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点就位!别磨磨蹭蹭的!”
“战器收纳箱准备好了吧!?快点拿过来!!”
林贝尔长期矿脉最深处,许多黑衣的士兵们正忙碌地奔走互相吆喝著,他们自然是达里姆一手培养起来的亲兵,此时,正在为主人的安全逃逸做著最後的准备。
还有两小时就是刃鸣之夜,处於达里姆这个位置的高官,自然早就给自己铺好了逃亡的路──在邻国拉提亚,他早已买下了大片的土地,也有一手培养起来的人作为联络引路的桥梁,现在却少的只是战器──无论是达里姆自己要使用的,还是用来卖钱的,都在混战中被鲁伊折损和收回了一大部分。
所以,正好在这刃鸣之夜收取新一批的战器,带著他们前往拉提亚王国的话,初步资金和战力都可以落实,只要能迅速在拉提亚站稳脚跟,东山再起也不是件难事。
认为第三王子鲁伊已经死亡的他们,并没有产生混乱,空气中虽然弥漫著肃杀而紧张的气氛,但所有人都有条不紊地在自己的岗位上忙碌著。
收完这一批战器之後立即通过林贝尔城的秘密地下道,穿过尤利亚岩山地区的小部分石丘群,然後就到了有著“幻惑树海”之称的迪鲁那克大森林,到时候赫阳的追兵要逮到他们可没这麽容易了。
就在所有达里姆势力的人都在这麽想著的时候,骚乱开始了。
首先是一道漆黑的影子,以视线难以捕捉的速度,带著鬼哭似的风啸横扫了通往矿脉最深处的矿道;
在黑色的巨镰扬起的漫天血雨中,修长的人影双手佩戴钩爪,如同猎豹一样,对尚未回神的敌人展开了绞杀;
紧随而上的,是身著深蓝色衣装的灵武司们,沈默而又果决地一拥而上,在迸发出来的惨叫声中无情地收割著生命;
最後跟上的是手持白色长剑的黑发少女,当她踏上那满是腥风的矿道时,周围已经没有活物,只剩下满地的鲜血和尸体,刺激著人的感官。
少女正是北宸。
鲁伊按照约定,没有让她参加讨伐达里姆残党的作战,只是留在鲁伊身边听取战报,但是最後围剿达里姆的一战,鲁伊亲自参战、也邀请她旁观了,她也没有拒绝。
这是正视这个世界的纷争的最好机会。
──不是人和附身月使之间的生存搏斗,而是人与人之间的,复杂的战争。
她提著向影,走到一个尚在残喘的伤者跟前,慢慢吸了一口气。
“向影,我最後再确认一次,在这个国家,杀人真的不犯法?”
“没理由的单方面屠杀当然是不行的,但罪人极其同党,任何平民都有权截杀。……主人,你该不会……你不是说你没杀过人吗?”
北宸将剑尖对准了那个伤者,轻轻点了点头。
这两个月来,她见过了太多的尸体,不知不觉,已经对这样的场面感觉不到恐惧了。
剑尖在她的视线中抖了抖,她知道自己在犹豫。
这一剑下去,她便彻底同过去的世界划开了分界线,她永远都无法做回那个遵纪守法的打工学生,她的手上将沾上同类的血,她将斩落一些不该有的同情,增加一些必要的戾气,她将彻底成为这荒蛮而又诡美的世界的一份子。
她的牙齿,紧紧地咬住了嘴唇。
“不行。……向影,就算知道这个人是罪大恶极的人的爪牙,就算知道,这个人可能帮助达里姆害了无数人,我还是……”
伤者倒在地上,他的脖子被亚晔的刀刃划开了巨大的口子,正噗嗤噗嗤向外喷著血泡,他痛苦地喘气都带上了奇妙的漏风声,一双眼睛带著病态的灼热,紧紧盯著正拿剑指著她的北宸。
他是想说“救救我”,还是想说“杀了我”?
向影沈默了几秒。
“主人,……请你告诉我你的想法,这样我才能给你助言啊。”
“向影?”
北宸有些意外地看向了自己手中的长剑,向影是第一次说想要了解她的想法这种话。
“……不,是我多嘴了,我并没有想要窥探主人的心思的意思,刚才的话,请当做我没有说过吧。”
“没关系啊。”
北宸的嘴角淡淡地勾了起来。
“我从来不说那是因为你没有问,但并不代表这不可以告诉你啦。因为你是这个世界上我最亲近的人了。”
她的视线转移到那个正在挣扎的伤者身上。
“我是在想,如果杀了人,那我是不是就回不去了──是不是就可以不用回去了。”
“主人……”向影有些意外地低叫了一声,“你不想回去原来的世界了吗?”
