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过中天，万籁俱静，冬日的夜里格外萧索，连一只夜虫都没有。
凉宫睡梦之中，就听见悉悉索索的声音在耳边响起来，她以为是顾城又趴在身边睡着了，最近这种情况时常上演。眼睛有些沉，但凉宫怕他着凉，睁眼想要叫他回到床上。
环顾四周，哪里有顾城的影子，床上的被子也是整齐铺好，连一个鼓包都没有，一看就是没人的样子——顾城再怎么精瘦，还是前凸后翘的。凉宫以为是自己耳鸣，甩了甩头，可能刚睡醒，忘记自己断了的胳膊，碰到的时候，疼得直皱眉头。
隔壁的顾城哪里受得了让他家馒头受苦，起身就要过去送上关怀，被文观止拉住胳膊，“稳住点儿，舍不得媳妇套不到色狼”。
“来了”。林霏也以眼神示意顾城，正主儿到了。
宋玉在隔壁病房的沙发上砸手机，“不知道没wifi会死啊，还敢断我信号，宰了你们”。
(￣皿￣///)
此时凉宫病房门外过来一高一矮两个人影。高的那个穿护士服，低着头，看不清面容。顾城这些日子净顾着凉宫了，也没注意这个护士是不是这层的。只是身影看着有些熟悉。
他不注意，自然有人留心，这就是团队合作的关键所在，不会顾此失彼。文观止盯着屏幕，“假的，你见哪个护士穿高跟鞋的。那个孩子也有问题，头发太少了”。
“何止有问题”，林霏的声音有些激动，颤抖手指说，“你们看”。
走廊里摆满了绿色的大叶植物，为林霏放置监视器提供了天然的隐蔽场所。而且她做的东西小而精巧，不易暴漏。叶子背面还放着热感应仪和小型的金属探测仪，二人从监视器前走过，是两个人的模样，但是另一台电脑上连接着各种设备，那里边的影像就有些骇人了。
高个子的那个女人，倒是很正常，由内到外，体温变冷，感应仪上呈现出的是一个差不多环形的同心多边形——人类。矮的那个孩子就奇葩了，简直是一个行走的钢铁骷髅，里面还有各种大小不一的黑洞似的阴影，在空荡荡的走廊里和气氛契合地很好。
顾城脸色冷了下来，刚刚帮手下抢到票的好心情也被寒风吹到了加勒比，“秦素素和一个机器人”？
林霏挑起嘴角，“果然是见过世面的。这款机器人是今年德国科技展上的概念产品，是为了医治小孩子自闭症而研发的，没想到被用到了这里”。三人说着话，走廊里的人已经走到了凉宫的病房前。
病房门口站着保镖，自然要检查，而且很显然不同意护士带着这个孩子进去。但形势突变，那保镖对秦素素说着，突然变成了呆滞的样子，木讷地看着对面的白色墙壁。
“催眠，不过很简单的，看手法是新手”，顾城离屏幕特别近，电脑的荧光能够照清楚他脸上的毛孔和此时好似已经濒临暴发的脾气。他们对付凉宫还真是不择手段，下了血本。
林霏电脑切进病房，凉宫已经拿起手机，估计是想要给顾城打个电话，大晚上的，被黄鼠狼叼走了不成。
可还没有拨通，就见一个女人，牵着一个孩子，推门而入。顾城可以清晰的看见，凉宫眼神瞬间冰冷，像是盯着自己猎物的蟒蛇，十分性感“你来干什么”？
果然是认识的那个，变化不小啊。
秦素素几天不见，瘦了很多。以往不可一世的大小姐也为了爱情差点殉情。二人虽说就隔了一层楼板，现在是隔栋楼，但有句话说得好，隔层楼板隔层山，关键就要看彼此的关系和印象了。很显然，她是凉宫黑名单里的。
而此时的秦素素不知道是怎么回事，脸上的神色非常淡漠，好像是一个已经临死的尸体，“我来要回自己孩子的父亲”？
“梦游吧”。凉宫也看出来这位大小姐不怎么正常——因为她的瞳孔是散的。阿文说过，这是被催眠了。
这些年，自己在异国他乡，接触过很多人，很多事。再加上文观止和林霏的“照顾”，让凉宫成了一个实际意义上的精英，多才多艺——上得了厅堂，下得了厨房。会用化妆品和简单的塑胶面具将自己变成另外一个人，也能将最简单的食物做成隐藏的毒药。会开车，会德语，英语，阿拉伯语，会修房子、造梯子。还会一点武术，打得了流氓。关键时候，飞机大炮冲锋枪勉强也能凑个手。
