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爷,你当真要答应章家的提亲么?”
帷帐之中,白姜氏枕着丈夫的臂弯,心里担忧。
白玉书摇头,“当然不答应。”
“可是得想个法子才行啊!章家纠缠不休的,如果不及早断了他们的非分之想,不知日后还会如何使坏呢!”
“夫人言之有理。”
于是夫妻两个苦思冥想。
末了,白姜氏道:“那章家大少爷之所以对阿暖锲而不舍,不过因为阿暖如今尚待字闺中,名花无主,也就由得他追求了。窈窕淑女,君子好逑。这原也无可厚非,只是他为人下/流,所用手段都是令人不齿的,这就不应该了。如若阿暖而今已许配婆家,或许能断了章家大少爷的念想。所以,为今之计,应及早替阿暖许配个好人家才是,无需大富大贵,至少身家清白方可。”
“夫人所言极是。”
于是夫妻二人又开始苦思冥想,直至天明,已将未来可能的女婿人选都想了个遍,虽都不甚满意,却都觉比章乃春强。
白姜氏觉得她二哥姜素成家的两个儿子姜湖、姜海,她妹妹姜女家的大儿子杨沐飞,都是合适的人选。白玉书却钟意温鹿鸣和安宇梦。
白姜氏当然不愿意,她道:“鹿鸣虽然人才出众,可家境实在是差了些。安公子之前出身梨园,现在虽然过继给了养父母,可到底也是小门小户,这样的人家如何能配得咱白家?”
白玉书道:“英雄莫问出处,那两个孩子只怕并非瓮中之物,平步青云、鱼跃龙门指日可待。”
白姜氏不以为然。“老爷何以对他二人如此自信?”
见白姜氏不高兴了,白玉书遂赔笑道:“既如此,不如明日请大舅哥过来白府一趟,振轩的亲事是他保的媒,阿暖的亲事横竖也交由他便是。”
白姜氏便不再有意见,二人这才睡了。
※
次日,姜桂礼一接到白家捎去的消息。就乘着马车来了白家。白姜氏和白玉书在兰庭与他会面。三人叽叽咕咕商量了半日。
姜桂礼道:“婚姻大事不是儿戏。三妹和三妹夫可不要草率,要从长计议才是。”
“横竖只有半月时光,哪里有时间容咱们从长计议哟!”白姜氏慨叹。遂将章家逼婚一事说了。
姜桂礼怒道:“真真岂有此理,两家结亲当遵循你情我愿原则,岂能如此强买强卖?”
白玉书道:“他章家耍横有他耍横的资本,洛县百姓大到红白喜事小到吃喝拉撒。哪一样民生离得了他章家的生意?”
姜桂礼道:“那也容不得他胡作非为!富不过三代,看章家大少爷在洛县的所作所为。就是个败家的胚子,阿暖决计不能嫁与他。三妹和三妹夫放心,这事就包在为兄身上。”
姜桂礼回到姜家,就去找二房商量。
二舅自然无不欢喜。说:“姜湖和姜海二人之间挑一个便是,姜湖对阿暖一向有心,如若替他应承了这姻缘。他一定会倍加珍惜的。”
二舅母却不依了,她道:“姜湖和姜海的亲事。我可都已经应承了我娘家的侄女和外甥女,虽然没有正式订婚,可已经口头定约,如今要让姜湖另娶阿暖,这不是让我做个无信之人吗?日后还让我如何在娘家亲戚们面前做人?”
二舅母说着就哭哭啼啼起来。
二舅道:“儿子的亲事,我身为父亲岂能无权作主?你一个妇道人家不经过我同意怎么就擅作主张了?”
二舅母啐道:“你这个做父亲的如果真心替儿子着想,又怎么会放着热乎乎的亲事不提,去贴人家白家的冷屁股?你忘了,振轩成亲的时候,我们去白家做客,你的好外甥女是如何羞辱咱姜湖的?什么襄王有梦,神女无心,什么落花有意,流水无情?我十月怀胎辛苦养育的儿子,岂能容他人如此羞辱和作践?反正,白家的亲事,除非我死了,否则绝不答应,姜湖不行,姜海也不行!”
二舅被二舅母一番激将,早已气到不行。
大舅姜桂礼道:“人家好端端的一门亲事,由得你们这样聒噪?真是晦气!”
说着,拂袖而去。
备了马车,带了小厮,直奔临县的四妹姜女家。
姜女和杨勤封听说了姜桂礼的来意,十分欢喜。当即唤了杨沐飞到跟前,杨沐飞听说长辈们要作主让阿暖嫁与他,早已心花怒放喜不自胜。偏生,恋奴听说了消息,在家里闹嚷个不休,说大舅说话不算话,曾经答应过要将暖表姐保与他作妻子的,为什么又要保与大哥?
大人们只当恋奴是孩童的玩笑话,谁也不当回事。
姜桂礼在姜女家留宿了一夜,好酒好饭,话叙了一日,次日才回洛县去给白姜氏和白玉书复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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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云暖正让绿萝红玉打开仓库,将平素里收藏的金钗玉佩等宝物都寻出来,要让紫藤挑几样做陪嫁去。却听紫藤来报说是真娘进了听雨轩的园子。
白云暖忙搁下箱箱笼笼,走出厢房,果见真娘自回廊那端走过来。她穿了玫瑰红的绣腰襦,外罩一件厚袄子,下穿深绿色百褶裙,明艳又大方地走到白云暖跟前,行了个福礼道:“真娘给小姐道喜了。”
白云暖疑惑:“真娘说什么玩笑话呢?喜从何来?”
真娘笑道:“大舅老爷刚从小姐四姨家过来,给小姐保了一桩亲上加亲的喜事,真娘特来给小姐道喜。”
白云暖一听,傻了眼。
“大舅是要替我和沐飞表哥撮合?”
