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这小子……”陆远转头来已是眉头紧皱的表情,看着秦苍,表情有些不悦,像这种严肃沉稳的人,若是在不悦的情况下,最能体现他情绪的,就是那眼神,陆远双眼中的眼神霎时变得如同冰窖一般。
秦苍头皮一麻就只觉得浑身一哆嗦,只是还是硬着头皮说道,“本来就是么,楚楚又不是什么外人,而且她在国外学的就是医啊,说不定妙手回春就能把师父那些旧伤给医好呢……”
只是他的声音还是不敢太大,听上去也像是句自言自语的咕哝罢了,只是显然他也有些急了,所以才会一下子忘了叫卿楚为小姐,而是直呼了他最熟悉的称呼。
眼见陆远的眼神又冷了几分,显然是要发怒,卿楚赶紧出言说道,“陆叔叔,我知道你和父亲是不想让我担心,才瞒着我罢了,我这都回来了,总归是会知道的,你别恼秦苍了,回头父亲的旧伤我给他看看,若是不成我们再另想办法。”
陆远已经在卿家给卿扬当手下多年了,这尊卑有别他还是知道的,对于秦苍那小子他可以冷哼,但是对于小姐却是不行了,于是他顿了顿,只低沉地说了两个字,“也好。”
然后便转过头去。
原本秦苍还想好好和卿楚寒暄一番问问国外的情况的,但是刚才闹了那么一出,车内的气氛也有些不对了,于是便没再开口。
卿楚看着车子外头明晃晃的刺眼阳光,皱了皱眉头,这天气也太诡异了,原本以为只有美国是这样,可是回到祖国了竟也这么反常,照理说应该是春寒料峭的三月才对,现在竟是热得要开冷气了。好在车内的冷气开得足,倒是丝毫没有感觉到热意的。
再是这么继续不重视环保啊,这地球暖化得只会越来越严重,卿楚心里竟是冒出了这个国际化的问题来。
大概是也意识到了车内气氛的僵硬,司机伸手开了收音机,只是信号似乎是不好,总是有嘶嘶的电流杂音传出来,收音机里正好就在播天气预报。
近日气温还会有持续上升,没有降温迹象,天气预报里提醒道要注意身体健康,严防感冒侵袭。
这古怪的天气……卿楚忍不住皱了皱眉头。
司机是个忠厚的老实人,在卿家也已经很多年了,但却不是卿家习武之人,只是个普通的中年男人而已,所以看上去,倒不是秦苍和陆远那种孔武有力的汉子,显得有些瘦弱
。
他似乎是感冒了,所以一直隔三差五会有一两句隐隐地咳嗽。
卿楚仔细听了听,他的咳嗽就是干巴巴的,也没有痰音,听上去就是感冒初期的那种喉痒所致的刺激性干咳罢了。
“坚叔病了?”卿楚的声音清脆,这样关切地问着司机。
司机林坚也算是从小看着她长大的,听着卿楚的问也是叹了口气,“是啊,天气古怪啊,都说春捂秋冻,这天气太热啦,坚叔年纪大了,一没注意就感冒了。”
卿楚微微笑了,安慰道,“没关系的,小感冒而已,正好我明天要去医院报到,顺便给您开点药回来就好,你现在应该就是感冒早期的症状,吃点药休息一下一会儿就好了。”
林坚不由得就是心头一暖,卿家素来就是对他们这些手下做事的人很是亲厚,这小姐在国外求学这么多年,倒是一点娇蛮跋扈的性子都没养出来,还是如同小时候那般讨人喜欢。
之前因为陆远的发怒一直闷着不做声的秦苍听了卿楚的话这下绷不住了,终于出声问道,“你这才刚回来就要上班了么?还是休息几天吧?不是说刚从国外回来,那个时差什么的,得花点时间调整么?”
