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着他又找到了企划院,申请铅、锡和锑。这是铸造铅字的三种必须金属。尤其是锑,没有锑,铅字不但使用效果大打折扣,连寿命也会缩短。
“如果有铋更好。”周洞天依稀记得,铸造铅字也需要这种东西。
“铋肯定没有。铅和锡可以。锑稍微有点难。”邬德说。
之所以说有点难,不是中国没有锑,恰恰相反,本时空中国的锑,不论是矿石还是金属成品都很多。问题是当时的人把锑和锡混为一谈。世界上最大的锑矿――湖南的锡矿山就是在明代开采的,当时就以为这里是锡矿,所以才取了这么个名字。
既然没有锑的概念,广州站在购买锑的时候只能说要买锡,至于买的到底是锡还是锑,就得运回来做金属成分分析了。
“迄今为止,还没有买到过锑。”邬德说,“不过广州站已经派人去湖南买锑了。你要不是太着急就等些日子好了。”
锑除了造铅字之外在制造火工品上也有用处。几方面的需求加在一起使得广州站最终派出了专门的采购队――远程勘探队也派人一起去了――赶赴湖南。顺道再去江西湖北看看有没有本时空已经开发的有色金属矿产。湖广地区的几个省都是矿业大省。
“呵呵,你直接到我这里来不就是了,我这里有锑。”当周洞天来到最后一站――冶金部谈铅字的铸造的时候,季无声笑着拍了下他的肩。
“你有?!”周洞天来了精神。
“的确有点私货。”季无声点点头,“数量不多。这玩意隔三差五就能增加一点,数量又不多。我懒得天天上报了,想干脆积多了一起报。反正锑也不稀罕,没人怀疑我会贪污。”
他带他去了冶金部有色金属车间的一个仓库,十几块锑锭正躺在库房里,还有十来个箱子里装得是零碎的还没有重新熔铸的锑块,尺寸都很小。
“真有你的!你从哪里弄来得?不是说没买到过锑吗?”
“的确没买到过,但是钱里有锑。”季无声说。
冶金部属下的有色金属车间里有个长期性的任务,就是把从各种渠道搜集来的铜钱、废旧金属物件熔解,提炼回收。不管是铜钱还是各种废铜烂铁实际都是合金,包含有各种有色金属,经过提纯可以回收到。
“回收最多的就是私铸的各种小铜钱了,本地人说里面掺了很多铅,实际上不仅掺铅,还掺入了锡――顺带掺锑的也很多。”
至于日用器具,以白镴器和锡器居多,其中也有不少作为锡掺入的锑。这样零零碎碎的回收到了这些锑。
“虽然不算多,应该还够用吧。”季无声说,“你有用我就立刻把数字上报给企划院。过了手续就成。”
“少了点,暂时够用了。”周洞天想,既然已经派人去采购后续的锑会源源不断的到来的。
解决了铸字材料问题,他就把余下的铸字工艺、印刷机制造的事情交给机械厂的一班工程师去处理了――他们会按照资料选择最优的活字印刷机方案的。
周洞天只提出了一个要求:最好能设计两种不同的印刷机,一种可以采用工人手摇或者畜力机的小型机器,一种是使用机器动力的大型机器。前者他准备以后放到大明的地界上去办印刷厂用。特别是南京。周洞天已经准备在南京重新上演雷州的往事,一举打垮南京三山街的雕版印刷业,建立起一个全新的印刷帝国。后者当然是放在穿越众的占领区使用了。
他向企划院要了一批“净化”之后的徒工名额,准备送到胡清白那里学习。
“这批徒工其他什么也不用教,关键就是教他们认字。不是八百个常用字会了就结束了,至少要认得三千个汉字。”周洞天说,“而且要简体繁体都认得。”
“好家伙,你这要求太高了。三个月要学会这么多?”胡青白咂舌,“得突击填鸭加体罚教育。”
“随你的便。要是体罚女学生能够教师们情绪饱满的上课也可以选择女学徒――要健壮点的,我还指着她们排铅字呢。”周洞天说,“对了,还要懂拼音,拼音一定要好!”
会拼音主要是为了便于检字。要是有铸排一体机的话,这个要求其实也可以不用。
周洞天马不停蹄,又赶到了司凯德那里,要求报名参加“赴江南贸易考察团”。目的自然是为了考察南京的印刷业。
“没有赴江南考察团。只有赴辽东和东南亚的贸易考察队。到江南去的是开商站的人马。你要去?”
