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肉偿

宇文熠城却看也不看她一眼,长腿一迈,就踏进了缀锦阁的大门。

夏以沫忍了三忍,好不容易才将那一句冲到嘴边的“这里不欢迎你”,给咽了回去。

“皇兄……”

宇文烨华微微一笑,站了起身。

宇文熠城没什么情绪的点了点头,“坐吧……”

也不待人招呼,自顾自的就走到了桌旁,还坐到了夏以沫的对面。

夏以沫望着他行云流水一般的动作,只觉得心口气闷的生疼。

“宇文熠城,这餐饭是我为答谢齐墨大哥准备的……”

咬牙切齿般的将“答谢”两个字重重咬了咬,夏以沫提醒着面前这个闲适的跟到了自己家一样的男人。

“是吗?”

宇文熠城却是淡淡的,一边往自己面前的酒杯中倒着酒,一边漫不经心的开口道,“孤听到的,可是有人言辞凿凿的说,这是为孤准备的……”

夏以沫一口气,差点没上来,“这是为打发向婉儿她们,所以说的的谎话,好不好?……”

宇文熠城浅浅尝了一口杯中温烫的正合适的竹叶青,仍是看也不看对面的女人一眼,惟有一把清冽的嗓音,低沉而危险,“夏以沫,你还记得,孤昨夜跟你说过什么吗?”

夏以沫的心,抖得咯噔了一下。

她当然记得,面前这个男人是怎么压着她,在她耳边狠狠威胁,如果下一次,她再惹到他,他绝不会放过她时的情景……

言犹在耳,心有余悸。

夏以沫忽而有些害怕,下意识的望向对面的男人。只见他一张俊颜,棱角分明,面无表情,平静的可怕。

他该不会……

夏以沫心一慌,忽而不敢想下去。

“看来本王应该不合适问昨夜皇兄与沫儿之间的对话了……”

一片诡异的沉默之中,宇文烨华玩笑般开口道。

夏以沫暗暗松了一口气,感激的望向他。

“沫儿?”

宇文熠城重复着这两个字,“数日不见,看来七弟与沫儿之间的关系,又增进了一步……”

宇文烨华却仿佛没有察觉他的言外之意,坦然一笑,“臣弟确实很欣赏沫儿姑娘,也很庆幸能够与她成为一对知己良朋……”

听他将自己形容成“知己良朋”,夏以沫亦不由的冲着他一笑。

那样明丽的,没有掺杂任何杂质的笑容,宇文熠城除了初遇之时,从来没有从她的脸上看到过。或者,只是因为对着他之时,她从来不曾这样笑过罢了。

“听七弟你坦诚与夏以沫不过知己良朋之义,孤也可以放心了……”

宇文熠城没什么情绪的道,“毕竟,近来几日,孤正在想着为你指一位王妃之事……”

宇文烨华端着酒杯的手势,微不可察的一顿。

“有劳皇兄费心了……”

男人无所谓般的一笑,“只是臣弟自由散漫惯了,府中若是陡然多了一个人管头管脚,一定会极其别扭的……”

宇文熠城淡淡的,“开始时或许会不习惯,但日子久了,也便好了……人总要成家立业的……”

宇文烨华笑了笑,“但若那个人非吾所爱,那么臣弟宁愿终身不娶……”

说这话的男子,语意温和,仿佛说的不过是最稀松平常的一件事。

宇文熠城却是眉目一厉,极快的抹了去。

“说得好……”

夏以沫却是忍不住赞叹道,尤其是跟对面那个有着三妻四妾的宇文熠城一比,更显眼前的宇文烨华的难能可贵,“齐墨大哥,你放心,你这么好,总有一天,你会遇到那个喜欢你、你也喜欢的女子的……”

许是她的诚挚,也感染了宇文烨华,男人回以洒脱一笑,“本王也相信……”

语声一顿,宇文烨华望向面前的一国之君,“若有一天臣弟真的遇到了这么一个女子,还请皇兄能够成全……”

宇文熠城眸光沉了沉,墨如点漆的一双瞳仁,讳莫如深,瞧不出任何的情绪,“到时候再说吧……”

夏以沫撇了撇嘴,显然对他这敷衍的态度,十分的不以为然。

“对了,皇兄……”

宇文烨华仿佛不经意的转了话题,“前些日子,那些大臣们,不是忙着张罗要选秀女入宫,以充实后宫吗?听闻当中有几位大家闺秀,不仅容貌绝美,而且琴棋书画,各有所长,看来皇兄很快又会得几位佳人了……”

