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之远没办法,只好答应了下来,急匆匆的就出去了。
没多长时间,他就将一个方盒子给拿过来了,显然亲戚家的那个孩子得到了这个礼物之后,也许因为课业繁忙。并没有来得及将它给拆开组装。
那个航模看上去不太便宜,还是崭新的。
“这个……”宋之远问道:“如果真的是我哥也出了什么事,那他难道是死后心愿未了,非要回家玩儿这个航模,这才上门来生事的?”
这……他哥是有多爱玩儿啊……
“他回家是为了这个航模,却未必是为了玩儿这个航模。”程恪问道:“你都是几点的时候,会遇上了上身的事情?”
宋之远想了想,说道:“我昨天是在医院里面陪床到了十二点睡着了,刚才给医院打电话,我妈说她当时还醒着,眼睁睁的看着我从陪护床上站起来往外走。以为我上厕所,叫我我也没反应,就跟梦游似的出来了,其实我自己完全是不知道。十二点……以前传来敲门声的时候,也是十二点!”
“看来他为了保存最大的力量来翻找东西,只在最阴的时候出现,”程恪眯着桃花大眼,说道:“那就等到十二点吧。”
“可是……”宋之远犹豫了一下,说道:“为什么前一两次,还没有摆上碗的时候,他敲门,我开门。我没撞上,可是我爸那一开门,就进来了?”
程恪答道:“你不是说了吗?你还是个童男子,现在又正好是一个人生之中,阳火最旺的时期,那个鬼就算想进去,也因为你的阻隔,根本进不去。
而那一天。你摆好了能阻止阴灵进门的阵法,正好被你父亲给打翻了,你父亲开的门,他是个年老虚弱的时候,听你提起,身体也不好,阳火怎么会旺盛。加上当时,他一定是带了满心的惊惧,才将门给开开的,正好给了阴灵可乘之机,跟随着一家之主的你父亲进了门,自然会被当成你家的客人,顺顺利利的进来了。”
宋之远就算听见了这个,也是满脸的不信,可是毕竟除了我们,再也没人能帮着他了,所以他还是决定相信。
看着宋之远。程恪忽然又说道:“告诉你在门口摆碗那个推秽之法”的, 到底是谁?”
“这个……”宋之远眼神闪烁,像是不太愿意回答:“我……”
我和程恪对视一眼,也就心知肚明了。
上次既然从对方那里问出来了阵法,这次遇上麻烦,理应继续去找那个人才对,怎么就这么走投无路,抓住了我们来当救命稻草?只能说明,现在他找不到那个人了。
如果说,是个跟我们毫无关系的人,那他一定会说出来的,没必要吞吞吐吐。
只能是二姥爷了。
我仔细想了想,他今天应该是因为又不知不觉回到了家里,受到了惊吓,急急忙忙的想出去,却正好碰上了二姥爷的背影,知道二姥爷懂行,才追上去讨要个救命之法的,同时看见了爸妈跟着二姥爷上了车,追不上了,就特地记下了车牌号。
没有别的事情,谁会去记车牌号!
之后,他也许忘了什么东西在这里,又回到家里,正好被马大姨给逮住。
这样想来,二姥爷带着我爸妈走的时候,正好跟我和程恪来的时候,错身而过。宏斤呆巴。
要是来的再早一点的话……算了,世界上没有那么多的“要是”。
回想起来了这一阵子,二姥爷确实是经常到我家来,遇上了楼里有点怪事,以二姥爷的那个性格,不会不管。
他越来越不像是以前的二姥爷了,跟他身上的味道一样,变的诡异。
知道长生有诱惑人心的法子,二姥爷是不是也中了那个芙蓉的计?