“我要去!”周洞天表示肯定。
“行,不过你去得话要少话说,路上一切都要听从指挥。”
“没问题,我主要是去看。又不久待。”
组建南北两支贸易考察队的消息让许多人有志于外派的人员动了心。很多人对派遣到大明要受到的培训望而却步,但是派遣到东南亚或者辽东就不需要“大明化”了,特别是东南亚,不但可以享受热带风情,说不定还能泡几个洋妞,报名参加东南亚考察队的人一下来了十几个。
派遣东南亚考察队的目的是为了对东南亚的状况进行一次摸底。特别是搜集荷兰人的情况。根据对外情报局的评估:荷兰人是穿越集团最具威胁性的欧洲对手。所以将考察荷兰东印度公司列为一项急务。
兰度啐了一口唾沫,唾沫飞向黑黝黝的海面,立刻就不见了。
他失业了,而且失业了很久。自从他跟随阿拉贡内斯进行了一次不成功的远征之后,他就一直没再捞到新得活干。
阿拉贡内斯的船和刘香的舰队会和之后,再次企图在珠江口附近获得一个立足点,杰兰扎尼指示他暗中作梗让他们不能成功的事情根本就不需要做。刘香只想借西班牙人之势力打击郑芝龙,警告他不要“捞过界”,并不想真得让他们得到什么立足点。
结果阿拉贡内斯就在一次稀里糊涂的遭遇战中作为刘香船队中的主力外援和郑芝龙的手下打了一仗。就表现来说,斯卡伯罗伯爵夫人号的表现相当出色,借助大帆船高大的船身,优势的炮火,阿拉贡内斯充分的满足了自己的战斗表现欲,狠狠的教训了“中国蛮子”。
但是当郑芝龙的船队开始放出火船的时候,阿拉贡内斯只好转头逃走了,他要是丢了这艘大帆船就完蛋了。结果船上拼凑起来的船员们在忙乱中让斯卡伯罗伯爵夫人号搁浅了,立刻被无数的“戎克船”围攻。郑家的水手们蜂拥而上,片刻就把甲板上丧失了斗志的马来水手杀了个片甲不留。正当阿拉贡内斯要命丧黄泉的当会,刘香的船靠上来总算救出他的一条小命。但是斯卡伯罗伯爵夫人号这位华贵的“西班牙夫人”在博铺被调教的不成样子之后又彻底沦落成郑芝龙的俘虏。
兰度在混乱中差点送命,实际上阿拉贡内斯能够挨到盟友来救援全靠着兰度藏在身上的VZ68冲锋枪,他躲在后桅楼里,不断的用点射收割着涌上来的郑家水手,敌人畏惧于猛烈的火力才止步不前。一伙郑家的水手接着在甲板上安装大炮,准备炮轰后桅楼。兰度又用冲锋枪逐一点名射杀,好不容易才制止了这个企图。
得救之后他连声感谢天主――魏斯?兰度从来不是个虔诚的教徒,在当佣兵的十几年里,他从来没遇到过这样凶险的绝望境地。要是刘香的人马不来救援,自己陷在那艘船上,有天大的本事也使不出来,不是最后被砍成几段,就是被迫跳海――多半也会被活活淹死。
“早知道就该早早的上马尼拉去混事了。”
魏斯?兰度意大利裔美国人,35岁,作为志愿兵参加过波黑战争,先是替穆族后来又替克族打仗。没仗打之后和几个伙伴搞起了小规模的事军火走私。买卖刚有点起色在伊拉克就失了手,丢了大部分货物,最后还在本土遭到追缉。走投无路之下带着最后一点货色准备到泰国去卖给当地黑帮。
就在即将要抵达前的一天,在南中国海的海面上他们却突然遭到了一次奇怪的风暴――前一分钟还是晴空万里,后一分钟忽然狂风大作,感觉船正在被一个漩涡吸住。兰度甚至隐约记得,远处的天空依然是蓝色的,并没有风暴云。随后他们就全体失去了记忆。
等到醒来得时候,船上的五个人只剩下了三个人。其中一个人已经死了。兰度企图继续驾船,却发现GPS导航系统变成了一片空白,数据全部归0。所有的导航设备都失去了用处,连无线电中也是一片死寂的空白,除了电流的嘶嘶声之外。甚至连海事卫星电话也失去了信号。
余下的两个人用来六分仪测试,证明他们的已经偏离了原来航线五百海里以上。这个数据让他们大吃一惊――海图显示他们已经到了离东沙岛不远的地方。
这下让兰度等人慌了手脚,东沙岛是台湾军队的地盘,上面有海军陆战队,自己的船要是被临检,哪国的王法都不许私运武器的,这怎么混得过去?而且台湾对自己的祖国比自己对自己的祖国还要忠诚,被逮住了那是肯定要给移送回去了。几条联邦重罪外加多少多少年不得假释,自己的下半辈子就得穿橘红连衣裤过日子了。
赶紧启动发动机向外海而去,但是磁罗经和塔康导航系统完全紊乱了。罗经盘上指针慢悠悠的转着圈子,根本无法指出正北。兰度等人叫苦不迭,就在混乱之中,渔船驶到了一座荒岛上,而油也快用完了。
正是在这座荒岛上,兰度第一次意识到自己遇到了什么奇怪或者可怕的事情。他用六分仪和海图测算了无数次,证明自己就是在东沙岛上。
