琉璃盏泛着昏黄的光晕,曲折的走廊有点阴森的味道。
古老唱机在黯色中翩然旋转出《Jacqueline'stear》沉淀已久的忧伤弦音,由淡转浓。
轻缓的音乐并没有疏散湘雅的烦躁,远处的霓虹让她心里有点厌恶,几乎是用尽全力的将手中的飞镖掷向标靶,发出“叮”的闷响。
她站在阳台上发了一会儿呆,轻轻地将一绺散乱的头发拢向耳后,心不在焉的放下酒杯,迈脚走向前台。
清秋微凉,薄薄的秋意划过皮肤散出如水的滋味。细腻柔媚、纤巧温柔的洛可可风格的木雕同杜普雷的琴弦缠绵盘曲,连成一体。
宁静中带着些许亢奋的凄美,湘雅懒懒的扫了一眼空荡荡的前厅,在椅子上坐下,缓缓的后仰靠在椅背上。
玲珑的水晶灯高高的悬挂在有些苍白的天花板上,叔父和唐开元那副令人作呕的神情如挥不去的阴影,一幕幕历历清晰,她眼底涌现的憎恶更加浓郁了。
半年前,她突然接到噩耗,父亲湘怀山突发脑溢血不治身亡。为此,她不得不中断在剑桥的深造,匆匆赶回家中,打理一切后事。
对于湘怀山的离世,她也曾产生疑虑,但是在母亲秦玉华口中却得不到丝毫有价值的信息。
彷如滥俗的奋斗发家史的破桥段,十八年前父亲拖家带口来到这座陌生的城市,结识了唐开元的父亲,随后二人携手打拼,开创出这家三元拍卖行。
眼看着三元拍卖行越做越大,父亲却在迈入辉煌之际悄然离世,对他来言,这也许是一生最大的遗憾吧!
还不仅如此,父亲湘怀山死后不足半年,母亲突然向自己提出要和叔父唐晋昊结婚的事情,令她陷入了更大的谜团和痛苦之中。
在听到母亲的要求时,那一瞬间她居然感到很好笑,莫名其妙的苦笑中有些酸涩的感觉。
也许一切都是一个奇怪的梦吧!
她朝着昏黄飘摇的壁灯吐了一口气,气息仿佛吹得光晕一阵轻颤,凝化成一种迷离的幻觉,浮光掠影般的划过如水的清眸。
也许,过了今晚这个家将不再是她生命中不可缺少的一部分了,她将作为一个多余者在这里寄居。
原本完美的东西支离破碎的那一刹那,如果可以选择,她宁愿自己因愤怒而痛哭,将自己的委屈淋淋漓漓的发泄出来。
半年前,她还是一个天之骄女,聪慧乖顺,家庭和美,为了父亲的拍卖行,踌躇满志的跑到欧洲深造,可是换回来的却是家庭的分崩离析,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枫树林里红叶纷飞,当年那个拈叶沉思的慈祥的面孔却永远不再了,夕阳般的血红从父亲的指尖滑落,仅剩的一抹浪漫和温馨也在瞬间砉然撕裂,空气里是一层扯不断的薄雾......
烟城危澜,雾锁几重楼?
今日是母亲秦玉华和唐晋昊大婚的日子,她不愿参加婚礼的酒宴,留在了拍卖行,工作人员的离去才让她有种如释重负的感觉。
她下意识的耸了耸身子,黯淡的灯光照射在她的身上,心中却无比的清明,没有疯狂的愤怒,有的只是苦艾酒后憔悴的麻木。
仿佛明悟似的,她的嘴角浮现出一抹苍白的苦笑,女人是高贵的动物,也是最会伤害自己的动物,一切的烦恼或许就是因为太过执着了吧!
“当、当、当、......”