不过区区的一个小丫鬟,怎么可能就这么来翻江倒海,其中肯定还有别的什么因果。
不经意的摸了摸脖子上挂着的璇玑珠,越来越想知道真相了。
不知不觉,到了午夜时分,宋之远亮了满屋子的灯,可是不管那灯有多亮,这个屋子,还是给人一种十分阴沉的感觉。
宋之远大概最近实在是受到了太多的惊吓,就算在这个紧张万分的时刻,也坐在沙发上,垂着头,睡着了,整个人跟一颗脱水白菜似的。
看着钟表上面的两个指针,全都指到了1二上面去,蔫蔫的宋之远那瘦弱的脖子,忽然一下子梗了起来。
不用说,来了……
航模拿在了程恪的手里,因为程恪的能力,他根本看不见。
他慢慢的从沙发上站了起来,耸起了干瘦的肩膀,这个姿势……应该是个满身肌肉的人,才会有的惯常动作。
接着,他迈开了步子,一步一步甩着膀子往宋之远哥哥的那个房间里面去了。
但是他走路的姿势说不出的古怪,两脚一下一下跟探雷似的小心翼翼的,确实跟宋之远不一样,可是跟宋之远的哥哥更不一样,我认识宋之远的哥哥,他平常走路跟黑熊似的威武霸气,逮着谁撞谁,这姿势绝对不对。
我望向了程恪,程恪的一双桃花大眼就定定的望着宋之远。
“哐”,开了门,果然跟宋之远形容的一样,他就跟挖金矿的一样,将满屋子零碎的东西,天女散花似的,扔的到处都是,一双手跟鸡爪子一般,拼命的刨,一边刨一边说道:“在哪儿呐?在哪儿呐?”
那个声音特别狰狞,还带着点绝望,一听就不是一个活人应该发出来的!
两只手本来也是血肉模糊还没痊愈,这会儿更是整的我看着都疼。
程恪这才迈开了长腿,以一种怎么看怎么潇洒的姿势,随意的到了宋之远面前,将那个航模搁下了。
宋之远本来还在翻弄,可是一双眼睛盯住了那个航模的盒子,整个人一下子就愣住了,他先是难以置信,接着忽然就伸出了手来,将那个航模给搂在了怀里,也没干别的,先“呜呜……”的哭了起来。
真是越看越让人摸不到头脑,哭了?
而与此同时,我正看见宋之远的眼睛跟平常不太一样,只见他其中一只眼睛的眼白上,多了一个黑点儿。
那个黑点儿跟粘上煤灰了似的,可是人的眼白怎么可能会沾上脏东西……
程恪说道:“这个,叫做卡煞。”
“卡莎?”我奇怪的说道:“还是个罗刹国名字呢?”
程恪嘴角一扯:“什么罗刹国,意思就是人被阴灵所控制的时候,会在眼白上有所显示,几个黑点儿,就代表身上停驻了几个灵体,也就是,煞气卡在体内的意思。”
正在这个时候,宋之远哭的差不多了,这才将那个盒子用力的给撕扯开了,拿出了一张收款单据,继续呜呜的哭,接着,将那收款单据死死的攥在了手心里面,捶胸顿足:“找到了……找到了……”
接着,宋之远忽然一下子像是提线木偶忽然断了线,整个人瘫软在地。
我赶紧过去将宋之远给架起来了,只见宋之远这才跟一个溺水的人忽然上了岸一样,先是呼吸停滞,接着突然就大口大口的喘起了粗气来,一双眼睛再睁开了,我清楚看见了,他的眼白虽然跟得了结膜炎似的,布满了血丝,可是刚才那个黑点儿,却已经不见了。
他大哥……走了……
“我……我这是……”宋之远一抬头看见了我们,满脸的惊惧,完全是个语无伦次的样子:“你们……你们看见了吧?我是不是又……又给……”
“你大哥在那个航模里面,找的是这个东西。”我忙指着宋之远到现在还无意识的攥的紧紧的那个收据,说道:“你看看,能不能看明白点什么?”
宋之远一听,这才将那个纸条给展开了,满脸的莫名其妙:“找这个么?”
结果,宋之远的眼睛一落到了那张单据上,两只眼睛就一下子给瞪大了:“ 这是……这是……那个奸杀案发生的那一天……”
原来,那个收据上面的日期,正是那个女人遇害的时候,而那个店铺,是在离着胭脂河很远的地方,也就是,他在案发时间,根本没法子同时出现在那个店铺和胭脂河边,所以,如果这个收据,再去店铺之中找到了带着他大哥身影的监控,应该可以当作了他大哥的不在场证据,洗脱了杀人的那个嫌疑了。
也就是,他大哥是冤枉的,这次……想给自己伸冤。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啊……”宋之远明白了这些内情之后,直直的望着我和程恪:“要真的是我大哥……那,那他怎么,也成了鬼敲门了?他到底是怎么死的?有这个证据,他又跑什么?”
“你看见了那些个圆圆的水渍了,”程恪说道:“是跟那个被害的女人一样,死在了河里。”
“死在了河里……他怎么也会死在了河里?”宋之远抿了抿嘴,又大惑不解的说道:“可是,就算死在了河里,也应该是留下脚印吧?那两个圆圆的东西,是什么?”