夏以沫一颗心,不自禁的跳了跳。想起那日在皇后宫中,听到这宇文熠城要选新秀女进宫的消息之时,他一众大小老婆刹时变得十分好看的面色,突然有些不厚道的笑了。

宇文熠城瞥了她一眼,淡声道,“选秀一事,孤已经命他们作罢了……”

听他这样说,夏以沫难掩惊讶。好吧,她还以为,像他这种人,会迫不及待的迎接新欢呢。

“想来一众皇嫂,听到这个消息,一定会大松一口气的……”

宇文烨华调笑着。

夏以沫却显然有些不以为然,“就算这一次不选,还有下一次呢……后宫里从来不缺年轻貌美的女子,总有新欢,来取代旧爱,不过早一天,晚一天罢了……不过,可惜的是,纵然如此,却还有无数的女子,前仆后继的想要跳到后宫这个火坑里……”

宇文烨华望着她,毫不掩饰的欣赏,“若天底下的女子,都像沫儿你一样看得清的话,想来会少许多纷争……”

宇文熠城冷冷一笑,“她若是看得清,也就不会嫁给司徒陵轩了……”

听他提到阿轩的名字,夏以沫心中一紧,“关阿轩什么事?”

“若司徒陵轩如今还是朔安国的皇帝……”

宇文熠城薄唇半勾,抹开丝丝冷笑,“沫儿你以为自己多久之后,便会变成你口中悲惨的‘旧爱’……”

“恐怕要令你失望了……”

夏以沫回给他冷冷一笑,“阿轩说过,他此生此世,只会要我一个人……”

这一次,换宇文熠城不以为然了,“夏以沫,这样的话,你也信吗?”

“是呀……”

夏以沫望着他,“像你这种人,又怎么会懂得真心的可贵呢?一生一世一双人,你做不到,自然便以为天底下所有的男子都做不到……”

听她那么平静而疏淡的说出那一句“你做不到”之时,宇文熠城只觉埋在胸膛里的一颗心,忽而没来由的刺了一下。这样不在他控制之内的一抹情绪,令他莫名的烦躁。

“一生一世一双人……”

宇文烨华却低声重复着这一句话,忽而爽朗一笑,“为这一句,当浮一大白……”

举杯,男人一饮而尽。

夏以沫也将面前的酒杯倒满,仰头,饮尽了杯中烈酒。只是,微冷的酒水,灌入喉咙深处,一片辛辣苦涩。

夏以沫想到阿轩如今深陷牢狱,不知情况若何,心头更是凄楚,抬手,酒杯倒满,向着对面的宇文烨华遥遥一敬,“齐墨大哥,我敬你……”

也不待宇文烨华反应,仰头,便是一饮而尽。

然后,酒杯倒满,又是一饮而尽。

如此反复。

当夏以沫第四次将酒杯擎到唇边的时候,宇文熠城突然沉声开口道,“够了……”

劈手从她的手中将倒满的酒杯夺下,宇文熠城隐忍的沉怒,一触即发,“夏以沫,你在发什么疯?”

夏以沫抬眸,望向他,一双眼眸,忽而不争气的酸涩起来,“宇文熠城,关你什么事?把酒还给我……”

起身,夏以沫伸出手去,想要将被男人夺走的酒杯抢回来。

只是,她一向酒量不佳,先前灌下的酒气,在这个时候发作,她甫站起来,身子便是一晃,若不是一旁的宇文烨华眼明手快,及时将她扶了住,她只怕就要跌倒在地了。

“沫儿,你没事吧?”

怀中的女子,单薄的仿佛不堪一击,宇文烨华心里忽而掠过一丝奇怪的情绪,掩住了,只柔声问道。

宇文熠城眸色一沉,不自觉的攥紧了手中的白玉杯,然后,长臂一伸,将靠在宇文烨华怀中那具柔弱无骨的身子,狠狠拽到了自己的身边……

这突如其来的、极富占有欲一个动作,或许连宇文熠城自己都没有察觉。

宇文烨华先是微微一愣,旋即薄唇间却是缓缓抹开一丝玩味的弧度。

“宇文熠城,你干什么?放开我……”

夏以沫醉的并不厉害,待反应过来,她此刻落在了宇文熠城这个混蛋的手中之时,不由挣扎起来。

男人却只将她更紧的揽在怀中,纹丝不动的令她沦为他的禁锢。

“替你家小姐煮一碗解酒汤来……”

