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全海此前向李愚说得很可怜,但其实并非如此。他的工资收入的确不高,但在山水嘉园却是常客。到射击场玩的,很多都是有钱人,这些人需要请曹全海帮助指点射击要领,或者求他找几支性能好一点的枪,因此便经常会请他出来吃上一顿。来得多了,曹全海与山水嘉园的人也就混熟了,说话也就没遮没拦起来。
他喊的那个“小玲”,其实是山水嘉园的女老板,大名叫作梁小玲,是个丰韵犹存的少妇。没有人见过梁小玲的丈夫,只知道她是嫁过人的,但现在是否还有老公,就不得而知了。这样一个美艳少妇,又干着开饭馆的活计,自然就成了无数大老爷们热衷于调戏的对象。这位梁老板也是荤素不忌,别人说啥她都应答如流。在她看来,只要对方愿意掏钱消费,她让人说几句便宜话又有何妨。
听到曹全海那句暗示意味极强的话,坐在大厅另一侧的那一桌上好几个人都向这边看了一眼,李愚注意到,这些人的目光里都带着几分不屑。那一桌都是年轻人,看起来也就是二十来岁的样子,其中只有一个姑娘,不过那姑娘也是一脸豪爽之气,看起来不比旁边那帮小伙更柔弱。
吧台方向传来一声娇笑,紧接着一个打扮入时的少妇便袅袅婷婷地向李愚他们这桌走了过来。人还没到,娇嗔的声音已经让众人的骨头都酥了一半,不用说,这自然就是曹全海所说的梁小玲了。
“哟,是曹哥啊,好些日子没见你来了,小妹可想死你了。”梁小玲媚眼如丝,向曹全海说道。
“拉倒吧,你是想我兜里的钱了吧?”曹全海揶揄道。
梁小玲笑道:“我要想,也不是想你兜里的钱啊,你哪回是拿自己兜里的钱来照顾小妹我了?”
“咳咳,打人不打脸……”曹全海装出几分尴尬的样子,然后指着荣云健介绍道:“这是荣哥。”
“哟,是荣哥你来了。曹哥你也真是的,荣哥我哪会不认识啊,我就是不认识曹哥你,也得认识荣哥,是不是呀,荣哥你说呢?”梁小玲向荣云健卖着嗲道。荣云健以往也陪何产林和客人们来过山水嘉园,梁小玲是个擅长于见风使舵的人,当然知道荣云健的身份和地位。
李愚只觉得浑身上下长满了鸡皮疙瘩,许迎迎在药膳馆里也经常对客人逢场作戏,说些亲昵的话,但人家好歹还有点底线,哪会像这个梁小玲一样妖得像只狐狸精。正在强忍着恶心之间,曹全海又把他介绍给了梁小玲:
“小玲,这是我新认的兄弟,叫李愚。对了,你们俩还是同行呢,我这兄弟在渝海城里也是开饭馆的,不过生意可比你做得大。”
“哟,这小弟弟长得好帅气啊,我总听人说年少多金,还不知道是啥意思,看了这位小弟弟,我才算是明白了。”梁小玲说着,便向李愚贴了过来,一只玉手晃晃悠悠的,只等着李愚一个眼神,就会摸到李愚脸上来了。
“梁姐,见过了。”李愚不动声色地向后退了一点,抱起拳向梁小玲施了个礼,他的脸上带着拒人于千里之外的笑容,显然是不打算给这个老板娘什么机会了。
“哎呀,好好好,太好了!”梁小玲愣了一下,旋即就笑了起来,她转头看着曹全海,嗔怪地骂道:“你看看人家小弟弟多有涵养,哪像你似的,成天就知道戏弄老娘,一点正经都没有,亏你还说自己当过兵呢。”
荣云健自己就对梁小玲的这副作派不喜欢,见李愚如此,也不多说什么,只是淡淡地说道:“梁老板,把菜单拿过来吧,麻烦推荐几个招牌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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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红,把菜单拿来!”梁小玲转头喊了一句,然后又回过头来,压低声音说道:“荣哥,昨天我们收了一只摔断腿的穿山甲,要不要尝尝?”
穿山甲是国家二级保护动物,严禁捕杀和食用。但在山区,偷捕穿山甲的情况屡禁不止,像山水嘉园这种野味馆,卖穿山甲几乎是公开的秘密。当然,出于掩耳盗铃的考虑,店家往往会说这穿山甲是受伤的,已经无法存活,所以才会被食用。至于这种理由能不能成立,倒是没多少人会去计较。
荣云健原本就不是什么守法的人,在这种地方更不会煞风景地去谈什么保护动物的问题。他看了看李愚,问道:“老弟,要不要尝尝?”
