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来也是因为我的命,和程恪之间的阴阳御鬼之术决定两个人要一起生死,才让菖蒲和魏浅承对强抢长生有了忌讳。
现在我终于是有阳寿的人了,所以他们当然要伺机而动。
他们的消息都是怎么来的,为什么就这么快?这让我百思不得其解。
程恪单薄的身体护在了我前面,沉着声音说道:“长生这种东西,我和陆荞都不想要,现在我取出来,你们谁想要,自己拿。”
那话一出口,在场众人脸色全微微变了。
姥爷的一张脸尤其不好看了:“这……这是怎么个说头?”
连我也愣住了:“你真的,要跟抛绣球一样,将长生给丢在了这里?”
“既然他们都认定了自己是长生的主人,那就自己去算那笔账。”程恪说道:“事情跟你我,本来就没有什么关系。”
说着,转脸望着我:“过来。”
要亲手,将长生重新从我肚子里面取出来……
“程恪!”菖蒲却挣脱开了宋之远的手:“你答应过要给我的!你不是那种背信弃义的人,咱们的约定,不是一开始就讲好了么?”
“是讲好了,”程恪侧头望着菖蒲,桃大眼却并不容情:“可是那个约定,是你先破坏了。”
“你冤枉我了,我上次就说过,那是芙蓉一时糊涂做出来的,而且,芙蓉到现在,还是下落不明,谁也不知道,中间出了什么事情……”菖蒲拧起了眉头来:“我是个什么样的为人,从小到大,你不清楚么?”
“就是因为我清楚,”程恪望着菖蒲:“我相信,你自己也明白,既然你已经单方面的坏了约定,我更没必要遵守下去了。”
“你……”菖蒲樱唇紧咬,显然是个心有不甘的样子:“你怎么能……你不是这种人!”
其实程恪一开始就认为,那长生本来就是答应要还给菖蒲的,他私自挪用给了我,造成菖蒲现在的这个样子,确实对菖蒲有愧。
而菖蒲也实在是太作,如果不是当初信不过程恪,非要将我给弄过去种什么目蛊,以程恪那个一诺千金的性格,绝对是会扫平了一切障碍,亲手将长生还给她的。
可惜,可惜。
“现在,我只想着跟陆荞结婚,”程恪说道:“别的事情,我全没兴趣,所以,长生拿出来之后,就跟我们再也没关系了。”
是啊,人人都宣称了对长生的所有权,又听上去全有道理,我们置身事外,才是最聪明的做法。
“结婚?是冥婚吧。”魏浅承从门框旁边走过来,仔仔细细的望着我和程恪两个人身上穿着的衣服,眯起了妖艳的丹凤眼来:“今天办?”
程恪淡漠的答道:“是。”
“那可更好了,”魏浅承凑过来望着我身上的双凤凰礼服,目光灼灼:“不错,这个礼服选的好,我喜欢,很美。”
我刚想道谢,魏浅承却接着说道:“连给她预备的礼服都帮我节省了,今天,那就连抢亲,再顺带着取长生好了……”
说着,居然毫不顾忌的就握在了我的手腕上,丹凤眼妖艳的简直张扬:“换我做新郎,来一个堂堂正正的婚礼,不结什么冥婚,好不好?跟我生几个孩子……”
“魏浅承,你不是说过……”
“有堪折直须折,莫待无空折枝,”魏浅承悠然的说道:“我跟你说过,我是可以等,但是你都要结婚了,我还等着,我是不是傻?”
没错,他本来,就是这种人……
要将手抽回来,还没来得及用力,魏浅承那骨节分明的手忽然一下子像是碰到了什么东西似得,“喀拉”一声响,手指不由自主的就松开了。
他抬起头,望向了程恪:“嗯?”
“你最好弄清楚,”程恪挑起眉头望着他:“长生我可以放手,但是陆荞,我绝对不可能放手。”
“可是偏偏我两样全要。”魏浅承红唇一勾,却说道:“现在陆荞有了阳寿,很多事,就由不得你来做主了。”
“是么?”程恪的薄唇微微一勾:“你想在长生被取出来之前,先下手为强?”
“你活着的时候就聪明,死了以后自然也不笨。”魏浅承望着程恪,也是个锋芒毕露的样子:“我现在,就是要抢。”
“大姐是我和大姐夫的,怎么能让你们抢?”祝贺跳出来说道:“有没有搞错啊你?姥爷,对不对?”
“你们太让我失望了……”姥爷的一张脸上,那松垂下来的肌肉,都忍不住有些个微微的发颤:“长生的主,你们还做不了!”