看也不看怀中挣扎的女子,宇文熠城冷声吩咐着打算上前帮忙的丫鬟。

“宇文熠城,不用你假惺惺的来管我……”

使尽全身的力气,夏以沫拼命的将他推了开来,望着面前毓秀挺拔的男人,夏以沫但觉无尽的委屈,刹那间尽数涌上心头,“若不是你,我与阿轩怎么会沦落到今日这个地步?若不是你,阿轩怎么会被关在地牢里?若不是你,我与阿轩又怎么会分开?如今我连想见他一面,都不可得……”

声声指控,落进宇文熠城耳朵里,男人冷冷一笑,“原来说了这么多,不过是为了你的司徒陵轩……”

眉目一厉,男人语声更冷,“夏以沫,你知不知道,你越是这样,孤越不会让你见到司徒陵轩……”

抬眸,夏以沫望向面前的男人,他刀削斧砍般的一张脸容,眉目清朗,颧骨高耸,俊美的一如北欧神话中高高在上的神祗一般,一般的冷酷,一般的残忍。

“宇文熠城,我也不想见到你……”

逼尽眼底的泪意,情知再怎么相求,面前的男人也不会为之所动,夏以沫收回落在他身上的视线,不再看他一眼,只伸出手去,遥遥指向门口,“请你出去……”

宇文熠城冷声笑了笑,“夏以沫,需要孤提醒你吗?这里是离国,这里的每一寸土地,每一座房屋,包括你现在站的这个地方,都归孤所有……所以,你有什么资格要孤从这里出去……”

男人脸上的残酷与不屑,刺得夏以沫心口火辣辣的一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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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呀,你说得对……”

夏以沫惨然一笑,“我与阿轩现在都不过是你的阶下囚罢了,我又有什么资格要求你滚出去呢?该出去的人,应该是我……”

这里的一切,都压得她喘不上气来,夏以沫只想逃离。所以,她逃了。

“小姐……”

柔香与翠微心中一急,就要追出去。

“站住……”

宇文熠城声冷如箭。

宇文烨华亦不由的脚步一顿。男人望了一眼面前冷若冰霜的宇文熠城,又望了望门外渐行渐远的那一道单薄纤细的身影,原有的些微担心,忽而消失不见,只一张凉薄的唇瓣,微不可察的勾起半抹邪魅笑意,高深而莫测。

暮色四合。不知何时,天空飘起的细碎白雪,已在地下铺满了厚厚的一层。

触目望去,一片惨白。

夏以沫漫无目的的踏在柔软的雪地里。她不知道她已经出来了多久,她亦不知道自己能够去到哪里?是呀,诚如宇文熠城那个混蛋所说,这里是离国,这里的每一寸土地,都是那个男人的,就算她跑出了缀锦阁,也终究还是困在这个皇宫里,困在他的势力范围之内,像是被圈在牢笼里的一只兽,这一生一世,都全无逃离的可能。

更何况,如今阿轩还在他的手中,她更不可能逃得了。

想到司徒陵轩,夏以沫的心,又是狠狠一疼。是她的错,一切都是她的错,如果当初不是她选择跟那个宇文熠城来到离国的话,阿轩也不会落到今日这个地步……若早知他会这样待他,她宁肯当时留在朔安国,哪怕是陪着阿轩一同共赴黄泉,也好过像现在这样任人鱼肉,承受没有尽头的屈辱的好……

阿轩,你现在在哪儿?

只是,四周白茫茫的一片,又哪里有司徒陵轩的身影?

心头凄苦,夏以沫没防备,脚下一绊,整个人突然重重摔到了雪地上。

强烈的撞击,令夏以沫整个身子都是一麻,有一瞬间,夏以沫甚至觉得脑子里一片空白,仿佛连灵魂都一并被摔了出去,离她而去了。

如果真的是这样,该有多好。

为什么不能让她像来到这个时空一样,再回到她原本的世界呢?远离这里的一切,远离这里的恩怨情仇、爱恨纷争,远离这里的所有人与事……

可是,她舍得丢下阿轩一个人在这里吗?