挂钟低沉的咆哮,在客厅中旋转,一圈一圈,一轮一轮,不止不休,似乎潜意识的要把什么东西砸进空虚的灵魂。
“寂寞如蓝色凝冻,生命脱蒂于苦痛,苦痛任寂寞煎烘,这本该是生命最初的色彩吧!”钟鸣惊醒了沉思的湘雅,她缓缓地自语道。
“已经十点了啊,真是的,现在哪里还会有客人啊?我在胡思乱想什么,时间过得好快啊,也许我现在最需要的就是好好睡一觉。”
这一瞬间,空气里有了点微妙的变化,似乎陷入了一个气场,时间被凝固了,跳动的表针似乎也由于发条的无力抛锚了。
一道长长的影子从长廊的远处投来,延伸至湘雅的脚下。
湘雅猛的转过身去,紧张的神情在弹指间化为泡影浮光。
“姑娘,请问这里是三元拍卖交易行吗?”来人淡淡的问道,脸上带着一抹不易察觉的微笑,很温和、很透明。
湘雅一阵的恍惚,但是很快她镇定了下来,微笑的说道:“是的,老先生,这里是三元拍卖行,不知道有什么可以帮你的?”
“呵呵,我想委托贵公司拍卖一件小玩意。”老人淡淡的微笑。
湘雅沉吟了一下,慢慢的道:“可是老先生,现在已经十点多了,公司早就停止营业了,要不你明天来吧,我亲自招待你。”
老人一脸惋惜的表情,但是依然不改笑容:“呵呵,看来我来的真不是时候啊,对了,姑娘不妨看看我带来的这件小玩意儿,没准你会改变心意的。”
湘雅无奈的苦笑了一下,每位顾客都说自己的委托物品如何如何珍贵,但拿出来时也不过那么回事,没什么特别吸引人的地方。
不过这位老先生真的很有意思,一口一声自己带来的是小玩意儿,和别的客人大是不同,湘雅不由的被对方勾起一丝好奇心。
“好吧,我帮你看看。”湘雅强打精神,随口说道。
“呵呵,我这是一件家传的宝物,姑娘请看看。”老人似乎并没有因为湘雅的不置可否而生气,脸上带着一层淡淡的微笑,从身上的皮包中取出一方墨色的玉盒,小心翼翼的送到湘雅手中。
初时的不经意,在老人取出玉盒这一刻开始变得有些惊奇,湘雅的心态略略郑重起来。
这玉盒通体由墨玉雕琢而成,手掌大小,四方四棱,玉盒盒盖上镶嵌着一缕金丝,厚重之中另添一抹灵气,委实是不多见的珍宝。
“老先生,你要拍卖的就是这一方墨玉盒吗,呵呵,现如今保存这么完整的墨玉工艺品,可是非常罕见了。”湘雅粲然一笑,如百花怒放。
“姑娘说笑了,这墨玉盒倒是一个凡品,我要拍卖的是这玉盒中的东西。”老人摇摇头,神色依旧淡然。
“哦?”湘雅一惊,心底电光石火般的掠过无数念头,墨玉盒已经弥足珍贵,那放在墨玉盒中的又将是何等之物呢?
老人似乎也看到了湘雅古井无波的眼底泛起的那一圈的热切期盼,嘴角露出一丝微笑,看着湘雅。
深吸一口气,“咔”的一声轻微的声音在大厅中震荡了一下,墨玉盒被湘雅缓缓的开启,仿佛这一瞬间吹来一阵幽幽的古风。
“紫藤佛瓜!”湘雅只觉得呼吸变得有些粗重,时间在这一刻静止,青黛明眸中犀利的目光闪闪发亮,忙将紫藤佛瓜托在玉掌之中,仔细的观看。
“是紫藤佛瓜,不是金银铜铁浇铸,也非汉玉宋瓷雕镂,呵呵,这也是我祖上一代代传下来的东西,都不知道多少年了。”
湘雅的目光从紫藤佛瓜出现在眼前,便没有一刻移开,眼底的惊叹、惊讶、惊喜之意不言而喻。
传说,昔年秦始皇令徐福东渡,访遍蓬莱仙山,终于得遇一位仙长,一面之缘,仙长赠予徐福一株紫藤,言说此藤可结出佛瓜,佩戴于身,鬼神不欺,吉祥富贵,益寿延年。徐福归来后,将仙藤呈交秦王嬴政,精心培植在阿房宫,不料未及紫藤开花结果,嬴政便殒命西游,秦二世即位,只贪图享乐,哪里会关心什么紫藤佛瓜,以为是徐福怕降罪,信口胡编,蒙蔽天听。此以后,紫藤仙蔓便被遗忘在了阿房宫。直至后来刘邦项羽起兵反秦,帅良将猛士狼烟千里,火烧阿房宫,熊熊烈焰之中,但见一物缓缓升起,在空中盘旋半日,随后消失天际。有内侍宫娥认出那盘旋之物乃是阿房宫中栽植的紫藤结出的佛瓜,随后一传十,十传百,紫藤佛瓜之说轰动一时!