“土狍子,你也别生气,”邓先生拉了拉姥爷,倒是跟着出谋划策:“你是个长辈,他们不把长生给你,这个婚,你大不了别让他们结!”
“程恪……”我赶紧拉住了程恪的衣襟:“先把长生取出来,咱们好结婚!只要长生不在这里,麻烦也就没有了!”
程恪点了点头,伸手要环住我:“你忍一忍,会痛。”
“没事。”我赶忙说道:“快点!”
没成想正在这个时候,姥爷像是急了,一把就将我给拖过去了:“陆荞你过来,长生姥爷亲手取出来,还给潭深镇!你自己本来就是长生行者,怎么能将属于潭深镇的东西,给弄到了外面去!”
对方是姥爷,不管姥爷之前做了什么事情,程恪顾忌着我,总不好真的动手:“姥爷,请你放手。”
“我为什么要放手?将长生给拿回来,本来就是我的职责!”姥爷几乎是个怒发冲冠的样子:“陆荞,听话!”
“我可以听话!”我抬起头望着姥爷:“可是您能告诉我,谁为了长生香囊,杀了许多潭深镇的养鬼师么?”
姥爷冷不丁听见我提起了这个,人怔住了:“这……”
“我还想问问您,从一开始,借着二舅妈家里的事情,将我牵扯进潭深镇的是谁;派遣了阿九,几次三番的想从我这里拿走长生的是谁;我跟程恪往西川去找寻记忆,给西川本地养鬼师发了匿名信,说长生在我要去的惠人旅馆里面的又是谁?”
姥爷的手明显的哆嗦了一下,但仍然是个理直气壮的样子:“这些事情是谁干的,我怎么会知道?我还想知道呢!”
“您现在当然怎么说也行了。”忽然一个娇俏的声音响了起来,我和姥爷一起回过头去,只见依旧附身在了小桃身上的阿九正高高的坐在了围墙上面,两条小腿在夜风之中晃来晃去,托着腮,还是那个天真无邪的少女模样:“可是当初您托付我的时候,可不是这样说的啊!”
姥爷的脸色一下子就阴沉了下来。
“阿九……”我立刻来了精神:“你怎么也来了?”
“你还问我啊?”阿九轻飘飘的就从那高高的围墙上面,柳叶似得飘然而下,轻盈的落在了庭院之中干干净净的白雪上面,微微一笑,露出了两颗小虎牙:“你想跟程恪结婚?可得问问我答不答应!”
“今天碰上的倒是挺巧,”魏浅承也忍不住笑了:“还真是英雄所见略同,全是来抢亲的。”
“我看你是来砸场子的!”姥爷盯着阿九,说道:“你是谁?我什么时候托付过你?”
“哎呀,现在想着推一个干净?”阿九一步一步的走过来,一根指头撑在了下巴上,微微一笑:“可是当初你找上我的时候,又是怎么说的?我想想啊……咳咳……”
阿九本来那脆甜的小嗓子故意装成了一个老头儿的感觉来:“我有事想找你说一说,关于,你一直在找的,那个菖蒲的墓地……”
“什么?”菖蒲听了这句话,也微微抬起了头来:“原来如此……”
这样说来,姥爷是以阿九一直在寻找的菖蒲墓地为饵,引着阿九跟他合作的?真是八方树敌,四面楚歌,可是……
我看向了姥爷:“您到底是怎么知道阿九和菖蒲,还有程恪和长生的事情的?”
“我怎么会知道,我更不知道这个丫头胡说八道什么?”姥爷也不辩解,只是继续咬硬了不承认:“她肯定是为了长生,故意过来挑拨离间的!你之前问的那些个怪话,是不是也是这个丫头跟你说的?我问你,你是相信血缘至亲,还是相信一个来路不明的外人?”
“姥爷……”我转头望着姥爷:“关于长生的秘密,您不是还没从长生香囊里面找到么?现在就算您将长生给夺过去,又要怎么用?”
“你……”这关于长生秘密的话一出口,姥爷的脸色才真的铁青了下来,终于像是有点动摇了:“这些个事情,你到底是怎么知道的?”
“我知道的事情多得很。”我看着姥爷,说道:“二姥爷应该早也将事情跟您说穿了,劝您不管是出于一个什么原因,还是不要再继续这样不择手段下去了,对不对?”
姥爷的眼神闪烁了一下,没有答话。
我接着说道:“可是您大概没听进去。而且,二姥爷本来也是因为对方是您,才一直要尽力帮着您保守秘密,让您这个潭深镇族长的名誉,不要受到了损害,可是您是怎么做的?趁着这个机会,您居然倒是将黑锅扣在了二姥爷的身上。现在二姥爷在哪里,我说不好,但是想想,一定跟您脱不下关系吧?”