单是想到那个名字,夏以沫便只觉心口重重一疼。像是抽光了所有的力气一般,她就那样趴在雪地里,突然不知道该怎样站起来。

一双粉底黑缎面的云靴,却在这个时候,缓缓停在了她的眼前。顺势向上望去,是一角暗绣银纹的宝蓝色袍裾,再抬头,一道毓秀挺拔的身影,直接撞进了她的瞳底,男人高大身形,在她头顶,笼罩成巨大的阴影。

夏以沫一颗心,钝了钝。

“需要孤扶你起来吗?”

男人凉薄的嗓音,一如这冰冷的雪花一样,刺进夏以沫的骨头里,生生的疼。

“不必……”

咬了咬牙,夏以沫费尽全力的从地上站了起来。

单薄的衣衫上,沾满了零零碎碎的雪花,狼狈至极,夏以沫下意识的想要将身上的雪花拂去,只是,甫一抬手,才发觉整条手臂,都是木木的疼,其实不光是手臂,她全身的骨头,此时此刻,都仿佛被人重重敲打着一般的钝痛。

夏以沫疼的皱了皱眉。若不是面前还有个混蛋在,她大抵要叫出声了。

“宇文熠城……”

故意不去看对面的男人一眼,夏以沫压住满身的痛楚,冷冷开口道,“我已经将缀锦阁让给你了,你还追来干什么?是想看我的笑话吗?……”

想到自己方才如同一滩烂泥般趴在他面前的狼狈模样,夏以沫浑身的骨头,似乎又疼了些。

孰知那宇文熠城听了她的质问之后,反而故意细细的将她打量了一番,火上浇油,哦,不,应该叫雪上加霜的开口道,“看你刚才趴在地上的样子,确实挺好笑的……”

夏以沫原本就堵在心口的一口气,差点没上来。

哪知这还不算,便听那宇文熠城语声一顿,嗓音悠悠的又加了一句,“还有,缀锦阁那处地方,本来就是孤的,不需要你让……”

夏以沫气结。

“是啊,所有的地方都是你的……宇文熠城,你为什么不将我赶出离国,这样我就不用碍你的眼,你也不用碍我的眼,对我们都好……”

这个离国,这个皇宫,她一刻也不想多待。

宇文熠城却是眸色一沉,那黑如濯石的一双冷瞳,映着雪地里刺眼的白光,忽而有一种阴森可怖的景象。

“夏以沫,从你决定跟孤回离国那一刻起,孤就告诉过你,你没有后悔的机会……”

男人冷冷清清的一把嗓音,似乎没什么情绪的提醒着她,却又仿佛充满无尽的黑暗与危险。

是呀,他告诉过她,她没有后悔的机会……他连后悔的机会都不给她……

垂眸,竭力忍住想要冲破眼眶的泪意,夏以沫死死咬着一张唇,仿佛惟有这样,才能阻住那从骨头里淌出的不能抑制的颤抖。

是因为太冷的缘故吧?

“你说完了吗?”

抬起眼帘,夏以沫却并没有看向对面的宇文熠城,略带鼻音的嗓音,在茫茫白雪之中,听来有一丝虚浮的飘渺。

然后,也不待男人反应,夏以沫转身,就要向后走去。

“夏以沫,你要去哪儿?”

宇文熠城在她转身的一刹那,忽而伸出大掌,狠狠拽住了她的皓腕。

夏以沫望着男人隐忍不发的怒气,突然说不出来的恼恨与难受,“我能去哪儿?宇文熠城,如果有得选择,我一定会去一个没有你的地方……放手……”

她不能再对着他,再跟他在一起,夏以沫觉得自己真的会疯掉的。费力的挣脱男人的禁锢,夏以沫转身,不管不顾的就向前跑去……

只是,她脚下一抬,一股钻心般的疼痛,却突然顺着小腿的经脉,直冲而上,夏以沫没防备的痛呼出声,旋即重重跌倒在地。

这一次,顾不得摔的生疼的屁股,夏以沫只本能的抱着左脚,一瞬间痛的险些眼泪都落了下来。

宇文熠城原本能在她跌倒之前扶住她,但是,他几乎伸出去的手势,却最终一动也未动,只冷眼望着她摔倒在地的狼狈模样。

这样的女人,就应该让她吃些苦头。宇文熠城并不同情于她。

夏以沫也顾不得他是不是在冷眼旁观,只死死咬着牙,伸出手去,小心翼翼的揉着自己的足踝。想来是先前她摔倒的时候,崴了脚,所以才会这样疼,不知伤到了骨头没有……而且看眼下这种情况,若是没有人帮忙,她只怕连站起来都费劲,更别说走去哪儿了……

“求我……”

宇文熠城好整以暇的嗓音,突然悠悠的响了起来。

“什么?”