“那个是高跷。”程恪说道:“他是踩着高跷,在河水之中寻找什么的时候,不小心遇上了意外才死的,那个圆圆的,带着水渍的痕迹,就是他踩着高跷,从河里一步一步穿行的依据。”
“高跷……”
高跷我也知道,不过一般是看见了民间艺人,踩着表演用的,是一个很高的木棍,有绑脚的装置,让人能高高的站在上面,随意走动……
啊!刚才宋之远被哥哥上身的时候,那个小心翼翼走路的姿势,也真的是跟正在踩高跷一样!
“你哥哥……”
“我哥哥是会踩高跷……”宋之远本来就不好的脸色,一下子越来越难看了:“他踩着高跷在河水里面,找什么?”
“应该是跟奸杀案有关的证据。”程恪说道:“你哥哥既然是个有前科的混混儿,那他一定是在慌张之中,忘记了航模的事情,只担心自己没有证据,而动机和能力都在,会被办案的警察认定了就是杀人犯,所以应该是心一横,自己去找证据,证明自己是无辜的了。
胭脂河那么大,又很湍急,当然非常难找,他应该就在找证据的时候,踩着高跷,出了意外。”
因为是个逃犯,没法子大张旗鼓的驾船,才只好采取了踩高跷的方式下河。
“就是……他这个月死了,才想起来……”宋之远浑身颤抖了起来:“他……他为什么不早说,非要一个人去面对?”
“也许,他怕说出来,也没人相信他吧。”我望向了程恪:“他死了,怎么就想起来了?”
“人死的时候,一辈子的记忆,都会走马观花的再现一场,这个时候,他当然就会想起来,原来自己在那一天买的航模之中,应该是带着一个收银单据,能够证明自己的清白的。”程恪接着说道:
“因为是个死于非命,所以阴魂阳寿未尽,就躲过了阴差,开始上门,想要找到那个单据,不能人死了,还要担着那个黑锅,那是他能证明清白唯一的东西。
偏偏你开门,他进不来,等到老父亲开门,好不容易能进来了之后,那个东西又已经找不到了,他狂躁起来,也是可想而知的。
现在,他心愿已了,死死的将那个单据攥在了你的手里,是想着,让你帮他伸冤,同时……他的尸体,应该也就托付你打点了。”
宋之远低着头,将程恪的一番话消化了半天,才终于明白了,眼睛一红,呜咽了起来:“哥……我们都错怪你了吗……”
之后的事情,就比较顺利了,等天亮了之后,宋之远带着单据报了警,真的从胭脂河里找到了那具他哥哥的尸体,而尸体上果然脚踩高跷,而手上也缠着长棍子,应该就是想探下去,在水下寻找证据的。却被水草给缠绕上,就那么送了命。
也实在是让人喟叹,居然到了那个时候,还去河里找证据,那怎么可能找到,又能找到什么?
但也许那对惊慌失措的他来说,是最后的机会了吧。
怪不得,哪里都是那种圆点子。
人死的时候是个什么样子,好像那阴灵就一直保持那个样子了。
就这样,虽然真凶在哪里,还要继续寻找,但是既然搜查方向换了,相信很快也可以水落石出。
这件事情,好巧不巧,也是苏澈经手的,宋之远将事情弄完了之后,已经将车牌号给告诉我们了,也证实了我们的猜测根本没错,带走我爸妈的,就是二姥爷。
我趁着这个机会,软磨硬泡的,求苏澈想想法子,苏澈一听,也就答应了下来,说因为要走程序,所以先让我等电话。
我赶紧带着程恪回到了家里,将电话给重新握在了手里,这也巧,才到家,电话就响了,接起来,正是苏澈:“陆荞,那个车牌号查到了。车牌号的主人,你正好认识。”
“我认识?”我心头一紧,忙问道:“是谁啊?”
“就是上次跟你一起在那个别墅里面捉鬼的刘元华。”
刘元华……我一下子愣住了,刘元华,不就是耳钉吗?他……他怎么又跟事情给缠在了一起了?
可想而知,肯定还是跟刘老太太有关系,难道,是因为二姥爷挟持了刘老太太,才让耳钉迫于无奈,又被当枪使,帮助了二姥爷?
我赶紧给耳钉打电话,可是耳钉手机不接短信不回,跟泥牛入海一样,也没有了消息。
“可以让罗蔚蓝找一下龚贝贝。”程恪说道:“龚家的势力很大,一定能找到了线索。”
我一听,赶紧照着程恪说的,给罗蔚蓝打过了电话去,罗蔚蓝一听,立刻就下楼过来了:“我说你们,出了这么大的事情,怎么现在才跟我说?”