至于湘雅如何知道这些秘闻,乃是源于一些野史稗文,鬼精杂书,当时也是好奇,这才有些印象,当看到佛瓜的那一瞬间,紫藤佛瓜的名字电光石火般的出现在她的心头。
紫藤佛瓜拳头大小,材质则是非金非玉,通体呈现淡紫色,极为接近紫罗兰的色泽,而在佛瓜的表层好有着类似蛛丝网的脉络,这些细小的纹路则是透着一丝的青碧,衬着佛瓜的淡紫,说不出的玲珑剔透。
此刻,一线月光斜射进来,巧而不巧的落在紫藤佛瓜之上,令佛瓜的表面氤氲一片白蒙蒙的光芒,浮动在湘雅的玉掌之上。
恍惚间,紫藤佛瓜显得宝相庄严,有如佛光普照,银芒跳动盘旋,空气中竟然多了一股淡淡的花草清香。
湘雅稍许犹豫,目光还是从紫藤佛瓜之上移开,伸手轻轻触摸着,抬头看着老人,来着一丝不解和惊讶的问道:“老先生,你真的准备拍卖者一件珍宝吗?”
老人点点头,没有多说什么。
“既然如此,老先生请随我来,我帮你办理一下交割手续。”湘雅叹了一口气,如果换做是她,她宁愿孤苦终老,也不会将这样的古珍奇宝拿来拍卖。
不过看老先生神色虽然有着一丝的不舍,但是意思却是坚决的,湘雅自然不好相劝。
“好了老先生,手续都办完了,您老只需本周周末晚上八点出席拍卖会就好了,这是您的出席证,到时候您老可早点来哦!”湘雅笑道。
“不会迟到的,呵呵!”
......
老人走后,湘雅再次的将紫藤佛瓜捧在手心仔细研究起来,越开越欣喜,简直爱不释手。
又一个钟头过去了,挂钟的低鸣将湘雅的心思拉回了现实的世界,轻吐香兰,缓缓的站起身,穿过大厅,谨慎的来到后厅的储藏阁,左手握着佛瓜,右手取钥匙打开储藏柜。
就在这时,忽然听到背后有风声袭来,她条件反射般的身子往下一缩,一把明晃晃的飞刀“嗖”的飞射而过,贴着头顶扎进墙壁上的一副油画上。
湘雅也是学过几手跆拳道的功夫,飞刀刚过,她猛地一个挺身,后面袭击她的蒙面人长身跟进,一把犀利的匕首直奔她的胸口而来。
储藏阁一排排的储藏柜占据了大量的地方,地发光相当狭窄,两人又相距太近,想躲开已经来不及,湘雅只得侧身迎了上去,对方的匕首“噗嗤”一声刺进她的右肩。
湘雅一声痛呼,“当啷”一声钥匙落地,转身就要朝门口夺路而去,那蒙面人身体彪悍,手脚敏捷,速度极快,怎容她走脱,一记阴狠的锁喉直奔她的玉颈而去。
湘雅认得这是致命的招式,万般无奈之下使出浑身解数,伸出两指直取对方双目,一只脚则是猛然的踢向对方的两跨之间。
不过蒙面人并不想与她两败俱伤,慌忙收势,侧身让过。
湘雅见对方让开了门口位置,第一意识便是往门口奔。
蒙面大汉明显是一个老手,退中有进,忽然腾身而起,一个螺旋踢直取湘雅的后脑勺,凶狠的脚力挟带着风声将湘雅踢撞在铁柜之上,眼冒金星。
蒙面大汉一招得手,得势不饶人,上前大跨一步,走到毫无反抗之力的湘雅跟前,伸手钳住了她纤细白净的喉咙,手起刀落,匕首像银色流光一般滑过她的玉颈。
蒙面人飞快的将能够抓去的东西全部丢进一个黑色皮包中,冷眼看了一眼身下的湘雅,转身奔逃而走。
湘雅拼命挣扎、喊叫,却是发不出一丁点的声音,只觉得脑袋在瞬间膨胀,“轰”的一声,跌进了黑暗的深渊......
