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人是变态吧?
婴浅只是想喝个水。
又不是要杀人放火之类的。
还用求?
难道这年头,暴君都要苛刻到如此程度了吗?
婴浅一脸离了大谱的神情。
但人在屋檐下。
她又当真渴的厉害,喉咙里都要冒出烟来。
只能咬紧牙关,忍气吞声地道:
“求求你辽。”
黑暗当中。
婴浅似听见一道轻笑传来。
项煊亥掐住她的下颌,粗粝的指腹划过面颊,感受着娇嫩滑腻的触感,他眯起眼,沉声道:
“果然不真心。”
婴浅:“啊对对对!”
她就该跪下来,先来个三拜九叩的大礼,然后再来一段杂耍,最后拿刀在身上捅几个窟窿,流上几斤的血,才能算是一心向他。
“敷衍。”
拇指扫过红唇。
略有些干燥的触感,和方才触碰到的柔软截然不同。
嗅着周围浮荡着的玫瑰香。
竟让项煊亥躁动的情绪,莫名得了些许安抚。
当真古怪。
他每次看到婴浅时,都会产生一种极为荒谬的错觉。
仿若他们早已很是熟悉一般。
沉寂持续了良久。
项煊亥到底没有因为一杯水,而让婴浅放上几斤的血。
还勉强算个人。
婴浅接了婢女递来的杯子,还没等喝上一口,就注意到项煊亥的视线。
神情晦暗。
藏着连她都看不懂的情绪。
也不知在思索着什么。
但可千万不要在考虑是否砍她的脑袋。
婴浅抿了口水,问:
“看我做什么?你喝吗?”
项煊亥瞥她一眼,既未同意,也不否定。
一副全凭婴浅去揣测圣心,多说半个字,都嫌费力的德行。
她在心里暗骂了一声。
这种人。
比祖宗都难伺候。
婴浅只能将水喝完,又倒了一杯,送到了项煊亥面前,拖长了嗓音道:
“王上喝茶...”
她一脸随意。
恨不得直接将水泼到项煊亥脸上。
他哪能看不出婴浅的不耐,却觉得她不情不愿的模样,颇有些意思。
项煊亥低笑一声,道:
“就如此为奴为婢?”
婴浅深吸了口气。
高举了手臂,将茶杯送到项煊亥的唇边。
“行吗?这是水,总不能让我嚼碎了喂您吧?”
也不知道听歪了那个字。
项煊亥露出一副略感兴趣的神情。
“不如,你来试试,也许能毒死孤,也说不定。”
婴浅:“?”
还没等她想清楚,身为一国之君的项煊亥,怎就听不懂人话时。
婢女再次端来了一托盘绿油油的饭菜。
正是婴浅白日里没动的那一份,
她瞥过去一眼。
脸瞬间跟着绿了。
得是作过多大的孽?
才要每顿都吃这些东西?
她给项煊亥为奴为婢,又不是当牛做马!
婴浅将茶杯放回到桌上,一脸不情愿地问:
“不吃行不行啊?”
“不喜欢?”
项煊亥遣退了婢女。
殿内又只剩下了他和婴浅。
烛火晃动。
照着托盘里的饭食,更添了几分绿。
这若是端出去,说成喂马的食物,怕是都没人会不相信。
婴浅重重叹了口气,可怜兮兮地道:
“真的不喜欢,我又不是动物,吃素伤口好不了的。”
她揉了揉眼睛。
争取让自己看上去更加凄惨一点。
又虚虚拽了项煊亥的衣角,婴浅轻声说:
“能不能不吃这些?给我馒头也行。”
敢和项煊亥讨价还价的。
婴浅还是第一个。
偏偏她不规矩的事做了不少。
打从第一次相见始,就轻佻的很,一直没个恭敬在。
项煊亥垂下眼,见她皱着小脸,眼里尽是委屈的神情,勾在他袖口的指尖轻晃着,宛如什么讨食的小宠物般,竟颇招人怜爱。
“你的胆子,是真的不小。”
他托起婴浅的下颌。
再次道;
“也很懂人心。”
婴浅一愣。
眼底悄然闪过一丝冷冽。
她正想要解释。
殿门口忽传来一阵急促地脚步声,紧接着,有婢女焦急的嗓音响起。
“王上,琳琅姑娘到了,正向着这里赶过来。”
琳琅姑娘?
这又是个什么人物?
为何能让婢女如此急着前来禀告?
婴浅正思索着。
余光扫过项煊亥,却见他皱了眉,神情间忽多了几分凝色。
他再没开口。
甚至连第二眼都没去看婴浅。
转身大步离了殿。
许是婢女也因这位琳琅姑娘的到来,而忙碌了起来。
殿门并未关紧。
婴浅一瘸一拐地迈过门槛。
左右张望了一圈,寻见了一处有闹腾声传来的方向,她忍着小腿传来的剧痛,慢慢走了过去。
“快将行宫最好的宫殿收拾出来,给琳琅姑娘居住!”
“琳琅姑娘既已赶,那王上的心情,应是会好上不少了。”
“今日那个被王上抱回来的俘虏呢?”
“管她做什么?一个北燕的俘虏,哪里能跟琳琅姑娘相比较?她也配?”
“也是,等到王上玩够了,指不定就扔到什么地方了!”
婴浅走的不快。
因此也就将周围的交谈声,都清楚听在了耳畔。
那些下人看见了她,还故意加重了声响。
带着嘲弄和讥笑的目光,毫不避讳地落到婴浅身上,仿若在此时,就已经看到了她被项煊亥玩腻抛弃之后的可怜样。
然而婴浅全不在意。
只继续走着她自己的路。
直到在道路的尽头,窥见项煊亥的身影。
他着一袭玄色龙袍。
长身玉立。
只是站在原地,却携了叫人不敢直视的凛然之威。
然喜怒无常的暴君,此时却低着头,同站在他身旁的粉衣女子,轻声细语的说着话。
神情之柔和。
是婴浅见所未见。
这粉衣女子,应就是下人们口中的琳琅姑娘了。
当看清她的模样时,连婴浅都是一愣。
美人她见过不少。
但却只有眼前这一位,当得起出尘绝艳四字。
即使将世间所有美好的词汇,尽数堆砌在她的身上,怕也不会有谁觉得为过。
她只是站在那里。
却宛如刚刚临凡的神女一般,叫人连直视一眼,都觉得亵渎。
似乎注意到了婴浅的目光,女子向她所在的方向瞥了一眼,口里不知说了一句什么,接着脚下一个踉跄,仿若忽然在原地摔了一跤。
项煊亥搀扶住她,女子立刻柔弱无骨般地靠进他的臂弯当中,神情带着一抹浅笑,眸底更尽是潋滟的柔波。
而紧接着。
婴浅留意到。
项煊亥也弯了唇角。
原来。
暴君并非薄情无心。
只不过。
被他所珍视之人,并非是婴浅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