对于这些，凉宫从不会说，因为她觉得，一个人要懂得藏拙，有些东西一辈子用不上也不是什么坏事。她倒是很愿意做个“废物”，被顾城好吃好喝的供着。
秦素素也不理会凉宫的态度，自顾自说机械背诵，将脑子里的东西都倒出来，“你看这个孩子，眼睛像顾城，脸型像我，我们的孩子将来一定就是这个样子的。你已经被顾城抛弃了，就不要再来缠着他了”。
这段话要是声泪俱下，凉宫估计效果会不错，跟电视剧的狗血剧情似的。但是秦素素一副不输给顾城的冰山脸说着这话，怎么看怎么诡异。
凉宫将注意力转向了那个孩子。是个姑娘，八九岁的样子，的确继承了二人的优良基因，漂亮不输给凉霙。尤其是眼睛，非常干净。看着看着，凉宫就觉得不对劲——她无法将视线从孩子的脸上移开，耳边响着秦素素机械的声音，“走吧，走吧，走你该走的路。他害你受了那么多苦，已经失去了亲人，何必自找苦吃……”
“他有很多的情人，朝三暮四，没什么值得你爱……”
“他和别的女人有孩子，不负责任……”
(艹皿艹 )
凉宫脑子里很乱，受过的苦，忍过的侮辱，还有绝望的时候，自己蜷缩在浴室的角落，无声的张着嘴巴哭泣，直到颤抖停止。黢黑的车祸现场，惨白的脸，嘴角溢出鲜红色的血，但脸上是讽刺和讥笑，“傻孩子，他是你的仇人，怎么这么不争气……”
凉宫觉得自己肯定是在做梦，不然怎么可能看见自己父母临终时候的样子，最可怕的是他们竟然扭曲着身子，不顾身体的撕裂，从车窗里往外爬，留下一道道眼红的痕迹，向自己逼近，“报仇，报仇，你要给我们报仇……”
这时候，凉宫耳边又想起了那句，“你要坚强，无论什么时候，不要再离开我了”。“我爱你”。“我爱你”。
隔壁的顾城被文观止和林霏拉着，脸上杀气四溢，画面里的凉宫面容凄凉，让他心如刀绞。
她说，“顾城是无辜的，一切都是我的错”……“我下去陪你们好不好”……“他爱我，也爱丫头，不会再离开我们的”……这种情况，显然是被催眠了，而且是被带回了最痛苦的回忆之中。
文观止想要泄了他的力道，不然抓着他的林霏一定会被他拧断手腕子。但是手刚碰到他的衣角，顾城已经挥拳而至。文观止拉着林霏倒在沙发上，对着顾城骂，“尼玛，疯了，这关只能凉宫自己过，你要她一辈子在你和她已经死去的父母之间挣扎吗？别人能利用一次就能用第二次，凉宫也不会喜欢被威胁”。
林霏还被文观止压在身下保护，赶紧趴起来，“别说了，找到机关了”。
原来，顾城和林霏一起，趁凉宫睡午觉的时候将房间搜了个遍，但没有找到任何机关，凉宫无缘无故受刺激，肯定有外在原因。只是没有料到，这东西竟然这么显而易见——月光。
人类晚上要看清东西必须借助外力，人造光和天然光，也就是月光。此时那个机器小女娃的眼睛变成了半月。
“每秒108次重组排列，凉宫盯着她的眼睛，肯定会被催眠。这个肯定不是新手了，顾总，无论从手法还是技术看，都是大师做的事情。
……
凉宫任这些乱七八糟的事情在自己的脑海来回窜，一手抓着凉霙，一手搂着顾城，身后站着很多人，凯瑟琳，文观止，林霏，凉瑞，殷骊，甚至还有祁乐，金婷和孙泉，像英雄电影里的无敌小分队。她眯着眼睛，将一切嘈杂置之身外，任由思绪向着一个方向凝聚。她觉得，自己的细胞好像一个个在分解、重组，带着最初的记忆。两岁的时候，哥哥被狗咬，那种害怕；上学的时候，考试第一，那种欢喜；就连母亲最后一次抚摸自己脑袋的那种柔软，凉宫都记得。
隔壁的另一台电脑上是凉宫身体的各种数据，此刻，文观止一手拉着顾城，一手快速敲击键盘，“果然，秘密都锁在凉宫的脑子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