琉璃盏依旧泛着昏黄的光晕,不知道过了多久,湘雅左手中紧握着的紫藤佛瓜在一线月光下,发出了淡淡的紫芒,一波波的向四周晕染开。
紫光很快的铺展在整个后厅之中,随后缓缓的凝聚到湘雅的身体四周,随着每一寸、每一丝的凝聚,湘雅的身体也变得渐渐模糊起来......
第二章南宫郡主
玉阶垂雪幔,凤璧巧玲珑。
暮鼓晨钟掩漫在风雨中,随着轻倩浮艳的杨柳飘絮,或早或晚吹落南宫王府。
南宫王府坐落在丹归国十三郡中排名第二的天池郡银月城西北,自从南宫贺封王以来,天池郡更名南宫郡,银月城则是府城。
南宫贺乃是丹归国独一无二的异姓王候,军旅出身,昔年统帅十万黑甲军,挥戈千里,以少胜多,击败前来进犯的曲犁国八十万铁骑,连夺对方三座郡府,令曲犁国胆战心惊,大有亡国之危,故而不得不放下大国的尊严,纡尊降贵,派遣密使和丹归国一番细商,愿意赠送百亿金银换回所失三郡。
一来因惊惧曲犁国的淫威,丹归国上层大佬也愿意息事宁人,二来害怕南宫贺功高盖主,威胁王室,便在万千黎民黔首的愤怒和不解中签订了停战协约,派发了九道军令,这才将南宫贺调回天都。
丹归国贵族捞得巨大的利益,担心南宫贺心有不满,为宽慰悍将和顺服民心,不得不忍痛封赏南宫贺为南宫王,坐守天池郡。
南宫贺虽然心中愤怒,但是天子之令,终究不敢忤逆,一代天骄铁血悍将终于在郁郁中接受了王室的安排。
寒来暑往,南宫贺在南宫郡一待便是三十年。
三十年中,虽然也有一些小国来犯,边境摩擦,但是丹归国上层贵族有意无意的遗忘了南宫贺的存在,从未再次起用他。
远离征杀战场,南宫贺倒也过上了一段平静安稳的日子,前半生戎马沙场,隐藏在身上的暗疾也因为精心的调养,渐渐地好转起来。
但是最近,很多人却发现这位面对百万雄师也未必变色的老将军却皱起了眉头。
鎏金盘银的麒麟细柱上拱顶着紫羽宫灯,一阵狂风沿着流壁回廊飘进了大厅内,吹打的珠帘“噼里啪啦”一阵颤动轻鸣。
窗外暮霭沉沉,大朵大朵的乌云掩漫在漆黑如墨的苍穹之上,偶尔一道闪电划过,雷霆巨大的轰隆声震得耳膜嗡嗡作疼。
尽管如此,大厅中聚集的二三十位丫鬟仆人却是垂手而立,低眉顺目,眼角的肌肉微微的抖动,脸上皆是呈现一片惊慌失措的土灰色。
除此之外,在大厅的左侧紫檀长寿椅上也高高端坐着三四位身穿宫廷内饰衣衫的白眉长须老者,唉声叹气,神色虽然不像大厅中站立的那些仆人般不堪,但是,坐在椅子上总觉得如芒在背,局促失态。
“三位御医请回吧,本王恕不远送。”南宫贺负手长立在大厅当首,声音还算和气。
几位坐在椅子上的老头带着一丝的羞愧,如蒙大赦一般,起身拱手作礼,转身走出了氛围阴沉的大厅,一直出了南宫府,上个马车,这才好不容易的喘了一口气。