“哎呀,”邓先生这才听出来了一个上下高低:“怎么着,原来你这个土狍子倒是深藏不露……”
“你们杨家,全是人才!”耳钉嘴里啧啧有声:“就没有一个好人!”
祝贺则根本没听明白,傻了眼。
“怎么样,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阿九趁机说道:“你以为,一些事情请别人帮着你做,就可以置身事外了?有件事情,叫做逮不到狐狸一身骚。”
“有趣有趣!”魏浅承倒是问道:“阿九,你既然跟这个老头儿合作了,又为什么今天将他给戳穿了?听上去,你们为了长生的秘密,分工合作,应该是一条船上的人吧?”
“我可以跟人一起上船,互相利用,本来也是正常现象,”阿九咬了牙,却说道:“可是,明明事情到最后,他答应想法子让陆荞跟程恪分开,却为了得到长生,居然帮着陆荞和程恪结什么冥婚,既然帮他做事没有什么意义,我为什么不来砸这个场子?”
“你们给我闭嘴!”姥爷咬了咬牙,说道:“现在我就是要定了长生,你们又能怎么样?陆荞,将长生给拿出来!”
平常那样和蔼可亲的姥爷,在长生面前,居然像是完全变了一个性格,狂热的让人为之骇然……
我咬了咬牙:“姥爷,您为了长生做出这样的事情,值得么?”
“我怎么做,当然有我的道理。”姥爷眼看着现如今是个东窗事发的时候,而眼前全都是不好惹的强敌,自然是狠下来了一颗心,手冲着我就要伸过去,程恪则将我往后一拖,修长的手格在了姥爷面前。
魏浅承和菖蒲的眼睛,也一下子全扫在了我的肚子上。
我缩在了程恪身后,心里是叫苦不迭,刚刚将一条命给捡回来,现在可倒好,又成了众矢之的!
“跟我走。”树叶子味道在程恪抵挡姥爷的时候,倏然飘散在了我的面前来:“生孩子去。”
魏浅承那个带着至今不肯愈合的伤口的手,牢牢的又抓在了我的手腕上,红唇酿出来一个笑:“想怎么生,想生什么,我全随你。”
“嗤……”一个什么东西却忽然在魏浅承面前给炸开了,菖蒲现在已经近乎到了一个穷途末路的时候,那个平常顾盼神飞的美目带着怨毒盯紧了我:“将长生,还回来!”
而被程恪挡住的姥爷早就忍受不住了,一圈儿纸人一下子从他身边散开,猛的冲在了程恪的身边,锐利的呼啸而过:“给我让开!”
可是程恪修长的手只是微微一抬,那些纸人上的阴气就全给断了,死苍蝇似得落在了地上,而他也觉察出来菖蒲和魏浅承围到了我身边来,自然顾不上姥爷,回身就要过来护着我,我怕给他添麻烦,就赶紧对魏浅承和菖蒲梗着脖子说道:“你们全离我远点,我带着赤血咒呢!咱们也算是熟人,别……别怪我翻脸无情!”
说着,伸手就要放血,而宋之远则牢牢的挡在了菖蒲前面:“陆荞,你不能再继续欺负菖蒲了!那个长生……虽然不知道究竟是什么,但是那是菖蒲的,偷来的东西,怎么可能就这么属于你!”
对了,他不怕赤血咒,可以当菖蒲的人肉盾牌……
“属于你个头!”我咬了牙:“是你们逼我的……”
“你们敢合起伙来欺负我大姐啊?”祝贺早就按耐不住了,一下子跳了过来:“我跟你们没完!”
“祝贺,你快让开!”
可是不知道魏浅承还是菖蒲动了手,祝贺一个跟头,就皮球似得翻远了!
耳钉胆子本来就小,这个时候当然更不敢如何,只是拉住了邓先生:“您……是不是得想想法子?”
“法子?怎么想?”邓先生摊了摊火腿肠似得手:“没办法可想!”
“陆荞!”程恪再也没客气,伸手已经将姥爷给掀翻了,又推开了宋之远,挡住了魏浅承,护在了我身边,伸手环住我:“靠我近一点!现在我就拿出来!”
我赶紧就甩开了魏浅承靠过去了,而程恪那修长的手,刚要伸到了我的衣服里面去的时候,忽然我觉得脖子有一阵异样。
像是有什么东西从我脖子上滑下去了。
下意识的伸手摸了摸,心里一下子就凉了:“程恪……我……我的璇玑珠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