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挑战者戴着面具, 看不清表情,但反应明显很大,甚至立刻上前了一步。
夔悠闲地转动着魁星笔, 说了句什么, 渚巽和其他人自然听不见, 却见那个挑战者猛地一抬手以刀指夔, 姿势凛然。
夔居然对那个挑战者笑了笑, 笑容里夹杂着嘲讽,他挽了个笔花,周围的大环境又变了!
这回所有人发现自己身处于无垠广袤的深海之中, 分不清边界,脚下便是蓝到近乎漆黑、深不可测的海沟, 似乎他们只要动一动, 就会滑落深渊, 进入永恒的自由落体运动中。
渚巽听到旁边隔间有观众尖叫起来:“停!老子的恐高症!老子的深邃恐惧症!啊啊啊啊啊!”
那人的朋友笑骂道:“不过区区幻觉!你闭上眼不就没事了吗,真要是海里我们早被淹死了。”
渚巽耳朵里听着他们的交谈, 目光落在那个挑战者身上,突然就发现了不对劲,那个挑战者面具下竟然冒出一连串水泡,人也踉跄跪倒,就好像真的呛了水一样!
渚巽心下一紧, 她不清楚夔那边想做什么, 但她不会允许夔在他眼皮子底下伤害无辜的人, 哪怕夔心神被控制了。
说时迟那时快, 渚巽一个箭步朝他们跃了过去, 降落在他们身边,灭之心骨一运转, 破了夔那支古怪的魁星笔的法力。
顿时,景色一秒还原,众人面面相觑,发现自己还是好好地待在隔间座位上,到处是嗡嗡嗡的议论声,紧接着,这些议论声越来越大,最后汇合成震天的欢呼。
“太精彩了!”
“好高的幻术境界!”
“不愧是百里世家的继承人!”
渚巽充耳不闻,扶起了那个挑战者,对方咳嗽不已,吐出了不少水,果然刚才是真的呛水了。
同时,渚巽眼神落在夔身上,表情复杂,夔泰然回望她,依然如同望着个陌生人,自顾自地转笔玩,没有搭理她的意思。
渚巽眯起眼,通常幻术厉害归厉害,却并不能做到无中生有,夔竟然让这个挑战者真的被水给淹了,难道那魁星笔……
渚巽此时顶着一张平淡无奇的脸,其他人都不认识她,裁判过来询问情况,渚巽平静地说:“我是二号挑战者。”
先前戴天狗面具的挑战者低声对渚巽说了句谢谢,渚巽一愣,回头看他,对方已经走下场地,回到观众席上。
裁判宣布第二轮挑战开始,守擂人依旧是夔。
夔摸了下魁星笔的笔杆,渚巽连忙打断:“等等,我有话跟你说,就一分钟。”
夔抬眼,淡漠地问:“什么事?”
渚巽压低了声音:“你……想不想得起来,渚巽是谁?”
夔:“不认识。”
果然失忆了啊,渚巽心里浮上强烈的失望和失落,忽然就有点火大,没了原本打算慢慢试探的心思,脱口而出:“我跟你打个赌。”
夔无动于衷:“什么赌?”
“如果我赢了你,你这支笔就归我了。”渚巽意有所指地看了看那支魁星笔。
夔弯了弯嘴角:“你胃口不小,若你输了呢?”
渚巽:“你想如何?”
夔:“你输了,我也要你身上的一样东西,暂时没想好,等比赛结果出来再说。”
渚巽冷冷地点头:“没问题。”
她的心慢慢沉了下去,虽说猜到了夔对自己的态度,渚巽仍旧不可避免地感到了一丝寒意,情感没能跟上理智。
他们谈话结束,各自站到了地上的两条黄线后,裁判见他们各自就位,开启了挑战倒计时。
渚巽忍不住有点走神,刚才和夔说了几句话,那种违和感又更强了几分,不过时间不容许她发呆,她定了定神,看着夔手中的魁星笔,希望她猜的方向是对的。
裁判吹响了口哨,倒计时结束,鼓点密集磅礴地响起,颇有十面埋伏之感,不同于第一次挑战,夔率先发起了进攻,再度动用了那支奇特非凡的魁星笔!
渚巽也拔出了自己的武器。
那是傩颛特意从库房里拿给她的,一把可以从巴掌大小瞬间暴涨成一人多高的银白色战镰,弯弯的镰刀上还挂着倒钩,犹如巨兽的獠牙,看上去十足威慑。
傩颛告诉渚巽,此战镰是她的本命法器,能很好的导引灭之心骨的法力,为此他们还在无动山庄的练武场演习了好几个回合。
当魁星笔点化幻境的力量汹涌到渚巽跟前时,渚巽抡起战镰一挥,将魁星笔的力量一丝不漏地反弹了回去!