夏以沫一时没反应过来,抬眸望向他。

“求我,孤就扶你起来……”

男人一张俊颜,说这话之时,半分表情也没有。

夏以沫险些气的心口疼,“宇文熠城,你放心,我就是冻死在这里,也不会求你的……”

宇文熠城淡淡瞥了她一眼,“好……”

男人凉薄的声线,一如清水一般,凛冽而干脆。丢下这么一个字,宇文熠城果然不再看她一眼,转身,走了。

夏以沫只觉气的牙根痒痒,相较之下,连脚上的疼痛,都不怎么能感觉出来了。

走了两步,宇文熠城却突然脚步一顿,悠悠然开口道,“夏以沫,你应该知道,若是没有孤的命令,其他人也决计不敢来扶你的吧……”

夏以沫从来不知道一个人竟然能够变态到如此地步。

“滚……”

咬牙切齿的吐出这么一个字来,夏以沫犹觉不解气,随手就从身旁抓起一团雪来,扔向对面那个无耻到极点的男人……

宇文熠城竟然一动也没有动,夏以沫眼睁睁的望着那白花花的雪团,在他暗绣银纹的宝蓝色袍裾上,四散开来。

夏以沫完全呆住了,有一瞬间,她甚至以为是自己的错觉。

“夏以沫,你知不知道,你在找死?”

男人低沉而华丽的声线,似比这身下的皑皑积雪,还要冰冷。

夏以沫不由的打了一个寒颤,兀自嘴硬道,“谁让你不躲的?”

话音未落,却见男人长腿一迈,蓦地向前踏了一步。

夏以沫下意识的向后挪去。只是,她甫一动,脚上又是钻心的一疼。

宇文熠城脚步一顿,旋即又向她逼近。

“你别过来……”

夏以沫只觉痛得脸色发白,连一把声音,都仿佛变了调。

宇文熠城却仿若未闻,一双大长腿,仍是步步逼迫。

夏以沫还没有反应过来,脚腕上但觉一股温热的力道传来,抬眸望去,却不知那宇文熠城何时竟蹲在了她的面前,而她的脚踝,此时此刻正被他略带薄茧的大掌,轻巧的握着。

夏以沫但觉脚上被他大掌覆住的地方,一片火烫,那灼热的温度,像是要沿着她全身的血脉,直烧到她的心底一般。

夏以沫下意识的想要将脚往回缩,男人却一把将她扯了住,“别动……”

像是对她的逃避十分不满一般,宇文熠城手上故意用了点力。夏以沫没防备,轻呼了一声,“痛……”

“痛就对了……”

宇文熠城不冷不热的道。

望着女子白皙纤细的足踝,此刻又红又肿的模样,宇文熠城心底忽而闪过一个念头,若是她此生都像此刻受伤一样,是不是就再也不能像今天一样从他的身边逃开了呢?

男人眸光一暗。

“我的脚,没断吧?”

瞥了一眼男人讳莫如深的神情,夏以沫小心翼翼的问道。

“知道怕了吗?”

宇文熠城仍是不冷不热,不咸不淡的。

语声一顿,男人嗓音沉得仿佛没有边际一般,“夏以沫,如果下一次你再敢从孤面前逃走,孤一定会亲手打断你的双腿……”

夏以沫一颗心,陡然一跳。旋即只道他是故意吓唬她,遂不满的嘟囔了一声,“暴君……”

刚打算将脚缩回去,身子却陡然一轻,竟是宇文熠城将她抱了起来。

“你干什么?”

夏以沫说不清自己是慌乱,还是羞赧,急急的就要挣脱开他的怀抱。

“夏以沫,你真的想冻死在这里吗?或者在冻死之前,你打算任由自己疼死?”

宇文熠城冷冷道。

好吧,两种死法,夏以沫都十分的不想。

男人却自顾自的背着她,向缀锦阁的方向走去。

点点滴滴的热量,从男人坚实的后背丝丝传来,熨烫着夏以沫几乎冻僵了的身体。先前还不觉得,这会儿一松懈下来,她才陡然觉得,自己是如此的冷,如此的累,冷到累到,她就想这样趴在他的背上,一直走下去。

这突如其来的念头,太过危险,夏以沫耸然一惊,整个身子,都不由的一颤。

宇文熠城察觉到了,脚步不自禁的一顿。

“很疼吗?”

