睿睿睡着了。
即便在梦中,小孩儿的唇角都是翘着的,抱着一个趴趴熊不撒手,偶尔嘟嘟囔囔地冒出一句:“爸爸……我好喜欢爸爸……”
高远坐在小床边上凝视了一会儿孩子的睡容,心里充溢着满满的喜悦和鼓舞:一个目标接着一个目标地被攻克,先是老爷子,再是睿睿,现在都表态支持自己,剩下的,就是终极目标——舒飞!
真想一鼓作气,将舒飞攻克,然后一家三口甜甜蜜蜜、正大光明地在一起!天天都在一起!
高远的脑中忽然闪现一个电视剧中常见的镜头,只不过画面中的人替换成了他自己和舒飞:漫天花海中,他单膝跪下,将一枚闪亮的钻戒套在舒飞的手指上,饱含深情向舒飞求婚……
好吧,他是错了,可是,以不离不弃的下半生来表示悔改和爱情,舒飞会原谅并接受吗?
如此一想,高远心情激荡,当即起身,想要开车冲出去买花和戒指。
可是,当手触到门把手,那冰凉的触感却叫高远的火热炙念一下子冷静了下来:他没有钥匙,出了门,就回不来了。
这是不是一个不好的预兆?一旦迈出那一步,理想的结果当然是舒飞谅解和接受他的道歉和爱意,那不理想的结果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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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关键的一点,舒飞可不是初始怀春的二八少女,会被鲜花、钻戒和山盟海誓迷惑得昏头转向。
问题,始终还是横亘在那里。
舒飞在内心深处是怎么看待五年前的那一件事情和他的,高远是一无所知,而舒飞一旦获知了真相会怎么做,高远也是一点把握也没有。
现在,舒飞是把高远看作是一个热心的朋友和邻居,而一旦将真相和盘托出,也许他连这一层朋友的身份都要失去。
还是不能轻举妄动啊。
高远闷闷地抽了一支烟,自我开导说:这么晚了,商店也好花店也好都关门了,上哪里去买花买钻戒啊?还是改天吧。
本来,此时睿睿睡了,高远就到了该离开的时候,然后把门给人家关好。毕竟就朋友的身份而言,高远不能接近得太快太急切。
可是,高远今天就是想要见到他。
高远在屋内踱来踱去了半天,再一抬手看表,才发现居然已经到了十点。
这么晚了,舒飞还没有下班吗?
真辛苦啊。高远觉得很心疼,马上想要去接他下班。
这么一想,高远就拿出电话来拨号:“喂……舒飞吗?是我,高远。……睿睿啊?我不知道,是张阿姨带他回家的,现在应该睡觉了吧。……嗯,我现在正好经过你公司附近,就想着停一下,顺便捎你回家,天怪冷的,出租车都少了,你不好打车吧?”
舒飞在电话那头感激地说:“谢谢你啊,不过不用了,我不在公司,我在肖帆家这边。……对,有点事情。嗯,马上要完了,我是要准备走了。……你绕过来接我?不用了吧,我在城西呢。”
高远坚持说:“没关系,这时候路上车子少,反正就是一脚油门的事情,你等着我,我到的时候给你打电话你再出来。”
舒飞放下电话,对肖帆说:“是高远,这人可真够热心的。”
要按着肖帆以前的脾气,绝对是来一句:“什么热心啊?我看他是没安好心,我可要提醒你谨防引狼入室。”可是,今天,一来肖帆遭遇家变,没什么开玩笑的心情,二来他又想起景瑞明的警告,别太没心没肺的,拿人家的私事寻开心,便只是闷闷地“哦”了一声。
说起来,舒飞今天记挂着肖帆的事情,八点钟就提前走了,留下几个下属继续加班,赶来了肖帆这边。到肖帆家的时候,景瑞明也在家,不咸不淡地打了个招呼,景瑞明就带着琪琪上楼去了,留下空间给他们。但是,舒飞还是拉了肖帆去了外面的咖啡馆里细谈。
肖帆开始还挺倔,说:“我又没有做错什么,为何要向他低头?”
舒飞一个劲儿地劝他:“两口子之间,干嘛非要拧着争这一口气呢?你不低头,他也不低头,好吧,最后你们都赢了,输的是孩子。对于琪琪来说,失去你或者景瑞明都是很残酷的,你还是要为琪琪考虑一些。”
说到琪琪,肖帆总算松动了一些。
舒飞又趁机说:“其实,我看景瑞明那意思,嘴上说得狠,其实还是在留你。你想想,要是按着你之前设想的,跑我家去了或是宾馆里住着都算是出去了,等于把事情闹开了,而他现在说这样那样的,不是好歹还要留你住几天吗?这几天就是转机啊,搬不搬出去还不就取决于你的一念之间?其实也不用刻意地服软认错,只要微微表露一下关心,把他的心热乎一下,没准儿他就先开口求着你留下了。”
肖帆说:“拉倒吧,他连琪琪都不要了,还留我呢?”
