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出城

萧紫衣终于收拾得满意,这才停下手中事情,在百里墨对面坐下来,“墨,你为何要把战成风留下,而带商厉轩一同出征?”

“崇州城内依旧疫病肆虐,总要有人留下驻守,战成风家在城中,即便出征,心里也必定放心不下妻子,索性让他留在城里暂管事务。月清流也将魅杀留下从旁协助,我还比较放心。”百里墨顿了顿,又继续道:“商厉轩治军一向严厉,他的左军行军齐整,速度尤为快,正适合突袭江城,况且,他也需要一个机会。”

萧紫衣点点头,“没想到这样短的时间里,你能考虑得如此周详。”

“我不过是用你教给我的换位思考法子罢了。”百里墨淡然一笑,神情中流露出些许惆怅,“我只是不放心你去找康庄,大祁境内危机重重,切莫大意。”

“嗯,有清流跟着,不会有太大麻烦。”

“他和你一同去,我尚且能放心些。”百里墨略一迟疑,蔚然轻叹,“但这一分离,却又不知要多久。”

萧紫衣垂首不语,百里墨之言,令她心底也无端生出些离别愁绪。她穿越到这一世之后,自小随着娘亲颠沛流离,到了萧家,她也从未打心里将那儿当做自己的家,她好像是个外人,习惯冷眼看着那些成为亲人的人们。宫中两年,吃穿无忧,但毕竟是禁宫,自然也寻不到家的感觉。

在崇州城这几个月,虽然忙碌,内心却是平和,竟衍生出几分归属感,现下要离开,会觉不舍。与百里墨之间,自从翼城宫中后,也一直是分分合合,才又相聚,便要分别。万般心绪弥漫在心头,至于究竟是舍不下这座城,还是眼前人,萧紫衣自己亦说不清。

“夜深了,紫衣你也早些回去休息,明日一早还要出城。”

纵有百转千回,百里墨还是幽幽开口道,低沉的声音在微凉夜色中浮动,撩动起心事一片。

萧紫衣应了声,转身缓步走出百里墨房间,她似乎能感

受到,那一道深邃目光凝在她的背上,似包含千言万语,在荒芜的天地间生出坚定情意。

萧紫衣并未回头,或许是不敢回首,怕只脚步一顿,便更加依恋。

出了房门,踏在回房的小路上,一缕清幽箫声,自月清流所住的客房中传了出来。那声音如山间飞鸿,又似星空点点,轻缓中透出灵动的音律,拂过耳际,偏又不差分毫地触动心弦,莫名化在了心底最深处。

萧紫衣神色微动,步子仍没有停留,一路低着头,向卧房走去。一地如银月光,将她孑然独行的身影,拖曳得悠长。此情此景,正应了当日放灯她所书那句诗词,今夜月明人尽望,却不知情思落谁家。

第二日一早,萧紫衣并未出城去送百里墨,而是站在城门上,极目远眺。旌旗招展,如层云翻卷,百里墨一身乌漆甲,一匹黑色战马,虽隔着这样远的距离看不清面容,bi人的凌厉之气,却是掩也掩不住。

为了能突袭方便,百里墨带的兵马和粮草皆并不多,全体兵士一共也不足一千,除了百里墨外,便是左将军商厉轩率领。商厉轩身着银甲,手中长枪,唇仍是紧抿着,好似从不曾对自己有分毫的松懈。

百里墨四望,炙热的目光穿越身后人海,回首间凝在了城门上那一抹紫色身影。视线相触,两顾无言,昨晚该说的话已道了太多,现下反而能越发平静面对分别。这也是萧紫衣没现身相送的原因。

宛若柳枝轻拂,在空气中纠缠起清浅的微动,短暂交汇,便又决然分开。

百里墨转身一挥手,带着队伍策马而去,扬起一阵蒙蒙烟尘,渐渐消失在萧紫衣的视野之中。

萧紫衣在城门上又立了片刻,依旧维持着方才模样。春日和风轻卷起她紫衣一角,如彩蝶翩然翻飞。一双翦水般的双眸,空蒙悠远,好似陷入沉思,又像是什么都没想,只静静出神。

直到一阵脚步声,唤回萧紫衣的思绪。来人步履分明

,悠然自得,仿佛明明能走得更轻,却故意要引起萧紫衣的注意。萧紫衣不必回头,便能猜到这人是谁。

“不知此处风景,看得可还满意?”月清流抖了抖湖蓝色的袍子,唇边的笑意却有些淡。

萧紫衣转向他,“每日都看这景色,都看了几个月。”

“所谓物随心转,境由心造,烦恼皆心生,即便是相同的景物,看入眼底,也会有迥异的感受。因此何不放松心情,任他红尘滚滚,我自清风明月?”

“知道你洒脱随意,两袖清风,不过你来,就是为了和我讲经说法?”萧紫衣双臂环胸,斜睨着月清流,静候他的下文。

“这是顺便。”月清流双手一摊,甚为无辜,“我只想提醒你,我们也该出发了,不然今晚可能就要露宿野外,我可不想睡在那些个又脏又乱的地方。”

“就你最挑剔。”萧紫衣瞪他。

月清流挑眉,“那你走是不走?”

“我好像别无选择。”

“你自然有自由,你可以选是让我跟着你,还是你跟着我。”

萧紫衣环胸看他,“有何分别?

“你跟着我,我负责保护你安全,反之,你便要保护我。”月清流说得一副理所当然模样。

“那好,也无需再婆婆妈妈了,你在我后面做跟班,负责做饭喂马打杂背行礼。”萧紫衣说罢,也不再看他,径直绕过月清流,毫不迟疑地抬步向着城墙下走去。

身后的月清流,一双蓝眸扫向百里墨军队离去方向,方才萧紫衣相送的神情,皆落入了他眼中,沉淀出几许暗沉。眸光流转间,视线又落回在萧紫衣背影之上,见她脚步轻快,随即露出会心一笑,漾起万种风情。

“喂,别走那么快,让我做饭,你确定真的敢吃——”

月清流气定神闲跟在萧紫衣身后,他如风般轻缓的声音,飘散在春日渐暖的空气中。山远天高,一帘风月闲。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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