看着御医背影消失在乌云狂风之中,南宫贺铜浇铁铸般的面孔变得更加低沉,比那天际呼啸翻涌的乌云还要阴霾上三分。
“嘭!”一块蓝烟玉砚台带着残留的朱墨砸落在深色近墨的檀木地板上,清冽的声音一直延进幽深的内殿。
大殿中的青衣家仆都屏息站着,人人低眉敛目,不闻半丝声响,半晌,那绕梁的碎裂声落在空寂的大厅仍旧格外清晰,不觉背心见了微汗。
“我养你们有什么用?都是废物,一群酒囊饭袋,如果嫣儿有什么三长两短,你们都要给她陪葬!”阴沉的怒吼,带着老将军只干云霄的肃然杀气,弥漫在大厅中。
没人敢说话,陪葬的惊恐已经令他们双股战栗。
“南宫奇,你身为我南宫贺的长子,你说说你都干了什么,每日花街柳巷,走狗斗鸡,可有一分长进的样子?纨绔倒也罢了,竟然在你嫣儿大病的时候还有心出去寻欢作乐,你这个逆子,是不是存心气死我?”老将军一拳砸在千年白楠木的桌案上,震得案上的青瓷茶碗颤晃不已。
“父王,你这就不对了,我也不希望嫣儿生病啊,我出去交朋友和这有关系吗......”一位剑眉星目,身材修长,华服美袍的俊美青年有些不满的嘀咕道。
“你还敢顶嘴,真是家门不幸啊,我南宫贺戎马半生,自认无愧于心,怎么就生出你这么个逆子来!”说着就从玉璧上猛然抽出一口宝剑朝南宫奇斩去。
“王爷,使不得!”几声呼喊,几位容颜俏丽的夫人顿时花容失色,慌忙上前拦腰抱住南宫贺。
“你们给我让开,嫣儿出了事,你们一样脱不了干系!”南宫贺身躯一震,挣脱了四五位花夫人的拦阻,明晃晃的宝剑对着南宫奇而去。
南宫奇毕竟年富力强,轻轻一窜便已经躲开,三步并作两步跑到大厅门口,大声喊道:“父王,难道我说错了吗?嫣儿是你骨肉,难道我们兄弟五人就不是你的儿子了吗,嫣儿稍有不适,便责怪我们兄弟,我们到底哪里做错了?”
“忤逆子,你还敢狡辩,你给我滚,滚得越远越好,别让我再看到你!”老将军将宝剑一把掼在地上,一跺脚,指着南宫奇大喝道。
“走就走,当我稀罕这个家,哼!”南宫奇华袖一拂,转身而走。
“奇儿,不可!”南宫贺身后跑出一位妇人,满脸的惊慌不安,上前一把扯住南宫奇。
“母亲,你让我走,反正父王也不在乎我们,我又何必在这里招人腻烦,我走就是了!”南宫奇脸色微红,眼中带着一抹恨意。
没有因为母亲的拉扯而心软,南宫奇满腔怒火的走出了南宫王府,府中的青衣小厮,全部避开了,生怕招惹了无妄之灾。
看到南宫奇如此大逆不道,南宫贺顿时勃然大怒,指着身后的一群美妇,厉声道:“都是你们教出来的一群好儿子啊!”随着指着另外三四位锦衣华服的公子哥,“你、你、你...全部给我滚!”
