到自己的家,但是当再一次看到大门口的上方,“嘉和世纪城”五个龙飞凤舞的大字,关客还是有一种远行了很多年之后,回家的感觉。空气中仍然漂浮着淡淡的黄沙,往极远处的地方看去,还是显得雾蒙蒙的。他以前觉得这里的环境是如此的糟糕,现在只觉得漫天黄沙也是一种独特的风景,比九寨沟的风景也毫不为过。
从来不与人打招呼的关客,此时背着一个简短的小包,开始从他遇见的第一个人起,挨个挨个的打起招呼来。他的脸上笑容灿烂,表情真挚,但还是惹得许多人疑惑的望着他。毕竟,在这个小区里,关客曾经要求自己活得跟不存在一样,那么别人自然不会太认识他。现在他不想活得像不存在一样,所以他遇到的每一个陌生人,不论是居住在这个地方的,还是外来人员走亲访友,亦或者是商家小贩来淘利的,他都会一一上去寒暄。
“你好呀!”当关客笑眯眯的,向一个穿着红色裙子的小姑娘打招呼的时候,小姑娘转过脸来,眉头紧皱在一起,对着他喊道:“臭流氓!”
关客不由哑然失笑。这小姑娘大概刚过了十岁吧,怎么连“臭流氓”这样的字眼都学会了?看来世界的每一天都在变化,“成熟”这种特质也不再是大人所专有的了。
那些大爷大妈们,遇到这个主动打招呼的少年,自然也是热心的回应,脸上的千万条皱纹展开,笑容灿烂和煦的像是初春的朝阳。
而那些年轻小伙子们的反应,就和这些上了年纪的人不同了。或是用怀疑的目光打量你,或是用谨慎的态度回应着问好声。不过对于这些,关客一点儿也不在乎。他之所以要每见到一个人,都要打一声招呼,只是因为自己能够再次回到家的地方,而感到高兴罢了。
关客兴高采烈的几乎要蹦跳起来。他就这样兴奋的来到了四十四栋楼下。当他在那个巨大黄色编号的下方,抬头向上看去的时候,高兴的心情顿时有所回落。那两个数字怎么看怎么膈应人,仿佛是在预言着什么,又像是在诅咒着什么。
关客已经把自家的四零四号门牌擦去了,想来干掉楼栋上方的44数字,也将不在话下。他一边琢磨着这些事情,一边来到了楼梯口。正想拾阶而上,只见一条全身乌黑的中等小犬,呜咽着从楼梯口窜了下来。
这条中等小犬不是他久违了的阿黑,还能是谁?阿黑在向下奔跑的过程中,还时不时的回头去望,就好像后面有什么可怕的东西,在追着他一样。
好几天不见,阿黑愈发瘦弱了,从那发亮的皮毛下,骨头架子已经凸显出了痕迹。
“阿黑,你怎么这样瘦了?”关客站在楼梯口,问道。
阿黑还想转头向身后望去时,听到好似关客的话语,急忙转过头来。他看见关客真的站在面前,不由汪汪的叫了两声,在较高的楼梯转角处,就朝着关客飞扑而去。
关客怕阿黑伤到了自己,便急速向前跨了两步,才险险的将阿黑抱在了怀中。阿黑的身上脏兮兮的,全身的毛发反射着脏呼呼的油光。关客刚洗的干净的衣服,又染上了黑色的油污。
关客将脖子向后仰去,用手在空中挥打了一下,似是要赶走一股难闻的臭味:“阿黑,你是有多少天没有洗澡了?怎么浑身上下这么脏?”关客迅速将阿黑扔到地下,拍了拍身上的衣服。
阿黑想要围绕着关客的双脚,摆着尾部雀跃,但是台阶上上下下,很难让他施展自己的身法,于是他就站在一阶台阶上,疯狂的摇动尾巴。尾巴摇摆的幅度,几乎到了三百六十度,有时甚至碰到了关客的裤腿。
“你怎么不走楼上呆着,而是跑了下来呢?难道是饿的极了,出来找饭吃?”关客正想从阿黑的眼睛中读懂他所传递的信息,就听见猫咪碰见危险的事物所发出的嘶嘶之声。
一只花猫从拐角处露出了身形。猫的全身大部分毛发都是正常的颜色,只有左眼的周围,是一块乌黑的圆形毛发,看着有些像熊猫的大眼。花猫的黄色眼珠中央,如针眼一般大小的黑色瞳孔瑟缩着,发射出危险的目光。
花猫弓着脊背,皮毛下的肌肉全部绷紧,就像按到底了的弹簧,处于蓄势待发的状态。
关客再次感受到了危险。这种危险的感觉,比见到小萌时的那种感觉,还要强烈几分。他警惕的望了花猫一眼,觉得有些眼熟。
花猫的两颗黄眼珠再看清来人是谁后,全身紧绷的肌肉忽然放松下来,两只黄眼睛也不在那么凶气逼人。
关客看着花猫左边的熊猫眼,突然记起了什么。在他出车祸的那天,他就看到一只带着熊猫眼的猫,一直盯着自己看。
他明白自己为什么对这只猫感到眼熟了,因为他曾经确实见过它。
关客见花猫收敛了凶焰,便跟了上去。就这样,在猫的带领下,关客来到了没有门牌号的家里。
关客的一只右脚刚欲踏入家中的地板上,脚底板还在空中的时候,那只花猫就凶狠的朝他嘶嘶的叫。花猫露出了两排细细的牙齿,洁白的长长胡须在嘴边晃动。关客毫不怀疑,他只要把那只还悬浮在空中的右脚放下,花猫就会立刻攻击自己。
对危险的直觉,使得关客毫不犹豫的缩回脚去。他盯着猫大人的眼睛,问道:“猫大人,为什么我不能进去呢?”
花猫一直盯着关客的胸口处,那里刚被阿黑染成了一片油污色。
关客将外衣脱掉,扔到了门口的空地上,然后再次对花猫说道:“这样可以了么?”
花猫将身子侧了一侧。
关客明白了花猫动作的含义,缓步踏入了自己的家中。他看着家中周围的一切,不由有些惊讶。地上光滑如镜,光可鉴人,茶几,桌面也被清扫过一遍,洁净得无一丝灰尘在上面。洗碗橱中,杯盘摆放得整整齐齐。有人来到了家中,关客并不意外,令他意外的是,这个闯入他家中的人,竟能把家里收拾得井井有条。
当关客明白那只花猫是在哪里出现的时候,就隐约觉得,猫的主人也在自己家中。
阿黑见关客已经走了进去,兴奋雀跃之下,忍不住也想跑进去。哪只他刚想踏进一只脚,花猫黄色的眼珠便鄙夷地瞄了他一眼。花猫把一只爪子往门上一拨拉,门就飞快的合了上去。如果不是阿黑抽脚的速度够快,他可能要落得个残疾。阿黑看着紧闭的房门,愤怒的汪汪大叫。
花猫一摇一摆的离开了门的附近,心想,傻狗,你喊吧,你只管喊,你就是叫破喉咙,也没有人会睬你的。
关客急欲验证自己的猜想,自然先把阿黑的事情晾到了一边。他推开自己的卧室,就看见了那只怪异花猫的主人。
一个穿着蓝色牛仔上衣,和蓝色牛仔长裤的女子,正在床上酣眠着。她微微的起伏显得很有规律性,表明着她正在熟睡之中。
花猫从关客的身边窜了过去,跳上了原本是他的大床。花猫躺在蓝衣女子的一侧,趴伏起来,他的一双橙黄色的眼睛,盯着关客看个不停,颇有些警惕的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