“不是要撮合,是已经撮合了,老爷夫人和四姨夫人、四姨老爷都已经首肯了。老爷夫人已经将小姐的庚帖交给大舅老爷了!”
“啊?”白云暖一听,顾不得回屋拿件斗篷,冒着呼呼的冬风便往兰庭跑去。
真娘见白云暖跑得急匆匆的。就赶紧喊紫藤、绿萝和红玉道:“你们三个还愣着干什么?赶紧给小姐送件斗篷啊,这天冷风寒的。”
紫藤第一个回神,进屋拿了屏风衣架上的猩红斗篷就去追白云暖。
白云暖哪里顾得冷不冷,她一口气跑到兰庭时早已气喘吁吁,香汗涔涔。
兰庭的厅上,白玉书和白姜氏正觉解了心头一桩大事,长舒一口气。却见白云暖冒冒失失跑了进来。鬓发也毛了,身上衣裳也单薄得很。
白姜氏急道:“这是怎么了?那几个丫头干什么吃的,由得你这样就出来了?”
白云暖哪里有心情同她啰嗦。直截了当问道:“大舅呢?”
“已回姜家去了,”白玉书道,“你来得正好,父亲母亲有话要和你说。”
白云暖不和他说。转身就跑出了兰庭。
“阿暖——”白姜氏在身后喊她,可是白云暖早跑得没了踪影。
出了兰庭。见紫藤刚好拿了斗篷来寻她,她一边披上斗篷一边道:“你快去找喜伯,套一辆马车给我,我要去一趟大舅家。但是别和喜伯说是我要用。就说是父亲要用的。”
紫藤点头,先行跑去外院,白云暖喘了几口气。才慢慢走到外院去。
甬道上已套好一辆马车,车夫已经坐在马车前头。拿着马鞭等她。
白云暖二话不说,由紫藤扶着上了马车,便让车夫驾车向姜家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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姜桂礼前脚回到姜家,才喝了一口热茶,便听小厮来报说白云暖来了。
姜桂礼的眉头蹙成了大疙瘩,忙让小厮将白云暖迎进来。
白云暖风尘仆仆的,脸颊涨红,像是在脸上开了两朵红花。
姜桂礼道:“阿暖,你怎么来了?可是一个人?”
白云暖已上前向姜桂礼行了礼,道:“是外甥女儿一人前来的,不过大舅不必担心,阿暖和大舅说完话就回白家去了,父亲母亲不会责怪的。”
姜桂礼道:“你是要和大舅说什么?可是关于和你沐飞表哥的亲事?”
白云暖点头,继而向姜桂礼一伸手:“请大舅将阿暖的庚帖还我。”
姜桂礼吃了一惊,“这是为何?你的庚帖可是你父亲母亲给我的,大舅我明日还要带上这庚帖去你四姨家,交换你沐飞表哥的庚帖呢!”
“趁现在尚未交换庚帖,一切都还来得及,大舅还是先把阿暖的庚帖还给阿暖吧!”
姜桂礼和颜悦色道:“阿暖哪,婚姻大事,一向遵循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你沐飞表哥也算一表人才,你四姨父家也是名门望族,谈到临县杨家,谁个不竖起大拇指称赞上一两句呢?大舅以为你和你沐飞表哥联姻,亲上加亲,相配得很。再说,这也是为今解决你摆脱章家那花大少纠缠的最好之计了,难道你不嫁你沐飞表哥,却要去嫁那章家花大少吗?”
白云暖不慌不忙,道:“大舅也知道父亲母亲急着请大舅为阿暖说媒,是为了摆脱章家的纠缠,这样胡乱之中将阿暖塞与沐飞表哥,对沐飞表哥总是不公平的。”
“话虽如此,可是你沐飞表哥是愿意的啊!舅父昨日去临县拜访了你四姨一家,你四姨、四姨父以及你沐飞表哥都同意这门亲事,在大舅看来,这是一桩良缘,所以阿暖你不要觉得愧疚,你沐飞表哥对这门亲事是愿意的。”
“可是阿暖不愿意。”白云暖斩钉截铁的。
姜桂礼吃了一惊。
白云暖道:“婚姻大事,并非儿戏,不能如此草率,赶鸭子上架似的。有道是事缓则圆,阿暖的亲事还请大舅多花些时间,慢慢筹谋着。”
“可是如今不是十万火急吗?那章家给了半月通牒,你父亲母亲也是没有办法中的办法。”
白云暖胸有成竹一笑道:“大舅若是担心章家的纠缠,就大可不必了,章家方面,我已经想到解决的办法,至少可以让阿暖摆脱目前的困境,且已和章家大少爷达成了协议。大舅不必替阿暖担心。”
见白云暖说得笃定,姜桂礼沉吟了一下道:“这样吧,大舅随你再去一趟你家,咱们和你父亲母亲重新再商议商议,至于这庚帖,还是需得经你父亲母亲同意,大舅才能将你的庚帖还回去。”
白云暖同意了。于是姜桂礼携着白云暖自出了姜家大门。
刚走出大门口,就见对过二房的府门口站着姜湖。
“三表哥?”白云暖见姜湖一袭蓝色衣裳,头戴冠帽,神色郁郁地立在府门前地石狮子旁。原来的圆脸也现出尖尖的下巴来,与上回分别时相比竟清瘦了不少。
姜桂礼道:“大舅再马车上等你,你三表哥大抵有话要同你说。”
姜桂礼说着,自去一旁上了马车上等着。
白云暖对紫藤道:“你也去马车上等我。”
旁人都走光了,独留白云暖一人,姜湖这才走了过来,只是步履不再意气风发的,竟有些蹒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