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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将军,党项人准备宿营,动手吗?”
“等等。”
“将军,党项人下营盘了,要动手吗?”
“再等等。”
“将军,党项人升起了炊烟!”
李云手握紧了腰间的刀柄,在亲卫的搀扶下,起身上马,拨转马头对身后的士兵说:“建功立业就在今日,杀过去!”
“杀!”
催动战马,铁蹄重重地叩击在大地,随着战马速度越来越快,天地之间发出隆隆的滚雷声。
党项营地,任孟听到动静,他从休息的石头上站起来,眺望着远处的动静。骑兵冲锋,只是一瞬间的事,只要听到声音,人到眼前就不过是眨眼的功夫。虽没有如此夸张,但如果傻站着,很快就会发现,眼前乌泱泱的人和马冲将过来。
虽说对面的骑兵在视线之中,不过是一条略粗的黑线而已。
“将军,怎么办?”
手下副将匆忙跑来询问任孟,是战是退,需要主将拿主意。他也担忧,他们这支军队可是行军了一整天,人困马乏,这时候退兵是最好的选择。但是当他发现宋军似乎并不比他多多少的时候,他觉得自己的士兵完全能够给他带来一次意外之喜。
任孟甩了甩马鞭,随意的插在腰后,朝着自己的战马而去,丢下一句话:“准备接敌!”
“全军上马,准备接敌!”副将听到任孟的下令之后,立刻命令人四处喊起来。几千人马,一个人喊肯定不顶用,亲卫四散开来,将军令下达下去。
任孟迈动着八字步,心中横心已下,他要让宋军看看,他党项的儿郎,不是土捏的假人。不就是行军一天吗?即便如此,他们可是马背上的民族。而宋军,不过是田地里的蛮牛。再厉害,能厉害到哪里去?
要是不战一场就退兵,他会瞧不起自己,甚至连手下的士兵也会瞧不起自己。
当然,这也是他这次带着都是精锐正兵的原因,这些都是全职兵种,为战争而生的战士。这样的精锐,西夏境内也不超过五万人,而他麾下此时就有三千,足够他向任何一支阻拦在他面前的宋军发动冲锋。
如果是战争动员之后,大部分都是农夫,牧民组建的军队,就另当别论了。毕竟和宋军相比,西夏骑兵的骑术要精湛不少,但是在装备上,远远不如宋军。尤其是仆从兵和奴兵,装备就更能不能看了。打硬仗的时候,只能当炮灰来用。
“着甲!”
“上马!”
虽说人困马乏,但是党项士兵并没有忧色,反而眸子发亮,似乎胸膛中燃烧着火焰,就等喷涌而出了。宋军带来了更好的马甲,更好的武器,他们只要冲上去抢过来就行了。这才是马背上民族士兵临战的正常想法。
至于李云,他是没办法。
他麾下三千骑兵,这么大的目标,真要是躲到西夏军队行军的眼皮子底下,除非有山川地势的帮忙。可实际上,周围的地势虽有起伏,却并不能隐藏多少军队。只能用让骑兵远离党项的行军路线,等到党项军队人困马乏之际,突然发动攻击。
让李云诧异的是,党项的军队没有乱。
反而正在骑兵列队。
这是游牧民族对骑兵控制的本能,战马即便在宿营地,也不会离开战士太远,一般十几步路,就能跳上战马发动冲锋。
三百步。
李云射出一直鸣镝,朝着党项人冲锋的骑兵射去。确定宋军重点攻击的目标。
二百步。
一百步了。
李云压低脑袋,尽量将手中的偃月刀平举,这把刀是他升官之后打造的。比原来的朴刀要稍微长一些,但在马上更容易控制。
就在一霎那的时刻,两军撞击在一起。
李云奋力挺身,大刀直勾勾的刺入迎面距离他最近的党项人的胸膛。
随即,热血喷涌而出,洒溅出去,化作一道血雨。
李云没有停顿,大刀在空中划过半圆,砍向了另一个冲上来的党项人。
突然,他警觉的低头,就听到脑袋上方有兵刃飞快的划过的声音呜呜声。这让他头皮有种发麻的感觉,好在身后的解千和解万冲上来,堵住了他的两翼,让他可以安心针对前面之敌。
轰——
耳畔都是杂乱的兵器碰撞的声音,铛铛的声音不绝,李云手中的长刀,如同出水的蛟龙,在军阵之中翻滚,卷起了团团血水。
身边的解千和解万,一个使锤,势大力沉的沉闷声,少时能听到被砸断骨头的清脆声。而另外一个使用枪,一杆大铁枪,点出朵朵红梅。三人为锋矢,催动战马,全力往前杀过去。
杀着,杀着。
李云发现了不对劲,好几个在他刀下必死的党项士兵,却只是重伤,原因就是这些党项人身上都穿着铠甲。
虽说五花八门,不少穿宋军的铁甲,而且浑身透着一种违和感,显然是在战场上收罗起来的铠甲。
最差的也是一身皮甲护心镜,将身体的重要部位保护起来。
精锐,果然是精锐。
好在李云看到了前面的敌军不多,显然是要杀出敌阵了。
骑兵冲杀就是这么快,接触冲锋,穿透;再接触冲锋,再穿透;似乎永远没有头。也不是没有尽头,而是在一方的士兵数量下降到不成威胁之后,这场搏杀才会结束。
呼啦
终于脱离层层阻隔,李云一马当先冲出敌阵。随后的大宋骑兵接连鱼贯而出,朝着远处飞奔。等到脱离战阵一段之后,才开始放慢骑速,等他回过头来,李云看到的场面,心头顿时凉了半截。人数明显少了很多,大致估算了一下,三百人恐怕要折损其中。
“将军,你看哪里?”