但是这里不要说台湾的海军陆战队,压根就连曾经有一支军队驻守过的痕迹都没有――兰度到过很多荒岛,只要有人在岛屿上长期住过,必然会留下痕迹。要是一支军队驻扎过,留下的人工痕迹更多――最起码会留下钢筋水泥的蓄水池,营房哨所的屋基肯定也会保存着。但是这里只有一些当地渔民曾经到过的痕迹。
电子设备全部保持着沉默。而雷达屏幕上完全是一片空白――兰度知道,东沙岛这一带是去台湾航线,应该有许多的货船经过。但是雷达只显示了极少量似乎是渔船的小反射点。
这个问题谁都无法解释。兰度只能认为自己的六分仪测得不准确。
经过一番讨论之后,幸存的二个人决定弃船――渔船已经没有油了,而且上面装着一部分军火。他们先处理了同伴的尸体,然后收拾了船上的物件打开通海阀门,把船小心的沉了下去。位置是经过精心挑选的,为得是以后能够轻易的捞起来――在他的设想里,几个月之后他就能回来。
途中遇到风浪,划艇翻沉,又被一伙奇怪的渔民救起来――这伙人破烂的渔船和奇形怪状的样貌让他以为自己是到了印度尼西亚的某个角落里,最后,他被稀里糊涂的送上了岸,又被拿着长矛,披着铠甲的人护送――这个时候他才意识到自己遇到了不可思议的事情。
经过一连串的辗转,他终于被移交到一个看上去象是欧洲人神父摸样的人身边。神父用好几种语言询问他的来历,他总算听懂了一种――意大利语。
从安德斯神父那里,兰度知道了这是“主耶稣诞辰之后第1627年”。他惨叫了一声,当场晕倒。
醒来的时候他已经到了澳门。兰度呆呆的看了街景之后还是承认了现实――一个枪口上混饭吃的人永远不会对环境认输。他立刻重新操起了忘记得差不多的意大利语来,凭借有限的一点历史知识,兰度知道这会说英语的人在葡萄牙人这里是不受欢迎的。
兰度靠着给安德斯神父跑腿打工慢慢的混出了点样子,他宣称自己是意大利帕尔马一个乡村贵族家的世家子弟,在巴尔干当过志愿兵――后者是真事,前者也并非完全吹牛:兰度的爷爷就是生在这个村子里,而且对本村的一个破落的贵族世家很有印象,经常和小兰度说起过这家人。兰度臆造的所谓帕尔马世家子弟就是用这家人做蓝本的。连纹章也是剽窃之后小修改了下。
唯一有点问题的是经常脱口而出的英语。兰度只好宣称自己当过英国人的俘虏,在英国待过好几年。至于一个意大利人怎么会当了英国人的俘虏,兰度只好继续胡编说自己为西班牙的天主教国王效过力――这在意大利人中是不乏其例的,在支援爱尔兰人的战役中被英国人抓了。
不过他在谈这个问题的时候坚决表示――自己只是为了混口饭吃才去打仗得,而不是仰慕国王陛下。他有一种明确的感觉:本地耶稣会的头目对葡萄牙人的利益的重视程度远远高于他们的西班牙国王。
但是一个现代人要在17世纪的澳门生活依然是困难重重,他几乎是一无所有,最可怕的是每个人都怀疑他的来历。
幸好兰度对历史问题稍有涉猎,他在波斯尼亚拿钱打仗的时候对宗教的狂热性有所体会。知道自己这会最好还是适当的表现出一点宗教狂热来,否则这伙教士恐怕很快就会因为自己的格格不入而把他拿去做烧烤。
于是兰度每周必去教堂望弥撒――他小时候受过天主教洗礼,不过成年后就没去过教堂――还不时的去忏悔一番,星期五的斋戒也严格的执行起来了。当四十天的大斋降临到他身上的时候,兰度第一次体会到极度饥饿的感觉,从早到晚只吃一顿饭,还不能吃肉的日子不是现代人能够受得了的。差不多一个月他都觉得有气无力,只好每天以难闻的臭咸鱼和鸡蛋度日。
除了这要命的斋戒,17世纪的生活简直就像一场噩梦。到处都有讨厌的寄生虫,很难有机会洗澡――这里连他去过的北非的穷乡僻壤都不如,那里的很多小城市都有很好的蒸汽浴室可用。没有新鲜的食物,咸肉和咸鱼构成了伙食的主要部分。千里迢迢运来的红葡萄酒很少而且很贵,喝起来象醋。他有时也在中国人的馆子里吃饭――虽然口味和他在唐人街上吃到的东西完全不一样,好歹大部分还是新鲜的蔬菜和肉食。
卫生状况让人恐惧,幸亏他见多识广,还能忍耐。最让人恐惧的是厕所,兰度去过一次之后决定自己宁可到郊区找个草丛解决也不上官邸里的厕所,而且他发现不论是中国人还是欧洲人,多数人没有手纸的概念。他不得不花自己赚来得钱买纸来解决问题――这里的纸张又很贵。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