男人没什么情绪般的问道。

三个字,却刺得夏以沫眼角猛然一酸。她忽而想到,曾几何时,司徒陵轩也曾这样背着受伤的她,走在漫漫长夜里,也曾这样细语温柔的问过她,“还疼吗?”……那时的他与她,都以为,他们能够永远像那没有尽头一般的长路一样,一直走到天荒地老去……

只是,如今,这样的时光,再也不会有了吧?

心头一苦,夏以沫哽住埋在胸口的一腔痛楚,呢喃一般回应着男人的话,“没有……”

是呀,身上的这些痛,又怎么能及得过心里的痛呢?

宇文熠城没有再说什么。

夏以沫却突然将他抱得更紧了些,小巧的下巴,轻轻搁在他的肩头。

这样依赖般的姿态,叫宇文熠城冷硬的一颗心,几乎一软。

须臾,男人却突然脚步一顿,“夏以沫,你在哭吗?”

沉沉嗓音,听不出是疑问,还是陈述。

“没有……”

死死咬着唇,夏以沫拼命的想要将眼底喷涌而出的泪水压回去,但是那些滚烫的液体,还是不断的从心底涌出来,如同决了堤一样,拭之还有,拭之还有,怎么也止不住。

不能抑制的轻颤,从背后传来,宇文熠城甚至能够听到她竭力压抑的呼吸,喷洒在他耳畔的炙热温度,就如同那一滴一滴砸落在他肩头的滚烫泪珠一样,灼烧的人一颗心,都仿佛有微微的疼。

“夏以沫,你弄脏了孤的衣服……”

许久,宇文熠城嗓音凉薄,突然浑不在意般的冒出这么一句话来。

夏以沫愣了愣,倒一时之间忘记了心底那层层漫延如同潮水一般的委屈与悲伤。

抬起泪眼朦胧的双眸,瞅了一眼被自己的泪水,淋漓成一大片湿意的男人的衣衫,夏以沫有些不好意思,“对不起,我会帮你洗的……”

她难得这样的乖巧,倒叫宇文熠城一时之间有些不适应。

“浣衣局的人向孤告状……”

男人嗓音清贵,漫不经心的开口道,“他们说你洗的衣服不干净,而且好多还洗破了……”

夏以沫心中再抑郁,此刻也不由的噗嗤一声,笑了出来,“好吧,我是故意的……”

女子轻笑的嗓音,似乎还带着因为方才的哭泣,而残留的湿意,听来有些软软糯糯的,如同小时候娘亲给他做过的桂花糖藕粉一般,宇文熠城不自觉的放缓了脚步。紧紧贴在他后背上的娇躯,单薄纤细的仿佛没有重量,令他忽而有一种错觉,可以就这样一直背着她,走下去,再走下去一样。

一时之间,两个人谁都没有说话。皑皑白雪,万物寂静,这一刹那,只有云靴缓步踩在厚厚积雪上咯吱咯吱的响声,回荡在天地之间。

深深浅浅的脚印,一路延伸,像是没有尽头一般。

但再长的路,也终有走尽的那一刻。

……

缀锦阁。

太医已经来看过,开了药之后便退下了,柔香与翠微也被打发到别处去熬药了,偌大的缀锦阁,一时只剩下夏以沫与宇文熠城的存在。

夏以沫望望那个站在不远之处,玉树临风如同高贵神祗一般的男子,突然有一刹那的恍惚。

这样安静的陪伴在她身边的宇文熠城,令她如此的不习惯,令她甚至有一种其实他很关心她的错觉。

不,这样的感觉太危险了。她宁肯他像之前一样冷酷的对待她,她可以承受那样的相处模式……但是,对她好……她忽而有些怕,他对她的好……人是习惯性动物,如果有朝一日,她习惯了他对她的好,一旦失去之后,她要怎么办?

莫名的恐慌,在这一刹那,忽而狠狠攫住夏以沫。

“我已经没事了……”

咽下喉咙里的苦涩,夏以沫强撑出一丝没所谓的笑意,“宇文熠城,谢谢你送我回来……你回去吧……”

男人却是眼眸一深。她这样迫不及待的赶他走吗?有句话叫什么,卸磨杀驴?这突然冒出在脑海里的一个成语,令宇文熠城不满的皱了皱眉头。

“夏以沫,你之前为什么要哭?”