这时候,党项人军阵之中,一员大将被簇拥着来到阵前,此时的任孟也是心肝胆颤。大宋的骑兵是宝贝,他麾下的骑兵也是宝贝。甚至比宝贝都重要,是命根子。在西夏当官,不看你资历,也不看你能力,就看你实力。
别看西夏已经准备实行科举制度,可是在部落首领之中,就当成陪着国主玩闹的游戏,让皇帝高兴了罢了。
而军中主将,不看别的,就看手下的正兵数量。虽说正兵损失之后,可以从仆从兵之中补充。但是实力绝对不可同日而语。一旦任孟手中的三千人折损光了,他在西夏的官场也就混不下去了。仅仅一次冲锋,他的损失比宋军更多一些,这让他心头凉了半截,心痛地心头在滴血。
党项人吃亏是在战马士兵疲惫,人困马乏,但胜在士兵的骑术和搏杀技艺要强过宋军很多。而宋军的优势是士兵养精蓄锐,体力充沛,加上武器装备好过党项人。但冷兵器时代,这种优势并不凸出和明显,战争的胜利天平,永远只向着勇者倾斜。而主将的作用,往往会更突出。
李云盯着任孟,对左右道:“斩杀党项主将,绞杀敌酋!”
几乎与此同时,任孟也盯上了李云,暴怒大吼:“随我斩杀宋军主将,抢了对方的战马和铠甲。”
“杀——”
几乎没有停顿,宋军和党项大军再一次冲杀在一起。
死!
李云势大力沉的砍杀,瞬间将任孟身边的一个小将斩杀。两人如同仇人一般,见面双眼都瞪地通红,任孟使的是一柄长斧,相比李云的武器要沉重很多。但双臂使唤之下,并没有任何的阻碍,反而有种行云流水般的顺畅。
李云扑上去抢攻,他的刀法快,抢攻更占优势。两人一个快,一个慢,一个攻,一个守,双方如同嗜血的猛兽,不死不休的战在了一起。
铛铛铛
几次格档之中,任孟总是能够做出反击,虽然少,也不是被压着打的局面。两人心里明镜似的,他们应该实力差不多。当然,任孟的反击也被李云轻松挡下,不知不觉之间,十几招过去,两人还是胜负难分。
却让双方斗出了血性。
下手一次比一次重,一次比一次急。战马交错之间,李云摸出后腰的一支金锏,不回头,就朝着任孟腰盘甩过去,这要是被打中了,任孟就算是活着离开了战场,这下半辈子的幸福也要结束。可是,让李云失望的是,金锏发出叮当的一声脆响,随后是笨重地掉落在地上。
虽说是金锏,实际上是铜制的武器。那在手里有分量,尤其是在战场上面对的敌军有很厚的铠甲的时候,事半功倍。可以透过铠甲,打击敌人的内腑和骨骼,杀伤力惊人。
可惜,功亏一篑,没有中招。这是李云手中为数不多的‘小花招’,因为太重,也不能多带。只有随身的一根。甩出去,除非从地上捡起来,下次想要偷袭都没机会了。
李云暗道:“可惜了!”
拨转战马,两人怒目对视,随后视线落在地上。果然,地上有李云的金锏,还有一柄黝黑色泽的手斧。两人目光出奇的一致,似乎都明白了什么。李云也是暗暗后怕,他甩出去的是金锏,而敌将却用手斧,这要是被砍中了,岂不是腰子都要被砍出来?
任孟见状,顿时怒不可赦,骂道:“阴险宋将!”
李云毫不示弱,回过去:“党项小人!”