魁星笔的法力被粉碎后,散作光尘与碎星,春风般拂过夔的周身,并没有给夔造成任何损害。
夔等待那阵法力余波散尽,高深莫测地望着渚巽,不知道在想什么。
渚巽向左歪了歪下巴,做出个挑衅的神态,示意夔再来。
她也没想到以沧巽的真身驾驭灭之心骨,再配合这把战镰,效果竟然这么强悍,心里蓦地兴奋了起来。
难道我其实是个好战分子?渚巽心想。
底下观众早就讨论得热火朝天,所有人都一致感到不虚此行,大开眼界。有人觉得精彩有趣,自然也有人不忿,说:“这哪里是斗法,分明就是炫富炫法器,拼的是装备不是实力!”
然而马上就有另外的观众反驳他:“能驾驭高级别法宝也是实力的一种,你有本事你上啊,我看那些法宝在你手上恐怕要成废铁!”
他的话赢得了不少赞同,结果前一个观众带着一帮支持技术流的天师跟他辩论,双方差点打起来,直到现场的保安人员过来制止他们。
道场中央,挑战赛仍然在进行中。
夔突然伸出手,缓缓抚过魁星笔的笔杆,指尖停在了笔端,两者连接处,泛起了奇异的光芒。
那一刻,渚巽条件反射地举起了战镰。
她的反应相当及时,就在千钧一发之际,那支魁星笔笔端爆发了洪水般铺天盖地的能量,卷向渚巽!
渚巽犹如被飓风扫中,差点像个汤圆一样翻滚出去,幸好她催发了灭之心骨的法力,源源不断的力量在战镰上形成了护盾,挡住了绝大多数来自夔的攻击。
两股力量展开了拉锯战,渚巽应付得较为吃力,却没有处于下风,达到了和夔不分伯仲的状态。
幸亏道场上设置了结界,加上两股力量互相抵消,观众们没有被波及到,在观众看来,那两个人身体七十度前倾,感觉要站稳都很困难,两股实体化的力量分别从他们的法宝中涌出,撞上,再互相抵消,演变成了消耗战的局面。
渚巽感到灭之心骨在丹田处产生了变化,遭遇挑战令它更上一层楼,将内部蕴藏的所有法力全部舒展了出来。
感到自己这边的倚仗越来越强,渚巽试着向前迈了一步,成功!
她两三步来到了夔的跟前,和他只有一臂距离,他们中间仿佛隔着一层真空,谁也没法再前进一步。
渚巽艰难开口道:“你这魁星笔里面,怕是识之法吧?”
夔勾起了嘴角:“你猜中了,无明之魔。”
渚巽心狠狠一跳,继而猛地沉了下去。
她要确定夔深陷敌营的程度到了哪一步,是按部就班的棋子,还是被某种强大的手段迷惑了,以至于倒戈成了帮凶。
夔继续道:“你想要识之法?我可以给你,但有个条件。”
“什么?”渚巽咬牙问。
夔说:“你要到我这边来。”
他向上看了眼傩颛所在的方向,盯着渚巽说:“我不会伤害你,只要你到我这边来,我就把识之法给你。”
渚巽下意识地有点心动,嘴上仍不服道:“我怎么知道你说的是真的假的?”
夔:“尽管你是魔,我不想对你动粗,我觉得自己好像认识你……我想找到答案。”
渚巽面无表情。
会不会这是一个陷阱?幕后最大的黑手肓梦还未现身,夔可能是听命于他行事。另一方面,这是一个接近夔的好机会,只要近了他的身,总有办法让他恢复清醒。
如果她此时强行抢走附着了识之法的魁星笔呢?夔会不会因此有危险?
思来想去,渚巽决定还是按照原定的保守方案,打败夔再说。
“抱歉,我不会去你那边,但这识之法,我要定了。”渚巽说。
夔目光闪烁,似是没料到渚巽竟然不上当,手里的魁星笔光华流转,升起白茫茫的烟岚挡住了渚巽的视线,待白雾散去,来自魁星笔的巨大法力如飞流直下三千尺,冲刷渚巽全身!
渚巽痛得发不出声,一跪到地,好像在被人用钢刷片肉,她不敢相信夔竟然这么对自己,脑海断了电,不知道该如何反应。
痛苦持续了大约两秒,对渚巽而言却十分漫长,待她恍惚回神后,发现自己毫发无损,方才的痛觉烟消云散。
夔似笑非笑地望着她。
渚巽余光看见楼上观众全部露出了或愤怒或惊恐的眼神。
渚巽心里咯噔一跳,借着战镰光滑如镜的镰刃看了下,立刻明白了,她此时被卸除了伪装,恢复了沧巽的真容。
一头长发委地,漆黑如墨,双眸赤红色,且色泽变化不一,时而像熔融的宝石,时而像血月时分的暗红铜色,实在妖异万分,偏偏面容极为殊胜,仙姿魔态,蛊惑众生,令人不敢逼视。
“无明之魔!”观众席上很多公务天师惶恐地叫出了声,也有偏远地方来的不认识沧巽的天师,一头雾水地观望着,为沧巽的容貌和气度所震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