卿楚知道旁边这壮汉秦苍是担心自己,可是话语中还是忍不住有着调侃他的意思,“喔?你就那么希望我多在家里操练你几天再去上班?你别看我在国外这么多年,可对武技我却是没有忘记的呢。”
秦苍只觉得头皮一紧,再没敢多话,要说卿楚在练武这方面,那可是公认的资质最好的好苗子,而且别看她是一个女孩子,又最能吃得苦,小时候,他都顶不下来的训练,她哪怕坚持到晕倒,都是一定要坚持到最后一刻的。
虽然是身为一个女儿身,可是那一份坚韧,却是连男孩儿都及不上的,几乎所有人都觉得她一定是毫无疑问的下一任卿家宗门家主,只是卿家现任家主卿扬做出了一个让众人都大跌眼镜的事情,他竟然把当时年仅十五岁的卿楚送去国外求学。
这一举动让很多人都无法理解,那么好的好苗子,若是继续练下去的话,有朝一日定能成大事的,可是就这么送出国外去求学的话,怕这么一个好苗子的练武天赋,就这么断送了。只有卿氏的其他旁支分家的那些人们,眼睛却是雪亮的,将这事情看得透彻清楚。
她就算再有天赋,毕竟只是一个女孩儿,女子,终究是难以成事的。而在他们卿氏这么一脉从很早就流传下来的武学世家里,最注重的便是这个了。
当时的卿楚,似乎并没有对父亲的这个做法有任何的疑问和不满,当即就收拾了行装,独自踏上了异国求学之途,这一去就是七年,现时她也已经二十二岁了,这七年她一次也没有回来过,无论是每逢佳节还是假日,都是独自在异国,如同一枚钉子一般牢牢钉在那里。
所有人都觉得这个宗家的小姐心中大抵还是有怨的,否则也不会这般决绝地一走七年,说不得真打算一辈子待在国外,成家立业再也不回来了吧?也有人暗自腹诽过卿扬的残忍,他膝下无子,只得这一女,若是一去不返,倒是连个养老送终的人都没有,未免自作自受太过凄惨。卿楚这踏上归途,倒是堵住了很多人的嘴。
卿家宗宅位于城市最西端的郊外,说是财大气粗也好,那一整座青秀的山峰都是属于卿氏的产业,这座山倒是有个名副其实的名字,青山。而卿家宗宅就位于山峰的顶端,倒不是什么欧式风情或者现代风格的别墅,就是一个古风古韵的大宅子,感觉上和那种江南园林倒是有些相似的
。
就连大门上都是有那种两个大大的铜狮子口衔铜制门环的红木双推大门,而且大门的正上方还有一个匾额,上头是苍劲地两个大字:卿府。
若不是宅院的门口停着好几辆汽车的话,倒真有些回到古代的错觉了,甚至当初都还有剧组想要借用卿家宗宅取景,只是当然毫不留情地被拒绝了。
轿车已经在那红木的宅院大门口停下了,卿楚看着这熟悉的大门,停顿了片刻,才拉开车门走了下来。
虽然已过七年,可是一切看上去都是那么熟悉,甚至跟自己记忆中没有什么不一样,甚至就连那铜制的门环下缘,当初被她因为觉得好看而缠上的那些细细密密的红色麻线,都还依旧缠在那里,只是因为时间过得长了,那些红色的麻线上颜色褪去了不少,现在看上去已经不是那种鲜艳的大红色,而是变得有些发白的粉红。
卿楚有些怔怔的模样被秦苍看在眼里,他肩上扛着她的箱子,于是出声说道,“楚楚,开门吧。”
师父应该已经在内堂等很久了吧?秦苍这么想着,今天一大早师父就起来了,比他们任何一个人都起得早,虽然这么多年他从来都没有说过,可是秦苍知道,师父比任何人都想念卿楚,每每当自己有时候提到楚楚的时候,师父的眼睛里总是会闪出一抹光。
而且楚楚小时候放在师父书桌上的那个小小的塑料鸭子玩具,每天都被擦得干干净净的放在那里,只是秦苍知道,那可不是被擦得干干净净的,师父的书房一向是他在打扫的,他从未擦过那个小鸭子一次,想必那是被经常捏在手心里摩挲,抚摸得一尘不染的。
卿楚的手贴到了红木的大门上,将门推开,因为是木制的门,所以发出了叽叽嘎嘎的摩擦声音,就跟印象中一模一样。
只是她一抬起眼睛来,看到的不仅仅眼前熟悉的院落景致,还有站在前院正中央的那个中年男人,卿家宗门家主:卿扬。
他比卿楚印象中苍老了一些,眼角有了些许浅浅的沟壑,法令纹也深了一些,脸庞有些瘦削,从五官却不难看出卿扬年轻之时是一个英俊的男人,虽然已经中年,唯一不变的是那双眼睛依旧是英气逼人的明亮。
原本应该是感人的重逢画面,可是一时之间竟是没有人说话,秦苍和陆远也就那么站在门口,没有向前挪动一步。
“爸爸。”卿楚动了动唇,叫出了这个自己从小到大最为熟悉的称呼,“我回来了。”
卿扬原本英气的眼神,顿时就有些柔软了下来,里头涌动着某种温柔的情绪,但是却只是淡淡地说了一句,“回来就好。”
卿楚朝前走了上去,起初的步子缓慢,但是慢慢就变得快速了起来,她没有说自己有多想念他,有多想念家,只是那么一头扎进了父亲的怀里,这一个动作,就已经足以说明一切。
“唉。”卿扬轻轻地叹息了一声,垂在身侧的手终于是抬了起来,轻轻地拍着卿楚的脊背,就如同小时候抱着她哄她睡觉时候一般,一下一下地在她的脊背上抚摸着。
秦苍不记得自己有多久没有看过师父这般温柔的眼神了,只是他看着卿楚微微抖动的肩膀,女儿的眼泪终究是软化男人心灵最好的软化剂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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