宇文熠城突然开口问道。他的肩头,似乎还残留着她泪水的温度,由滚烫变为冰冷,湿哒哒的贴在他的皮肤上,如此的不舒服。

夏以沫似乎没有料到他会突然这么问,一双眼眸,下意识的垂了下去,迫不及待的想要遮住瞳底一切的情绪。

她不想被他看到她的脆弱。他是她最不想将自己的脆弱,暴露在他面前的那个人。

但是,宇文熠城还是看清了。他看到她澄澈透亮的眸底还带着的未散泪意,他看到她此刻紧紧拽在被角上的纤弱手势,那样的仓皇而不知所措……自相识以来,他看到她太多的神情,欢笑的、愤怒的、悲伤的、算计的、虚张声势的、肆意张扬的……流转在她明亮如天边繁星的一双眼睛里的每一种情绪,都无比鲜活,无比生气盎然,但他独独没有从她的双眼里,看到过泪水,那样通透而滚烫的泪水,他想知道,是什么人,是什么事,会让她如此失去控制的放肆流泪、不堪一击……

他的眼光,如火、如冰、如针尖、如利刃一般,凝视在她的身上。像是要将她一层一层的抽筋剥骨,让她无所遁形的尽数暴露在他面前一般。

夏以沫忽而抬起头来,望向面前的男人。

“宇文熠城……”

她唤他,“让我见一见司徒陵轩,好不好?”

她是那样恳切的望着他,被泪水染污的一双明眸,充满期待、充满痛苦,更充满乞求。

宇文熠城眸底锐芒,陡然炽盛。

是呀,他早该想到的,只有一个人,一件事,才会让她这样的流泪哭泣,这样的甘于低声下气、委曲求全。

“原来还是为着那个司徒陵轩……”

男人冷冷咬出“司徒陵轩”四个字,一张俊颜上却是什么情绪都没有。

夏以沫心里一紧,语声不由的有些迫切,“我只是想见阿轩一面,亲眼确定他好不好而已……”

她已经不奢望面前的男人,能够放过阿轩了,她只是想看看他,想要看看他如今的情况,确认他还好好的活在这个世上罢了。

这便是她眼下唯一的要求与希望了。

宇文熠城冷冷笑了笑,“那孤劝你还是不要见的为好……因为你看到之后,一定会失望透顶的……”

薄唇缓缓抹开一丝残酷笑意,“孤现在就可以告诉你,你的阿轩他很不好……生不如死,怎么会好呢?”

再一次从男人的口中,听到这“生不如死”四个字,只叫夏以沫千疮百孔的一颗心,更加刺痛。

“宇文熠城,我与阿轩,到底做过些什么,为什么你要这么折磨我们?”

她真的很想知道,他们到底与他有着怎样的深仇大恨,令他恨到如此地步,令他要费尽心机的令他们生不如死?

宇文熠城漠然瞥了她一眼,“孤今日加诸在那司徒陵轩身上的,比起他的所作所为,不过万一罢了……”

不过万一……她与司徒陵轩,真的曾经对他造成过那么大的伤害吗?

“宇文熠城,你曾经说过,一切都是因我而起……”

拽着锦被的双手,骨节发白,像是用尽了全身的力气,抬眸,夏以沫定定的望住面前的男人,“既然如此,你放过阿轩吧,我会尽我的所能,补偿于你的……”

这个世上,不会有无缘无故的恨,不管面前的这个男人,究竟是为着什么缘由,如此痛恨她与司徒陵轩,如果真的有一个人应该受到惩罚的话,那么也应该是她这个罪魁祸首不是吗?

听到她说到“补偿”两个字,宇文熠城眉目一闪。

“夏以沫,你又能拿什么来补偿?”

男人不屑一笑。

夏以沫心底一涩。是呀,她又能拿什么来补偿呢?她有的,也不过是自己这一个人罢了……

心口骤然一疼,巨大的痛楚,在这一刹那像是吸饱水的海绵一样,在夏以沫的胸腔里迅速的膨胀开来,像是迫不及待的想要将她揉碎了一般。

“我的一生一世……”

抬眸,夏以沫缓缓吐出这六个字来。苍白的唇瓣,在这一刹那,褪尽血色。

尽管已经决定,但亲口说出来的时候,她的心,还是不可抑制的掠过阵阵的悲哀。

宇文熠城墨黑的瞳仁,在听到她一字一句咬出那“一生一世”四个字之时,有极锐利的寒芒,陡然炸开在眼眸深处。

“你的一生一世吗?”