“嗯。”
北宸的脑海中闪过了一道人影,苍老,温柔,带给她无尽的温暖和悲伤的人影。霞血说的没错,在原来的世界中,一个亲友都没有的她,实在是可悲得很。
但是现在她有了。一切以她为中心的向影、给予她无数帮助的辜银岳、轻佻却又可靠的胧云、阴戾傲慢,就连表示善意都别扭到飞起的亚晔、嚣张却又率真的双子钩爪,喜欢带著阳光而又可怕的笑容摸她的头的鲁伊。
她可以没有任何束缚,不需要计较一切,甩掉过去的阴霾,重新在这世界自由自在地活下去。
她想继续看到这些人。
所以,就算是要沾上血腥,她也想抓住现在拥有的,喜悦和幸福。
“主人想要改变自己吗?”
向影低沈的声音响了起来。
“我不知道主人以前是什麽样子的,不过,主人若是喜欢现在的自己,就不要改变,若是不喜欢,那就改变吧。”
“……”
北宸听闻这句话,愣了好几秒,然後对向影露出了大大的笑脸。
改变,当然是要的,但没必要往自己不情愿的方向改吧?
“我明白了,谢谢你。”
她说著,转头看向那个已经气若游丝的伤者。
“我不会主动杀人,但也没有同情心泛滥到要去救一个大罪人的爪牙的程度,这种情况,应该可以说是被动杀人吧?”
说完这句话的时候,伤者那因为挣扎而紧绷的身躯突然瘫软下来──他死了。
“死了呢。”
北宸收回了举著的长剑。
“向影,这就是我。──你觉得讨厌吗。”
向影没有回答,反倒是以奇妙的口气反问了一句:“你……觉得我会讨厌你吗?主人?你在意我对你的看法?”
北宸奇怪地看了向影一眼:“那是当然的吧。”
向影不知怎麽的突然闷声笑了起来,然後他说:
“主人,我是你的影子,无论你身处天堂还是地狱,你手上沾上的是什麽种族的血,那都和我无关,我只是永远紧随你身後,仅此而已。”
听到这句话,悬在北宸心中的一块大石落了地。
对啊,向影不就是一直都是这样的吗?她在担心什麽呢?
“谢谢,向影。有机会的话,我们互相聊聊自己以前的事吧!”
向影激动地抽了一口气:
“是,主人!”
“嗯,那我们继续走吧,鲁伊他们的仗,应该打得差不多了吧。”
然後,等北宸与向影走到矿脉最深处的大山洞时,鲁伊及他的死士近卫,还有亚晔的脚边,已经堆积了无数尸体,而他们则已经将一小簇人,围在了山洞中心的空地中央。
“总算是来了啊,小泥鳅,好戏正要开始哦。”
鲁伊的右手上传来了黑祸的声音。
北宸用眼神对鲁伊和亚晔打了个招呼,然後看向了那被包围的一小簇人。
几个瑟瑟发抖,像是没什麽战斗力的女人;几个眼神中带上了绝望的黑衣士兵,还有正中站著的──那个人,大概就是达里姆吧。
两米出头的身高,五官意外的年轻,看上去才三十多点的样子,全身肌肉贲张,手持一柄巨大的战斧,表情沈稳而凌厉──和北宸想象中的大贪官的形象相差太远,如果不知道他的身份的话,她一定会认为这是一个忠心耿耿而又战果丰硕的大将军。
不过想来也是,他拥有这麽多出色的战器,体格不好才怪呢。
“你还有什麽话好说?达里姆?”
鲁伊将手中的黑祸对准了他。
“不用废话了,第三皇子,胜负还未定呢。”
达里姆用极其低沈浑厚的声音这麽说著,用眼神斥退了身边的几个女眷,然後上前几步,一挥巨斧,摆好了迎战的架势。
看样子是打算迎战到底了。
“有意思,那就让我来会会你好了。”
还未等鲁伊开口,亚晔已经径直走到了达里姆的对面,举起了手中的黑镰。
达里姆端著巨斧,凝神看了亚晔几秒,然後嘴角勾出了一个阴狠的微笑:“果然来了啊,吸血镰亚晔,我倒是一直很奇怪你怎麽会对我这麽沈得住气呢。”
亚晔面无表情地移动著双脚,调整著自己的重心。
“我不会做无谓的牺牲,要出手的话,自然要保证你会死在我手里。”
“这话你说得太早了点吧?”
