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佑仔细地再看了一下身份证上的照片,与眼前的“张迪”对比了一下,不错,虽然两个人的轮廓挺像的,足以欺骗过一般人,但天佑以受过训练的专业眼光,很快就找到里两人的不同点。
首先,张迪的眼睛上梢有一道细微的伤疤,而刘阳却没有;张迪的耳朵与脸型不成比例地小,而刘阳却是正常的,还有,刘阳的眼睛也比张迪要大一点。
不过让天佑暗暗吃惊的是,两人的表情极其相似,尤其是略微眯起眼睛的神态,简直是同一个模子印出来的!
难道这些年刘阳不仅在顶替张迪的身份,还在模仿他的样子?还是,眼前的这人真的是张迪,只是借用了刘阳的身体,所以之前会有两种截然不同的眼神?
天佑极力地把这种荒唐的念头自脑海中驱赶出去,作为一个唯物主义者,他能接受的一个事实就是:张迪已经死了,自四年前被发现离奇暴毙于白领公寓604后,他的尸体经过法医解剖检验后,已经被火化了,也就是说,这个世界上不会再有任何张迪的影子,除了一张名字!
天佑把身份证还给刘阳,继续问道:“你是做什么的呢?”
“在一家广告公司当文案。”
天佑更加证实对刘阳身份的确认,不管他怎样地伪装成张迪,但他的教育背景和知识技能却无法改变,他紧盯着刘阳的眼睛问:“哪里人?”
刘阳的眼中现出茫然之色,“我哪里人?广州的吧。”
“广州的?那好。”天佑招呼王生:“你跟他用白话(粤语)交谈一下。”
王生惊魂未定地一步一步地将身体从窗户边拖到**头,用白话跟刘阳打了声招呼:“你好(音:neihou)!”
刘阳直勾勾地看着王生,没有应答。
王生原本就双腿发软,刘阳的眼神就像是加在骆驼身上的那最后一根稻草,让他再也坚持不住,“扑通”一声跌坐在地,背部不停地抽动着。
天佑没有心思去安抚王生的恐惧,他直直地看着刘阳,对他用力咬音道:“你不叫张迪,叫刘阳。你也不是广州人,而是福建人,今年30岁,而不是33岁。四年前,你也是在做广告文案,不过是在一家美资公司,叫做安阳。”
“刘阳,刘阳。”刘阳喃喃地念着这个名字,眼神更加涣散了:“好熟悉的名字,不过我叫张迪,不叫刘阳。”
天佑看着刘阳的眼神,不禁有几分迷糊了起来。
他觉得刘阳并不是在装,或者说想要去掩饰什么,而是真实的流露。他似乎真的忘记了自己的真实身份,而被强迫或者下意识地接受“张迪”这个名字和他的身份。
那么究竟是谁对他动了手脚,还是他自己通过一些特殊渠道,将自己弄成这样子?不知道为什么,“鬼附身”的想法又像个幽灵一样地爬上他的心头,让他的全身血液都变得冰冷。
天佑想了想,决定换个方式来试着去唤醒刘阳的记忆,他缓和了一下语气,问道:“你知道这房子是谁租的吗?”
刘阳看着天佑,眼神中的破碎与无力让他有点不敢对视,他觉得只有经历致命性打击、心已经死亡的人才可能有这样的逃避眼神,“谁租的?不是我租的吗?”
天佑深吸了口气,说:“不是你租的,而是你的女朋友赵晶莹租的。”
有一道光芒在刘阳的眼中攸然闪过,但随即就黯淡了下去:“我女朋友?赵晶莹?她在哪儿呢?我怎么就没有印象呢?”
“她在青铜镇,陈雪的家乡。你知道吗,陈雪的家乡!”天佑几乎是对着刘阳的耳朵喊道。
就在这时,黑猫像听到什么指令似的,一阵旋风般地从屋外窜了进来,在离天佑只有两三步远的地方,身体拱了起来,毛根根竖起,对他呲牙咧嘴着,大有只要天佑敢再多说一句,它就要把他撕成碎片。
天佑想起以前黄坤被它一把扯掉只眼睛的血的经历,顿时紧张起来,把手枪拔了出来,打开保险,死死盯着黑猫,只要它一有动静,他就决意扣动扳机。
旁边的刘阳以手捧住脑袋,似乎陷入了一种无边的痛苦中:“呜呜”直叫。那声音,就像是人被狼咬住了喉管后的呜咽声,听着天佑一阵的毛骨悚然。
黑猫许是感觉不妙,恶狠狠地瞪了天佑一眼,嘴里“咕嘟”了一声,却没有任何退缩之意,依然保持着攻击的姿势。
天佑突然想起他们刚进来时,“刘阳”对他说的那句话,不禁脱口重复了一遍:“你终于来了!”
