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三章
紧扣咽喉的手掌开始缓慢放松,终于可以顺畅地喘口气了,老村长强忍割耳之痛,伺机报警。来人的手掌还没有完全撤到他认为的安全距离上,随时都可以掐断他的报警声,而他自己也需要运一运丹田气,这样大声报警就会更有把握一些。
清谷猜不到老村长想说什么,但心里清楚这老东西不好对付,可千万大意不得,能忍受他这样折磨的人还不多见。他的左手一直处于待发状态,牢牢掌握着主动权,只要老东西敢有异动,立马叫他生不如死。
他表面上镇定自若,可内心里却十分焦躁,“太行神枪”这四个字就像阴影一样笼罩在他心头,挥之不去。他首次感到此项追杀任务的棘手,已不似刚到上阳县时那么自信了,现在连找点线索都如此困难,形势不容乐观。
老村长见清谷并没有放松警惕,那铁钳似的手掌就停留在自己的咽喉前,屈指如钩,蓄势待发,估计很难发大声报警,不禁心急如焚。急中生智,老村长装作呼吸困难的样子,低头弯腰,避开清谷的手掌,并同时用双手抚摸胸口顺气,其实是在保护咽喉要害。
清谷没有动,老村长心知机不可失,立刻鼓足丹田之气,张嘴大喊:“虎——”
“虎”字刚喊出一半,清谷的左手便化钳为掌,电闪般劈中老村长的耳门,当场将他击昏过去。欲擒故纵,清谷见用刑无法使老村长屈服,便故意放开老村长的咽喉,给他点自由的空间,以退为进。他清楚这老东西和那个教官的关系不一般,一旦脱离自己的掌控,肯定会想方设法报警的,到那时就可以判断出目标的方位了。
清谷将昏死过去的老村长慢慢地放倒在地上,尽量不发出任何声响。这老狗居然敢当着他的面大声传警,胆子倒是不小,勇气可嘉。但同时也很愚蠢,因为他的喊声已经证明,自己要找的目标就在这个院子里,而且很可能就住在隔壁,不然这老狗也不会明知是死还要发声报警。
清谷本想一刀结果了老村长,自己还从未被人如此戏弄过,但又觉得太便宜这老狗了,得让他亲眼看到自己逮住那个教官,不然难解心头之气。他先用破布堵住老村长的嘴,然后挥刀如电,精准地割断老村长的手脚大筋,让他动弹不得。
那个教官八成就住在隔壁,不能再耽搁时间了,速战速决,清谷起身出屋,似猫一般潜行至隔壁门前。
老村长痛醒了,发觉嘴已被堵上,想抬手扯掉嘴里的破布团,谁知手指一动却疼得浑身直哆嗦,这才清楚手脚不听使唤了,准是让人把筋给挑了。他此时已顾不上想来人为什么不杀了自己,虎子和素娥危在旦夕,而自己却趴在地上无能为力,急得要吐血!
怎么办?怎么办?怎么办???
夜深人静,均匀的呼吸声穿过门缝钻入清谷的耳内,是两个人,得意地狞笑。他挺身收耳,抬左手慢慢地按在房门上,暗暗发力,发觉门上了闩,而且还挺牢固。是破门而入还是用短刀挑开门闩,虽互有利弊,但必须马上做出选择,清谷不假思索地就选择了后者。理由很简单,他不熟悉屋内的环境,硬闯的成功率不高。黑暗中很可能会误杀了目标。
短刀对准门闩的方位,薄薄的刀身贴着门缝插入,刀尖很快就碰到了在门闩上,清谷随即转动手腕,门闩开始一点点地无声移动……
老村长急中生智,手脚虽然不能动弹了,但头还是可以动的。他立刻奋力仰起头,然后用额头重重地撞向地面,想以此来警告虎子。屋里的地面是用青砖铺就的,额头撞击在上面非常疼,不一会就渗出了鲜血。可老村长仍旧不停地以头撞地,毫不理会什么疼痛,任凭流出的鲜血遮蔽双眼。
“咚咚咚……”声音越来越响,在屋内回荡不绝。
清谷感觉门闩加快了移动,看来是快要被挑开了,便马上凝神静气,做好推门潜入的准备,可就在这时,耳边却传来咚咚声,心里顿时一惊。他双目一寒,心想这动静准是那老东西搞出来的,真该一刀结果了他。他快速收回短刀,打算马上破门强攻,一旦屋内的人被咚咚声惊醒,自己就被动了。但他转念一想,强行攻入屋内也不妥,此番志在擒人问口供,如果转为强攻就不可手下留情,势必会有死伤,万一把自己要找的目标人物给杀死了,那岂不白来一趟了。
此时一定要冷静,也许屋内的人还没有被惊醒,还是先干掉那讨厌的老狗为上策。
老村长额头皮破肉烂,满脸鲜血,力气已快耗尽,撞击速度越来越慢,声音也逐渐减弱。他的嘴被破布团堵着,只能用鼻孔呼吸,那滋味真不好受。他不得不停止撞击,稍歇片刻,恢复一下体力在继续撞地。不知虎子听没听自己的报警声,习武之人的警觉性都高,听力也异于常人,应该能听到的。
自己已经竭尽全力了,现在也只能尽人事听天命了。