“我亚晔说出口的,就是真理!!”
随著那句极端嚣张的宣言,亚晔的人影疾冲了过去,手中的镰刀高高扬起──
锵!!
极为刺耳的兵器对撞声,响了起来!
达里姆的卫兵们护著尖叫著的女眷们後退,而另一边的北宸和鲁伊,则手持著战器,全神贯注地紧盯著战场──
这是一场猎豹和狮子的对战。
弯月型的镰刀刃,在那修长而有力的双手的舞动下,描画出了优雅而致命的黑色银河,及膝的雪白长发因为刃风带起的气流高高飘起,血红的双眼随著身体的动作在幽暗的山洞中,划出了令人毛骨悚然的美丽幽光;
仿佛能劈开空气的巨斧,在那肌肉纠结的臂膀的带动下,勾勒出了狂野而凶暴的莹白光带,每一挥都将地面劈开了长长的裂缝,重如千钧的击打,坚如磐石的防御,就算是身处那黑色银河也有著不动如山的气势──
一面是长柄武器那阴狠而刁钻的连击,正面劈下,侧面横扫,刀尖向下中途一个反转的暗算,由下至上攻向死角的倒挥,令人胆寒的攻速,配合上完美到华丽的招数,邪恶却又炫目到人无法移开视线;
一面是力量型武器那心无旁骛的直击,开山般的正砍,断流般的横砍,横过斧面稳稳地拦截镰刀尖刃的刀光,待到攻击节奏之间产生了可趁之机,立即用力一挡,弹开刀刃,顺势一个雷霆万钧的追击!
速度与技巧的极致,对上了防御与力量的极致。
猎豹轻巧地一偏身子躲开了雄狮的尖爪,咬向了雄狮的颈部,却遭到了又一次的爪击,前者却毫不气馁地咆哮一声,一口咬向那呼啸而来的利爪──
攻防交换的每一秒,都能引来观战者那身临其境的惊呼或是抽气;
刀刃交接的每一声,频繁而又错落有致地排布成了沸腾人心的战曲;
白色的流星穿行於黑色的银河之间,黑色的飞鸟疾驰於白色的光幕之间,每一击都用上了全身的力量,每一击都赌上了身为武者最大的觉悟──
他们之间的对战,精彩到了让旁观的众人都几乎要忘却立场和正邪的地步。
亚晔不再是向人类复仇的堕暗战器,而达里姆也不再是罪名深重的恶人。
此时此刻,他们只是两个武者而已。
明明互相都是对方的眼中钉,在那交织的刀光剑影中,北宸却同时从两人的脸上,发现了满足而快意的表情。
是啊,身为武者,能与势均力敌的对手较量,没什麽比这更叫人愉快的了吧?
但,势均力敌的情况,是不可能永远这麽下去的。
在一次黑镰从下而上的刁钻袭击中,巨斧没有完全防御成功,达里姆的手臂,迸开了一条小口子,以此为契机,局势开始慢慢倾斜了。
而北宸也总算明白了,为什麽他被叫做“吸血镰”。
自从划开了那道口子之後,那伤口中的血,就一直在不停地化成大滴大滴的血珠,飘到空中,然後渗入亚晔的镰刀中。
──那把镰刀,真的会吸血!
达里姆受伤的手臂显得越来越不灵活,而相反地,亚晔那把黑色的巨镰,那紫黑色的煞气上渐渐缠上了血红的亮光,即使镰刀尚未碰到对方,那刺眼的光却穿透了巨斧的防御,再次割伤了对方的身体!
伤口越多,失血越多。
吸血越多,胜机越多。
渐渐地,对战从不分上下,变为了一面倒。达里姆瘟著脸节节败退,而亚晔则露出了几近妖媚的笑容,无声地大笑著,手中的镰刀一记快过一记──
最後,终於,巨斧再也无法承受镰刀的轰击,发出了痛苦的绝叫声後碎裂掉了巨大的一角,而达里姆,也被那红光劈得喷出一口鲜血向後猛地退了好几步,扶著胸口用破碎的巨斧撑地,勉勉强强才能站立。
“你输了,达里姆·费尔塔迪斯。”
亚晔将手中的镰刀平举,对准了他的脖子。
“……哼。”
达里姆垂下头,低哼了一声。
“成王败寇,动手吧。”
亚晔一挑眉,张狂地大笑起来,然後镰刀从右至左用力劈下,利落地削去了他的头颅!!