一位身穿紫衣的美妇人对着四人使了一个眼风,四人也是聪明之辈,灰溜溜的逃出了大厅,自然不像他们大哥南宫奇那般的大摇大摆。
南宫贺一共有五位王妃,大王妃出身白龙族龙氏,乃白龙族族长之女,性格温顺,早年因身怀麟甲,难产而死,遗有一女南宫嫣。次妃胤祺国九公主胤氏,为人知书达理,未育子女,便是那位令四位王子悄然离去的紫衣美妇人。三王妃有娀氏,生性泼辣,但颇有权术,治家严谨,兢兢业业,二王子南宫诺、五王子南宫恪有此妇所出。四王妃商氏,南宫贺姑表妹,天朝中人,生性沉稳,仁厚待人,有大家风范,生养二子,大王子南宫奇和三王子南宫卿。五夫人傲唐氏,当归国公主,当朝国君傲唐狄的同胞妹妹,生性淡雅癖洁,才艺精湛,出四王子南宫文。
南宫贺无兄弟姊妹,膝下却有南宫奇、南宫诺、南宫卿、南宫文、南宫恪五位儿子,本该是子孙满堂,其乐融融,但是不知为何,五个儿子竟然没有一个让他看顺眼的,并非五个儿子草包,而是五子没有一个愿意戎马沙场,这令老将军异常的失落,每每夜深人静的时候,感伤后继午后。
倒是凤女南宫嫣心怀铁血豪情,大有巾帼不让须眉之意,令老将军喜出望外,视为掌上明珠,万般疼爱,只要南宫嫣开口,南宫贺就从来没有回绝过,令南宫奇五兄弟侧目不已,心怀羡慕。
南宫嫣不仅继承了南宫家族的豪情,而且出落的也是异常出众,清黛修眉,樱唇淡薄,妩媚的眉目之间隐含着一袅飒爽风流,被誉为南宫郡的第一美女。
也许是应了那一句自古红颜多薄命的话,二八之龄的时候便沾染了一身怪病,寻医问药,奇方妙药倒也吃了不少,但是始终不见好转。
不过,当时南宫嫣依然能够偶尔的出房一次,老将军虽然心疼不已,但是也束手无策。
拖了三年,病情更加恶劣,只得常年躺在床上,日渐香消。
沉疴许久对草木丹药早就已经麻木,随后针石无效,南宫贺这一次是真的慌了,耗费大量钱财四方招募岐黄圣手,但是依旧不胜人意。
先前到来的一批御医,也早在书房含蓄委婉的说明南宫郡主只怕命在旦夕,希望王爷能够早早的准备后事!
也难怪南宫贺愤怒,最爱的女儿还不满二十岁,眼看就奄奄一息,每日全靠一些万金难求的妙药吊住一丝气息,他的心已经变得渐渐的枯冷。白发人送黑发人的痛苦,没有经历过,怎么能够深深的体会。
短短的一年中,南宫贺的两鬓已经略显花白,昔日的铮铮铁骨也释放出一抹颓唐之色。
造化不仁,天妒红颜,命比纸薄,奈何人生长恨水长东!错过三生石、轮回桥,茫茫红尘浮世,恐怕只能发出这般微弱的不甘和愤怒了吧!
颓然的坐在麒麟躺椅上,南宫贺半晌后终于缓缓吐了一口气,知道自己因为嫣儿的事情今天有些过头了,就算嫣儿真的支撑不住,也和这些下人没有多大关系,可是,心头的一团莫名的怒火根本就不受他控制一般。
长袖一挥,南宫贺略显无力的道:“都下去吧,让我静一下。”
几位夫人面面相觑,刚想退回后院。
就在这时,一个小丫鬟跌跌撞撞的跑将进来,一不留意踩在了飘曳在地的裙子上,“扑通”一声摔倒在大厅中,吓得也不敢爬起来,脸色顿时变得苍白如雪。
“什么事情?如此慌张,难道不知道规矩吗?”三王妃有娀氏冷声喝斥道。
“奴婢不敢,奴婢不敢!”小丫鬟吓得浑身发动,身旁的一圈家仆则是低着头看热闹,心道,终于有人出来惹风头了,如此一来,他们就轻松多了......
“咦,你不是嫣儿房中的贴身丫鬟吗,怎么跑到这里来了,难道嫣儿......”二王妃胤氏一句话没说完,心中咯噔一下,脸色也变得难看起来,偷偷的看了一眼南宫贺,只见他抓住楠木案的一只手上青筋已经暴起。
跑来的小丫鬟,这才爬起来,跪在地上,满脸惊喜的道:“回王妃,郡主醒来了!”
“什么?”一声雷鸣般的声音震得大厅有些摇晃,这一次说话的是南宫贺,他噌的一声从椅子上跳起来,大步走下玉阶,走到小丫鬟跟前,有些颤抖的急声问道:“嫣儿真的醒来了?”