修长双腿,蓦地踏前,宇文熠城高大身形,居高临下的,将床榻上的女子,完全罩于他的阴影之下。

附身,男人凉薄指尖,蓦地狠狠捏住女子小巧的下颚,迫着她抬起头来,与他对视。

“夏以沫,你的意思是打算……”

语声一顿,宇文熠城将薄唇里的两个字,咬的异常低沉而清晰,“肉偿吗?”

夏以沫被他口中如此直白的说出的“肉偿”二字,狠狠一刺。

这样极具侮辱性的两个字,令她觉得无尽的羞辱。可是,说白了,不就是这样吗?

“如果你愿意的话……”

抹掉心底缓缓漫延的阵阵悲哀,夏以沫语声平静的开口道。只是,她一张惨白的面色,还是无所遁形的泄露了她此刻的屈辱与难受。

宇文熠城却忽而一把甩开了钳制在她下巴的手势。

“夏以沫,你凭什么认为孤会要一个成过亲的不洁的女人……”

身形秀拔,说这话的男子,甚至不屑的连多看一眼对面的女人都不愿。

夏以沫心底又是一刺。

咬了咬牙,夏以沫豁出去般开口道,“宇文熠城,如果我告诉你,我与司徒陵轩,不过是有名无实呢?”

那语声渐低的“有名无实”四个字,像是一道不期然的琴弦一般,划过宇文熠城的心头,微不可察的撩拨了一下。

“有名无实吗?”

薄唇寡淡疏离的重复着这四个字,宇文熠城寒眸凛冽,冷冷落在夏以沫的身上,像是要看到她的心底一般。

“孤要验过货之后,才考虑这笔交易划不划算……”

沉如秋水的嗓音,平滑的从宇文熠城微启的薄唇间,一字一句的滑出,夏以沫还没有来得及反应,男人清冽的气息,已蓦地袭上她的唇瓣,如突如其来的狂风暴雨,带着惩罚般的力度,在她的唇齿间,肆意啃咬。

第60章 伉俪情深第122章 刺客夜袭第69章 亭中倾谈第180章 他的真心第257章 梦中人第110章 如何忍心第131章 离别之殇第191章 迫她答应第16章 英雄救美第237章 长安长乐被掳第28章 隐感威胁第179章 有了身孕第49章 昔日情仇第74章 生儿育女第84章 永远不会第218章 离去第74章 生儿育女第279章 重逢第179章 有了身孕第211章 京郊别苑第185章 失子之殇第121章 不容抗拒第248章 低到尘埃第145章 真相若何,亟待解第215章 承诺第24章 忍气吞声第274章 她不知道的事第169章 小产真相第23章 惨遭折磨第182章 怀孕背后的真相第299章 番外1第144章 痛不欲生,难求死第30章 低声下气第193章 柔情解语花第110章 如何忍心第41章 条件第289章 亲生骨肉第264章 揭穿第258章 玉原石第21章 纳她为妾第22章 浣衣为奴第37章 对峙第9章 谶语第49章 昔日情仇第302章 番外4第141章 片刻温情,须臾尽第88章 柔情蜜意第5章 受辱第28章 隐感威胁第256章 不速之客第111章 不知抉择第293章第103章 苦口婆心第279章 重逢第89章 醋意横生第281章 故人相见第249章 废妃第19章 选秀阴云第112章 她的决定第10章 别离第110章 如何忍心第218章 离去第51章 生杀予夺第106章 险遭凌辱第156章 同为伤心人第147章 两厢伤害,血色浓第82章 陪她一起第59章 谒见中宫第154章 睿王殿下,恰相助第144章 痛不欲生,难求死第99章 心有不甘第198章 精心谋算第171章 假孕被揭穿第292章 打击第254章 做不做得准第102章 家有悍妇第208章 他的心第276章第300章 番外2第91章 深陷其中第226章 故人重逢第198章 精心谋算第94章 引狼入室第212章 可笑可悲第46章 洗脱嫌疑第254章 做不做得准第287章 墨柳山庄第44章 出尔反尔第18章 群起攻之第63章 势在必得第50章 性命垂危第22章 浣衣为奴第190章 柔香被关第31章 强吻第220章 毒誓第73章 失子之恨第133章 心如牢笼,自困囚第243章 谁的孩子第183章 险些小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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