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不明所以的看了一会儿,才摇着头上楼去,平时都死赖着要上来的,今儿是怎么了?
这边的韩子顾,一路狂飙着,车窗全部打开了,还是觉得脸上烫得要命,刚刚是怎么了?发了什么神经?狠狠地敲了一下方向盘,他已经将近不惑了呀,怎么竟还这样的冲动,怎么能打比自己小那么多岁的女孩的主意呢?
可是,事到如今哪里还能摆脱开来,那女孩就是个魔咒啊,咒了他这么多年。
自从上次去医院后,韩子顾就再也没来过了,家里那唯一的客人不来了,就又变得安静了下来,这周边没有幼儿园,孩子就每天送去给房东帮照看,初夏每月给点钱,倒也省事,但每天将孩子送过去后,屋子里就只有她一个人对着空气说话,像神经病一样。
为什么就突然不来了呢?以前倒是没觉得怎样,只是刚刚习惯了,有个人在面前指手画脚的,猛然间没了,反而有些不习惯了呢,当然她还是能在巴掌大的学校遇到他的,但也只是点头问好而已,始终没去问为什么,大概是忙吧,大概,他也怕那些流言飞语了吧,毕竟人家是有身份的人,这样也好,她本就是个爱清净的,远离是非,才不会遭到别人的闲言闲语。
无聊的时候认真想了想,才讶异于这个男人的心思细密,他在她需要的时候出现,在她安稳的时候默默隐退,连安慰和开导,都做到不露声色,浑然天成。
迟钝如她,差点将他的刻意自然视为理所当然,那种令人感动的体贴和低调,让她发自心底地微笑起来。
眼见着,就到了年底,那天中午,他终于像几个月前那样等在她楼下,其实已在下班前就通过电话了的。
初夏拎着满手菜走回家,路过银行,看着那些个不能回家过年的农民工兴奋的将挣了一年的辛苦钱急巴巴地汇走的样子,不免心酸,但转而一想,她有什么资格为别人辛酸,不敢想像如果没有小宝和妈妈,她的日子要怎么过。
韩子顾穿咖啡色的牛皮衣,虽然已有将近四十岁,但却没有通常男人的发福肚,在寒风中倒还有点挺拔的样子,只可惜与某人相比,自然是少了N多个档次的,晕,她又想到哪去了,真衰,鄙视自己,再这样下去,她根本别想嫁人了。
“笑什么?”韩子顾接过她手中的菜,也跟着她笑,心情极好。
“啊?没笑什么,下班晚了,没买到什么好菜,将就一下吧。”两人一前一后上楼。
结果他说:“我只是帮你拧上去,今天我们去外面吃。”
“噢,好。”初夏当然没有异议,她本来就讨厌做饭和洗碗。
下了楼打开车门,初夏自动地上车,哎,其实,遑论人怎样,单说车,在这样寒冷的日子,与她那辆风里来雨里去的环保二轮车比毕竟是舒服的。
车到半路,初夏才看出来是出城的样子,两遍青山夹道,即便是冬天,也很迷人,她随口问:“去哪里?”
“去哪里你都不知道就上车,把你卖了如何?”
“我好吃懒做,还有个拖油瓶,就怕你卖不起价钱。”她笑看窗外风景,心里是有一点点的惴惴,身边的人似乎有安排,就是看不透,她本来生性懒散,要去思考别人的所作所为,真是难为。
可是韩子顾却为她的话所动:“怎么卖不起价钱?若是给我?天价我也会出。”还真是不顾一切的——直白,是思考了两个月得到的答案。
初夏一时口拙,却不知道从哪里说才不算伤人,木呐半天,终是张口结舌,只恨平常没有学来旁人的舌灿莲花,她年纪不算很大,阅历也浅,也没想明白为什么他突然又和从前一样喜欢逗她乐了,但直觉上就认为还是保持些距离比较好。
沉默间,车就到了市郊的岭家湾,此刻虽离过年还有近一个月,但这里早已年味甚浓,也有不少人专程到这里吃农家饭的。
韩子顾下车,走在前头,到一户农家,登堂入室,如此自然。
初夏尾随其后,暗想这人可是说消失就消失的,可不能得罪他,把自己扔在这农村里,要回去也不容易。
坐下,饭菜上好,韩子顾才开口:“初夏,前段时间我没来找你,其实是想让自己冷静下,知道自己配不上你,一开始想着做个绿颜知已都好,但想想又实在不甘,所以也想不浪费时间了,只问你,我是不是可以加入竞争?”
“啊?不,不行。”她是没想到他这么直接,所以还没想好不伤害他的措辞,本意就自然而然的脱口而出了。
“为什么不?”他好脾气的给她添菜,打定了主意诱骗小女生上钩,“你可以想想我的好处。”
可偏偏有的人还真就顺着钩子爬上去了:“你有什么好处?”
“譬如,我虽然年纪大了点,但长得不算糟糕,人品正直,事业小有成就,做不来那些坑蒙拐骗的事情,也不喜欢左拥右抱尽享齐人之福,烟酒也都不大沾,最要紧的是,我很喜欢你——的孩子!”
此刻,韩子顾娓娓道来,声音、气氛都是迷人的,“也许,你真的可以考虑一下。”
见初夏低着头不答话,他就当成——犹豫。
这个女孩子眼底时不时闪过的深沉和痛楚,远远超过了她这个年龄,韩子顾总是在想,在这个单身母亲身上,仿佛总有着一份沉重的,让他人无法探测的神秘感。
只是,又有谁没有自己的一份秘密呢?所以他,从不去打听。
初夏微微的,叹了一口气,两眼无意识地,看向远处那被凛冽的寒风吹得簌簌发抖的枯瘦树枝。
犹豫么?她确实在犹豫,但她犹豫是该站起来马上走,还是继续坐在这里听他罗嗦,可是想想也许到天黑都走不回去,只好选择继续留下来。
其实韩子顾说得也对,他长得也不糟糕,家事清白,人品正直,前途可期,对她好,最重要的,嫁给他自己就不用过得这么辛苦,小宝马上就能上户口,还可以去市中心的公立幼儿园就读,如果非嫁不可,这当然是最好的一个人选,可是,她为什么就点不下那颗头呢?
初夏生平第一次觉得原来没有学会人情世故真不是件好事情,需要大力改进,所以陷入自责,也没有开口,气氛刹那间诡异。
好在,有一会儿,男人总算有点君子风度,重拾话题:“算了,是我自己到晚了,或许你心里已经有了更合适的人选。”
初夏于心不忍,拍他的肩膀,说的却是完全不搭调:“你可别喝酒,要不然等下我们怎么回去?你是我在这里认识的唯一男人。”
这话,说得可谓有点艺术,既没直说跟不跟他,却又直白的告诉他是唯一,其实初夏是这样想的,虽然现在不会嫁人,但小宝的户口问题总要解决,等将来实在拖不过去了,再做决定。
韩子顾这才笑起来眼睛弯弯的,像是一弯新月,回去的时候又开始刮起大风,车里开足了空调,坐了一会,竟觉得有些冷,她悄悄抱起双臂取暖。
“很冷吗?”他将外套披在她身上,她一直看着外面,被这个小小的亲昵动作吓了一跳,没有一丝感动,反倒很不舒服,有些味道一直留存在记忆里,所以已不习惯别的男人衣服上的味道,虽然不难闻。
他看着她受惊的表情,一定觉得有趣极了,哈哈的笑着。
初夏艰难地咽了一口唾沫,眼皮开始不知所措地眨起来,这是她紧张又无奈的表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