清谷返回屋内时,老村长正准备发起第二轮撞击,拼命了。他刚一抬头,却被清谷探手揪住了后衣领,随后像拖死狗一样将他拖到院中。清谷准备用老村长做挡箭牌,以人为盾,强行破门而入。这样一来,就算屋内的人被惊醒后开枪也不怕了,有这老东西挡子弹,自己只需看准目标下手擒人就成了。
眼瞅这自己被清谷拖到虎子和素娥的房门前,老村长马上就明白了其恶毒的用意,是想让自己来为他开路挡子弹。老村长恨目眦欲裂,无奈手脚大筋已被挑断,嘴也被堵上了,一点反抗和报警的能力都没有,完全任人宰割,真是窝囊死了。
房门近在眼前,里面有自己最亲人,即将面临着死亡的威胁,而自己却眼睁睁的毫无办法,老村长的心在泣血。
清谷眼中充满得意,单手将老村长拎起来,挡在自己身前,随后出脚踹向房门。
老村长以头撞地的咚咚声并没有惊醒虎子,但却把柳素娥给吵醒了。她这几天一直在为外出的虎子担心,晚上总是很难睡踏实,如今虎子安全回来了,按理说应该能睡个舒心觉了,可一番亲热后反倒感觉更兴奋了,闭着眼就是睡不着。她躺在虎子怀中正迷糊间,忽然听到一阵沉闷的咚咚,像是有人在敲击地面。她没有动,只是睁开眼仔细倾听,发觉好像是从隔壁老村长的屋里发出的,不知是出了什么事。
干爹这些日子身体总是不太好,老咳嗽,有时吐出来的痰里面还带着血丝。她让干爹去看看医生,抓点要吃,可老村长却说是老毛病了,过几天就好,不必大惊小怪的,死活不肯去看医生。她打算等虎子回来后,两人一起劝劝干爹,小病不看就会成大病的,可不能给耽误了。
此刻,干爹屋内传来古怪的咚咚声,柳素娥心里顿时紧张起来,别是老村长犯什么大病了吧?她当即坐起身来,伸手用力摇晃虎子,嘴里焦急地说道:“虎子醒醒,快醒醒……”
虎子被素娥摇醒了,不情愿地睁开惺忪的双眼,迷迷糊糊地问道:“怎么啦?”
素娥拽着他的胳膊说:“快起来,是干爹出事了!”
虎子一听是老村长出事了,困意顿消,迅速挺身坐起,急忙问道:“干爹怎么啦?”
“你听。”素娥抬手指着隔壁道。
“听什么?”虎子愕然地望着素娥,侧头倾听隔壁的动静,却什么也没有听到,便皱着眉头说,“没声音呀!”
“不可能。”素娥不相信是自己听错了,又竖起耳朵仔细听了听,果然听不到咚咚声了。她一脸迷惑地自言自语道:“奇怪,我刚才明明听到了,怎么现在又没了!”
“你到底听到什么了?””虎子揉揉眼睛问,“不会是做梦梦到的吧?”
“讨厌,你才说梦话呢!”素娥没好气地答道,“我刚才确实听到干爹屋里有咚咚声,绝对错不了!”
“那我怎么没听见呀?”虎子光着身子有点冷,便拽起被子裹在身上。
“不知道,”素娥摇摇头,“你还是过去看看吧,我有点不放心。”
“行,我这就过去看看。”听素娥这么一说,虎子心里也有些不踏实了,老村长待自己就像亲生儿子一样。人上了年纪,体弱多病,真要是出点意外,后悔都来不不及!
虎子撩开裹在身上的棉被,麻利穿上裤子,下床套上鞋就要往外走。
“等一下,”素娥抓起虎子的棉袄丢给他,“穿上,别冻着!”
“谢谢娘子。”虎子故意怪声怪调地说道。
“讨厌,油嘴滑舌,跟谁学得!”素娥笑着白了他一眼。
虎子穿上棉袄,刚迈出两步,人突然站住了,一股莫名的心悸像闪电一样自心头掠过,瞬间传遍全身,这种感觉他太熟悉了,是危险来临的前兆。间隔不到半秒,一种极细微的、常人根本无法捕捉到的声音便传入他的耳朵,是脚步声,比猫还轻。
如果清谷不是拎着老村长前行,虎子是绝对听不到他的脚步声的,一个微小的疏忽,给了对手应对的时间。
素娥见虎子突然停住了,立刻张口问道:“你——”
她“你”字还未说完,房门便砰的一声被踢开了,一团黑影裹挟着寒风疾扑而入……
“啊!”在素娥的惊叫声中,虎子想也未想,本能地抬腿踹向黑影。他无法后退,也不能后退,身后有他深爱的女人,狭路相逢勇者胜!
清谷没想到一进屋就撞上了人,先是听到女人的惊叫,紧接着便看到一个黑影挺立在身前。仓促之间,他下意识地向旁边一闪,想避开黑影,但还是晚了一步,挡在身前的老村长重重的挨了一脚,劲道之强,竟让他这个菊忍高手禁不住连退了三步,后背几乎抵墙。
清谷顿时惊出一身冷汗,若不是有挡箭牌,这一脚足可以要他半条命。不过话又说回来,他拎着老村长行动有所不便,如果是单对单,他自信能避开这一脚。然而令他心惊的是,挡路黑影的这一脚又快又狠,普通人绝没有这样的身手,肯定是个练家子。
会不是就是那个教官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