实力差不多,连下作的手段都差不多。这两人也算是将遇良才。
“还敢一战?”
“不死不休!”
任孟拨弄着战马,催动战马缓慢跑起来,李云也是如此,两人围着圈慢慢的控制战马的跑动。突然加速,再次冲杀到了一起,兵器碰撞,发出了冷不丁的火星子,两人几乎能够近距离看到对方脸上的毛孔,大眼瞪小眼的瞅着。让他们不知道的是,陆谦在边上不远处,长刀刀花绽开,毙杀周围数个党项士兵。然后偷偷摸了马背上的弓匣。
弯弓搭箭,一支利箭冲着任孟的后背而去。与此同时,党项人也想到了这个办法。
等陆谦发现,想要阻拦已经来不及了。他只能大声惊叫:“将军小心!”
党项人也在大喊:“将军小心!”
任孟中箭的那一刻,眼珠子突然一凸,猛然握紧手中的斧柄,刷刷刷砍出了三斧头,将李云奋力逼退。而李云就感觉到后背仿佛被刺了一下,嗓子眼发甜。
他明白,自己受伤了,好在他的铠甲是三层铠,箭头被挡住了,仅仅是刺入肉中,也不深。反而不如党项将军受伤重,对方的后背,靠近肩胛骨的地方,插入了一支羽箭,而且很深。暗红色的血很快湿透了任孟的肩膀铠甲。
“保护将军!”
“护卫!”
双方在第一时间,就做出了决断,都开始朝着自己的主将靠近。不同的是,李云受伤不算重,他只是冷着脸,对解千道:“将箭杆给我砍断。”
而任勇显然没有这等好运气了,失血让他的脸上有种病态的潮红,对属下道:“游射,撤离战场。”
李云带兵追击了一阵,随后就放弃了。
党项军队脱离战场的决心非常坚决,不用的物品都让他们丢下了战马。速度有了少量的提升。
可惜,这次战斗注定无法继续下去了。
天快黑了。
等到脱离战场,任孟在属下的帮忙下,包扎了伤口,听到:折损一半的消息,顿时双眼一黑,晕了过去。
而李云也好不了多少,损失骑兵一千出头。辛运的是,宋军略占上风,伤兵都能带回去。
任孟是被吓破胆了,他的手下精锐要是折损殆尽,恐怕不仅仅要让出自己的官职,还要让出家族部落偌大的财富。
在西夏,任何一个首领的实力,都是按照他能指挥的军队数量决定的,而正兵无疑是他最重要的实力保证。
李云骑在马上,面对此战失利,发现除了自己坚持打一场之外,更重要的原因竟然是党项人的战场搏杀能力很强。战况惨烈无比,杀第一千,自损八百。
行军一夜,李云带兵在第二天晌午抵达了龙州。
可是让李云和他的部下惊诧的是,龙州城门大开,大量的士兵涌出,也不能是说士兵,反正武器五花八门,穿着更是随意,没几个身上有军服的样子,有些甚至拿着有长柄的农具,显然是城中青壮。
看到李云的将旗,城内迎出了一队骑兵,也是破破烂烂,根本就没办法和自己的骑兵相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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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首的老汉,笑出一脸褶子,骑着马冲到了李云的面前,嗅着空气中的血腥味,低声道:“打赢了?”
哪壶不开提哪壶,李云要是打了胜仗,能摆出这副臭脸?
“党项人没赢!”李云梗着脖子粗声道。他也不知道自己算是赢了还是输了,反正杀敌一千自损八百,算不上赢,算不上输。倒是战马缴获了一些,毕竟党项人主动退出战场。
而李云瞅着种建中的架势,似乎打了大胜仗的模样,好奇道:“种大人,你这里是?”
“来了三四千的党项乌合之众,傻的很,略施小计就往沟里蹦。本官都有点不好意思了。”种建中貌似憨厚地搓着手,似乎说着一件很逗趣的事。这让李云心里更难受了,尤其是对方轻描淡写的语气:“两军交战才发现是乌合之众。比不了通判大人之前七千战五万党项精锐,那才是天下豪杰。”
李云气地眼珠子快蹦出来了,他就不好意思指着种建中身后的人马说:“你手中的人马才是真正的乌合之众。而且,李逵都没来,你竟然还在拍马屁,还要脸吗?”
没打胜仗的李云,气势弱了不少。眼神中也没有了京营将军的那种狂妄和自大,病恹恹道:“种大人,你不会是个假的文官吧?”
种建中愕然,随后爽朗的笑起来:“真的,如假包换,我老师是进士。”
李云不想和这长了张臭嘴的老头说话,谁老师不是进士啊!
气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