“听荣哥和曹哥的吧。”李愚说道,他不懂这些规则,索性也就不做主了,反正荣云健也没拿他当外人,一切但凭荣云健决定即可。
荣云健闻声,点了点头,对梁小玲道:“那就要一个穿山甲,照你们拿手的方法做就行了。另外再来几个野味,来盘山野菜,你估摸着我们三个人的菜量上吧。”
“好咧!”梁小玲高兴地答应着,又问道:“三位要什么酒?”
“啤酒吧,先来一箱。”荣云健说道,说罢,又冲曹全海笑了笑,解释道:“这天气,还有点热呢,来点啤酒解解渴也好。”
“哎,说得对,那就啤酒吧!”曹全海应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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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为客人少,餐馆上菜的速度很快,不一会李愚他们要的菜就上齐了,一箱冰箱啤酒也搬了过来,就放在众人的脚边。荣云健伸手捞起三瓶,自己留下一瓶,分别给李愚和曹全海各扔了一瓶,然后一边用牙磕着瓶盖,一边说道:“咱们也别倒了,对着瓶吹吧。”
“没问题,对瓶吹!”曹全海道。
李愚笑了笑,学着荣云健的样子,用牙磕开瓶盖,然后在手上一举,说道:“那我就先敬两位大哥了!我先干为敬。”
“好好好,第一瓶咱们都先吹了!”荣云健爽朗地笑着,果真把酒瓶嘴塞进自己的嘴里,敦敦敦地大口喝了起来。
干完第一瓶,曹全海招呼了一声,大家开始举筷子吃菜。山水嘉园能够做出名气,也的确有点资本,几个野味做得颇为地道。几个人大块吃肉,大口喝酒,再聊着些感兴趣的话题,气氛一下子就热烈起来了。
也许是在射击场工作培养起来的职业病,曹全海对各种枪械都颇有研究。荣云健是特种兵出身,而且参与过境外的作战行动,摸过不少外国枪械。两个人一聊起枪来,都是兴致勃勃,李愚作为一个菜鸟,只有坐在旁边听着的资格,不过,他也承认,听这二人谈论枪械,的确是眼界大开,这是诸如葛建宇、颜武亮等人都不曾向他说起过的一个新的世界。
“我最喜欢的,还是沙漠之鹰,那家伙太硬气了,拿到手上份量就不一样,哪像九二式,简直就是个儿童玩具嘛。”荣云健感慨道。
“你就吹吧!你见过真正的沙漠之鹰?”曹全海贬道。
“当然见过,我还用过呢!”荣云健正色道,“那年我们到阿国跨境打击分裂势力,我干掉了一个他们的小头目,缴了一支沙漠之鹰。我在手上玩了一星期,后来任务完成回到营地,才不得不上交了。特喵的,上头说缴获的装备一律不许私留,可是我交上去的沙漠之鹰最后还不是留在我们大队长手上了。没办法,官大一级压死人啊。”
“你还真玩过沙漠之鹰?听说那玩艺死沉死沉的,装弹量也小,在现实中并不实用。”曹全海道。
荣云健道:“沉的确是沉,可要看谁用,咱哥们拿手上,还嫌它轻呢。”
“扑哧!”
对面那桌上传来了一声夸张的嗤笑,接着便是一个男子在故意地大声说道:“哎呀,志强,不到你们渝海真不知道天上为什么那么多牛啊。”
“你说为什么呀?”另一个男子问道。
“因为有人在地上吹啊。”前面那个男子应道。
“低调,低调。”第三个人道,“也许人家做梦玩过沙漠之鹰呢?对了,你们渝海的沙漠之鹰,是公的,还是母的啊?”
“那还用问,肯定是母的呀,渝海人的能耐,也就认识娘们了。”第一个男子说道,说这话的时候,他的眼睛不断地向李愚他们这桌瞟来,眼神里那挑衅的意味,隔着两张桌子都能真切地感受得到。
那桌上唯一的姑娘说话了:“陈少波、黄瑞,你们多少给志强留点面子好不好?人家好歹也是渝海的地主,你们这样说话,可是一竿子打了一船人了。”
“丽雯说得对,我说错话了,该罚,该罚。”第一个男子假意拍了自己两下嘴,然后端起杯子,对那位叫志强的当地人做了个赔礼的模样。
那边你问我答说得热闹,荣云健岂能听不着。对方那番话,显然是冲着他而来的,这让他很是窝火。他放下酒瓶,低声地向曹全海问道:“老曹,那桌是什么人,你认识吗?”
曹全海是侧面对着那桌人的,刚才那话,他也听见了,正有些恼火,又找不着一个由头来寻衅。听到荣云健发问,他扭头看了看,不由皱起了眉头,道:“我就认识一个,好像是叫廖志强吧,是市局刑警队的,其他几个,看着眼生,像是外地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