小丫鬟头也不敢抬,拼了命的点头。
南宫贺哈哈一笑,朗声道:“快,快带我去!”
小丫头也十分的机灵,倏地爬起来,一路上穿廊过户的来到了南宫王府最华美的西苑。
四位王妃虽然惊异不定,无法确定是不是回光返照,但还是趋步而来。
苍穹低垂,王府西苑,百花争妍,暖春阁。
这一睡,仿佛又是悠远的沉眠。
仿佛在这其中,有许多人在身边走来走去,十分繁忙,又有人在身边说话,声音时大时小,似乎有的时候,竟还有人争吵的样子。但是更多的时候,还是安静。
她在平淡的沉静中,也不知睡了多久,隐约里有些感觉,却终究没有醒来。
或许,这般沉眠下去,反而是她深心之中的渴望吧!
不过,潜意识里她还是睁着一双暗淡的大眼,目光中有些空洞,一个个身穿宫装的清丽少女围绕在她的周围。
这是什么地方?梦境?也许真的是梦吧,不是已经死去了吗,怎么还能做梦呢?
身体虽然酸软无力,像是大病一场,但是手指还是下意识的抚摸了一下玉颈,没有伤痕。
怎么回事?
“啊,郡主,你...你醒来了,啊...我去禀告王爷和王妃......”
郡主?王爷?王妃?我这是怎么了,这到底是什么地方,这个梦还真的奇怪呢!
脑袋轻轻一歪,三千青丝凌乱在香枕之上,如纠结的心情。
穿越?一个奇怪的念头突然莫名其妙的出现脑海中。自己真的能幻想呢,穿越多是好事者胡诌出来的事情,怎么可能穿越呢?!
可是好奇怪啊,眼前的一桌一椅,一花一草,怎么都是那么的真切真实?
莫不是脑袋撞在铁柜上,脑子碰坏了?
不经意眼神停留在了床头一架沉香梨花花架上,一盘古色古香的熏香炉,袅袅的缭绕着淡淡的青色烟雾,琼鼻轻轻的吸了一下,精神微略的好了一点,她愣怔四下打量,房间还是一如既往的陌生。
“这是什么地方?莫非瑶池琼殿?”湘雅有气无力的问道。
“嘻嘻,郡主,这里是南宫王府的暖春阁啊,这是郡主的闺房,郡主你终于醒了,你知道吗,你都昏迷大半年呢?”一个俏生生的小丫鬟偎到床边,睁大了眼睛,带着一丝的惊恐,两分的担忧,三分的惊喜,跪在脚踏上轻声回道。
“南宫王府?暖春阁?难道真的穿越了?”
“郡主你说什么?”小丫鬟有些糊涂的问道。
湘雅没有说话,只感到四肢无力,像是被抽干了一般,但是心底无数的念头在飞快的闪过......
“给我一面镜子。”湘雅声音虽然低沉,却是担着三分的焦躁和不容反抗。
小丫鬟一愣,随即机灵的捧过一面铜镜。
镜子的这个女人真的是自己吗?好美啊!啊,不对!脑子里怎么出现那么多的东西?父王?二娘?三娘?四娘?五娘?当归国?王兄......
最后一个名字出现在她的脑海:南宫嫣!
难道真的穿越了,可是,我终究是湘雅还是南宫嫣?或许两个人都不是,那我到底是谁?
彷如台上粉墨角色,转马灯似的在街角幕后轮番的转换,不留下一丝一毫的辄痕!
茫然的抬头,四下望了一眼,屋中并无繁复装饰,却处处显得用心别致,梨花木案之上放着青花笔洗,一口蓝烟玉砚台,两叠淡粉色的笺纸,一方朱墨,湘妃竹的笔筒上雕刻着一株娇俏的水仙,青叶白瓣,干净里透着些许的冷傲,衬的一室清雅。
正在湘雅惊异不定之际,突然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传来,紧跟着一个男子的声音隔着碧玉珠帘传过来:“嫣儿,我的儿,你终于醒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