刘阳像被电击似的,全身一震,猛地抬起了头,眼睛死死地盯着燕长锋,几乎是咆哮着说:“你刚才说什么?”那眼神,已经完全褪去了之前的涣散与无力,而是充满了野兽般的凶狠。
天佑心头一阵地收缩,他突然感觉眼前的刘阳比黑猫更具威胁性,若是他抓狂起来,恐怕比黑猫更难对付,毕竟黑猫是只畜生,他实在坚持不住的话,还可以开枪,就算杀死它也不会有什么大事,但刘阳就不同,即便不算杀人的后果,他也不可能自己掐断目前唯一的线索。
他犹豫了一下,将自己退到墙角,背贴着墙,避免到时刘阳抓狂,与黑猫一起攻击他,让自己陷入腹背受夹击的被动局面。
确认自己暂可以抵挡一下黑猫和刘阳的同时发难后,天佑把心一横,重复一遍说:“你终于来了!”
黑猫像预感到世界末日一般地哀鸣了起来,它怨恨地看了一眼天佑,全身的毛渐渐平伏了下去,蹒跚地转身走出卧室。
而刘阳却静静地坐着,似乎有一个人用手在他的大脑间轻轻地抚摩,并在他耳边低低地诉说着往事,他的眼神渐渐散去了凶狠,而变得澄澈了起来。终于,天佑所熟悉的那一个刘阳形象回来了!
“你终于来了,你终于来了……”刘阳默默地念了两遍,霍地站起,环顾四周,焦灼的目光最后落在天佑身上:“我这是在哪里呢?你们又是谁?赵晶莹呢,她在哪里,我要见她!”
天佑长出了一口气,知道刘阳恢复了记忆,但从他一连串的问题来看,他只是恢复了两年前的记忆,而对这两年中所发生的事,甚至刚才的一幕都失去了记忆。难道真的之前就是另外一个灵魂在支配着他的身体?
天佑看着刘阳,说:“这就是赵晶莹之前租的房子,漫步花园7栋502。两年前赵晶莹失踪后,就一直是你住在这里,你不记得了吗?”
“两年前?”刘阳失声道:“你是说,我已经在这里住了两年了?我怎么一点印象都没有?是不是这两年我一直都在昏迷中?”
王生目瞪口呆地看着眼前的一幕,他彻底地被刘阳弄傻了。
天佑没有回答他,只是反问道:“那你还记得自己是谁吗?”
“我……我叫刘阳啊,怎么了,有问题吗?”刘阳也被天佑弄得一头雾水。
“哦。”天佑淡淡地说:“但我们之前刚进来时,你说你叫张迪。”
“我怎么会用他的名字呢?”刘阳惊讶地叫了起来:“我用他的名字都做了些什么呢?”
天佑警惕地看着刘阳:“这么说,你之前认识张迪?”
刘阳犹豫了一下,说:“算认识吧。但我真正知道他的身份时,他已经死了。”
“是怎么死的呢?”天佑紧追着问,心里“怦怦”直跳,感觉案情正在他面前渐次明朗起来,似乎答案触手可及。
“你先别问我那么多。”刘阳焦躁地说:“反正不是我杀的,我只想知道,赵晶莹她到底怎么了?你之前说她失踪了,失踪是怎么个概念,人不见了,还是已经……”
天佑摇了摇头,说:“从我们目前掌握的情况来看,她应该是没死,但具体下落还需要进一步查证。但在这之前,你首先得告诉我,到底发生了些什么事,然后我才可能帮你找到她。”
刘阳颓丧地坐了下来,把他如何在梦游的状态下来到陈雪的故乡,又如何夜探陈雪的旧宅,遇见她奶奶的指点,挖出她的“父亲”和怪胎儿的尸体,又如何回到广州,在漫步花园6栋502遇见赵晶莹,一起目睹黑猫的御鼠场面,以及后来在赵晶莹的帮助下,找到陈雪的父母,找出陈雪的死因;
然后他又如何从张迪家中找到失踪的四个人头和一台笔记本电脑,与赵晶莹一起找出张迪杀死陈雪的真正原因,和他嫁祸刘阳的阴谋,最后讲述到他为了撇清自己与陈雪之间的牵连,夜半独自回来6栋502过夜,然后猜出陈雪真正要对付的,是赵晶莹。
而他在随后收到赵晶莹发出的猩红彩信“你终于来了”,急于奔回7栋502查看赵晶莹的安危,但接下来的所有记忆都被抹掉了。
他根本不记得自己出来6栋502之后究竟做了些什么,这两年里又是怎么过来的。最后他恳求天佑道:“你一定要帮我找到赵晶莹,哪怕是以我的生命为代价都行。我欠她的太多了,我只希望她可以平安幸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