舒飞也有些纳闷,说:“景瑞明那么喜欢琪琪的,这次怎么会……唉,这个,我也有些想不通。不过,你要是真出来了,以后都不好回去了。再有,出来了该怎么办?你想过没有?工作要另外找,孩子要自己带,别看都是一些什么接送做饭的小事,什么都要靠自己的话,这中间的苦楚可大了去了。我都尝够了,可不希望你也经历一次。”
肖帆叹了口气,说:“行,我知道了。我试试吧。”
舒飞和肖帆告了别,从暖烘烘的咖啡馆里出来,外面居然飘起了雨加雪,冷得舒飞一哆嗦,恨不能全身都缩进外套里。
一辆亮黄色的跑车开了过来,停在了舒飞的面前。
舒飞拉门上车,笑着说:“你真是……我都不知道说什么好了。”
高远忽然抓过他的手,放在出风口,说:“快别说话。冷得很,你快把手放出风口上捂一捂。”
手指相触的那一瞬,舒飞惊愕地看了高远一眼。
高远若无其事地缩回手,微微埋怨地说:”不是和你说了我到了会给你打电话的么?你还要提前跑出来受冷!”
舒飞笑笑说:“我怕你等我,这附近又不好停车。”舒飞不喜欢麻烦别人,高远专门跑来接他,难道他还要麻烦人家在这雨雪交加的寒冷天气里等吗?
车内暖气开得大,高远只穿了一件毛衣,趁着他英挺的身材,看起来格外叫人觉得惬意和温暖如春,舒飞暖了一会儿手,不光是手暖和过来了,连身上都开始发热,便说:“要不要把空调关小一点?我都出汗了。”
高远说:“那我就要穿外套了。衣服穿得太多,开车就缩手缩脚的不灵便。不如,你也把外套脱了吧,不然下车要冷。”
舒飞想想有道理,便松了安全带,再将外面穿着的一件长皮夹克脱了,高远心痒痒地想趁机帮他系安全带,好像系安全带在电影里从来都是一种调情的方式。不过高远想到刚才摸了一下手,已经招来他的猜忌了,此时便不敢再继续妄动,只是满心里遗憾。
高远一边开车,一边和舒飞闲聊,舒飞因为刚才花了两个小时总算是说服了肖帆很有一点成就感,就说了几句肖帆的事情。
高远心里一动,心想这倒是一个了解舒飞想法的好机会,不容错过,便故意装出不经心的样子,似乎很随意地问:“你还是支持他们在一起的?”
舒飞耸耸肩,说:“他们已经是两口子了,连孩子都有了,作为朋友,我当然是劝和不劝离。”
高远踌躇着问:“他们的孩子是怎么来的?”
其实,高远早就从睿睿的口中知道了真相,但是,肖帆和景瑞明生孩子的事情应该和他当年和舒飞的事情毫无二致,那么舒飞会如何评价这件事情呢?机不可失,尽管这样问会叫舒飞不舒服,但是高远真的很想知道。
舒飞略不自在地别开头,说:“办法很多啊,只要想要一个孩子,领养,代孕什么的都可以设法。”
舒飞避开了这个问题!高远不敢再追问了,转而赞叹似地说:“他们的感情真不错,居然到了愿意一起要一个孩子的地步!舒飞你就不要为你朋友担心了,磕磕绊绊总是有的,但是,肯定会好起来的。”
舒飞笑了笑,说:“我也是这么觉得。”
舒飞笑的时候嘴角弯弯,上面各有一个小小的梨涡,让笑容看起来更加赏心悦目,收住的时候笑意依然依恋在嘴角,仿佛袅袅的炊烟一般留有余韵,叫高远不禁心驰神醉,忍不住就想要更进一步,脱口而出地问:“舒飞,其实你也是赞成同性恋爱甚至婚姻的是不是?爱情既然可以无关种族或者国界,自然也就应该是无关性别的。”
舒飞不笑了,警惕地坐直了身体,说:“我谈不上赞成不赞成的话,不过,如果就我自己而言,我是要过正常人的生活的。我,不、搞、基。”
高远顿时是一脸血的感觉,还好没有把话挑明了说,不然连退路都没有了。
车内延续着一种诡异的沉默,高远忽然意识到一个问题,刚才的提问会不会叫舒飞警觉到什么?看他抿唇不语,正襟危坐的样子!
怎么办?一个办法,就是索性将车停了,然后拉过他的手,告诉他:我喜欢你!我爱你!反正话都说出口一半了!
还有一个办法,就是释开他的疑心,至于刚才的话呢,就当作是一个闲谈好了。如此,还可以继续保持朋友的关系,照常帮着照料睿睿,实行“慢渗透”的方案。
高远果断选择了后者。
高远说:“其实是我的一个同性朋友,忽然向我表白了,很惊悚是不是?我都不知道该怎么回应他了。”
舒飞这才缓和了脸色,笑了笑,说:“这有什么!你如果不是同性恋,就直接拒绝他好了。难道你一个公司老总,这点决断力都没有?还是故意说笑呢?”
高远也笑了一下,说:“那倒不是。只是,我不想为了这一点小事就和他疏远,我是个很看重友情的人。”最看重你的友情!至于那个捏造出来的莫须有的同性恋,还是哪儿凉快叫他呆哪儿去吧。
舒飞点了点头,说:“我也是个重友情的人。”
事情算是有惊无险地过去了。
但是,高远的第一次试探,宣告失败。
要想抱得媳妇归,还真是“路漫漫其修远兮”啊。
作者有话要说:肖肖还是会带着女儿离家一段时间,很抱歉让看文的妹纸们焦虑了,但是,肖肖和小景会复合滴,而且,悄悄地剧透一下,肖肖很硬朗的,他一个人带琪琪的时候也不会怨天尤人,还是很有看头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