我只好说道:”最近的事情太多,一件逼迫着一件,根本没来得及!听说你跟龚贝贝现在关系很不错,能不能帮着想想法子?”
罗蔚蓝一听,一只修长的手就拍在了单薄瘦弱的胸膛上:“你放心吧,我说二,她不敢说一,我抓狗,她不敢抓鸡!”
那样的一个不可一世的大小姐,居然让罗蔚蓝给降服了,这个世界实在是很奇妙。
跟龚贝贝打了电话,龚贝贝当然答应的十分痛快。
我皱着眉头:“刘老太太下落不明,我早就知道,现在加上了我爸妈和耳钉,全没有了消息,这真是西瓜皮搓澡没完没了。”
“我觉得,是因为一直以来,都是人家找你,”罗蔚蓝说道:“这下子,他们是想方设法,想让你自己找上门去,才好多点胜算。”
“又是挖了一个坑等着我自己跳进去。”我叹口气:“但是跟每次一样,就算知道,也不得不跳。”
罗蔚蓝讪讪的笑了笑:“等将他们都给找到了,就行了,你也别想太多,人质就是为了满足他们自己需求的,人质完了,什么都完了,他们没这么傻。”
人质……但愿,只是人质这么简单。
程恪的一双眼睛扫在了我房间的玻璃上,我顺着他的眼光看过去,果然,那玻璃窗上,还是有那个额头抵在了上面往里面偷窥的痕迹,连抬头纹都历历在目。
让人……一阵子的恶心。
没过多长时间,龚贝贝打了电话过来,说那个车的踪迹他们查到了,是一直往西边开了过去,就一直也没有回来,现在很可能还在行驶,一直都没有停下来。
玉宁西边吗?很可能,是去了潭深镇。
又是潭深镇……
那个老地方里,发生了很多的老故事。
这次还要折回去,就是一只巨兽长大了口,等着我们跳下去。
是啊,一切的开端,不都是从潭深镇开始的吗?要结束,也许也应该,在潭深镇给结束。
罗蔚蓝是个摩拳擦掌的样子:“如果这件事情,还是跟魏长生有关系的话,我这次就过去,给我们罗家村报仇!”
我想了想,先跟四姑姥姥打了个电话:“四姑姥姥,我二姥爷好像回潭深镇去了。”
“啥?”四姑姥姥一接电话,是个挺纳闷的感觉:“他……好端端的怎么会回来?难道是找到了长生了?”
“不知道。”我叹了口气,说道:“所以,他回来之后,您可得想想法子留下他……二姥爷,不对劲儿!”
“你二姥爷这一辈子就没有对劲儿过。”四姑姥姥完全是个不放在心上的样子:“不过,他跟你说过没有,他回来干什么?”
“他根本就没跟我说!”我接着说道:“但是,他带上了我爸妈,而且,很有可能,二姥爷跟传说之中的长生,是扯上了什么关系了,我的意思是,不正常的关系。”
听我说到了这里,四姑姥姥心里也就明白了过来:“难不成,你二姥爷,是跟当年的魏长生一样,被长生给迷了心智?”
我只得点了点头,但是意识到电话对面是看不到的,忙接口说道:“有可能是有可能……但是我还拿不准,所以,如果我二姥爷回到了潭深镇,您跟三姨婆,一定要多加小心,他跟以前,差距非常的大,跟变了一个人一样,所以您千万不要随意信任他……”
“我知道了。”四姑姥姥的声音,是前所未有的凝重:“你放心吧。”
说完了,便利落的挂断了电话。
“收拾收拾?”罗蔚蓝扫了我和屋子一眼:“咱们也去。”
我望向了程恪,程恪微微点了点头。
抓过来了几样必备品,我还是犹豫了一下:“这件事,真想让耳钉知道。”
“你要是找得到,我肯定不介意。”罗蔚蓝说道:“就是,未必能找到。”
这倒也是……也许,开车将二姥爷和爸妈带走的,也就是耳钉也说不定。
“叮咚……”正在这个时候,门口忽然传来了敲门的声音。
“诶?”我侧头看过去:“谁在这个时候来了?”
从猫眼里面往外一看,倒是愣住了,赶忙就开了门:“你们……你们怎么来了?”
门外的人带着一个狡黠之色答道:“特地来搭顺风车,欢迎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