一声闷响,头颅掉在了地上,颈部的血液合著那尚在跳跃的心脏,带著节奏喷了出来,扑哧扑哧地,溅了满地。
达里姆的身体原地站立了五秒,在亚晔的笑声中摇晃了几下,终於慢慢地倒下了。
亚晔上前几步捡起了达里姆手中那把伤得很重的巨斧:
“还活著麽?”
“……活著,谢谢你,吸血镰亚晔大人。”
巨斧虚弱地开口了。
亚晔正想要对巨斧继续说话的时候,一边的鲁伊却猛地上前捡起了达里姆的头颅端详了一阵子,脸上的神色异常严肃,丝毫没有因为达里姆死亡而松一口气的样子。
“喂,斧头,有问题问你,这个达里姆,是真是假。”
“……”
“如果想活下去的话就快说!”
“是假的。四年前,达里姆大人从民间找来了他,并且将他训练成了自己的替身。”
“该死……我就说,平时说话的时候倒是几乎没有破绽,但战斗的话……本尊会更狡猾一些,而不是纯粹使用正面的战技。”
鲁伊愤愤地咂了下嘴,随手把头颅丢在地上。
“你该早些说出来!你们难道不希望从那家夥手中解放吗!?”
“抱歉,我和这个替身签了契约,他用烙印命令我不准说。而且……我的好友,还在真正的达里姆大人手上。”
“……”
鲁伊烦躁地轻叹一声。
“想得真够周密的!”
一边的亚晔脸色也不怎麽好,他靠近了那无头尸体几步,正要说话,却突然将头转向了矿坑的另外一个出口的方向。
“亚晔阁下,怎麽了?”
“那边,感到了同类的气息。”
“同类?!堕暗种吗?!”
就在鲁伊惊讶的声音响起没多久的时候,对面矿道中走出了一个略微有些瘦小的人影,他手中拖著一具尸体。
亚晔惊讶地叫出声来:“阿尔!?你怎麽会在这里?!”
阿尔──那个在拉夏森林遇到的堕暗的短剑少年!?北宸立即将他想起来了,这个少年的绝叫声她印象太深。
白发少年对著亚晔浅笑了一下,然後将手中的尸体丢到了众人眼前。
“达里姆!?”
鲁伊再次惊叫:“被你撞上了吗?!”
少年并未里会鲁伊,反倒是对亚晔毕恭毕敬地点点头。
“抱歉我支援得晚了,报仇花的时间比预想的多,达里姆出事的事一传开,我就觉得你会在他附近出现,所以碰运气似的来了这里,看到全城戒严,就想著或许他会往星灵矿道躲,没想到真的在矿道里撞到了他──他的护卫大多数都被我杀了,只有少数几个逃掉──本人倒是被我杀了。”
亚晔露出了罕有的柔和表情,拍了拍少年的肩:
“有劳了。阿尔。”
但鲁伊依旧没有高兴起来,他蹲在尸体边,神色严肃地对著附近的一个深蓝色衣服的灵武司招了招手,灵武司会了意,拿出了怀里的一根小短杖伸到尸体面前一挥。
“啪”的一声,白光闪过,地上躺著的尸体的脸,赫然变成了另外一个人!
“……果然是幻化灵晶在搞怪啊。”鲁伊愤愤地捶了一下地,“还是让他逃了吗?!蓝卡特,立即去加固全城戒严的工作!”
“是!”
一个蓝衣侍卫行了个礼,立即跑掉了。
少年阿尔和亚晔的表情变得很难看──连著杀了两次,竟然都是假的!这达里姆,也太擅长逃命了吧!?
“哈啊……”
鲁伊揉著眉心站起来,吩咐部下们将剩下的士兵和女眷押走并询问情报,然後苦笑著转头看向北宸。
“抱歉,本来是想让你看看我胜利的英姿的,没想到却是个烂场子。”
“别在意,鲁伊,所谓狡兔三窟嘛,能坐上他那个位置,不狡猾才怪呢。”北宸上前安慰似的拍拍他,“不过,接下来要怎麽办?他真的会逃掉吗?”
“不,我不会让他逃掉的。”
鲁伊斩钉截铁地这麽说道,然後又故意轻快地大笑了一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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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就别在意啦北宸,相比这个,刃鸣之夜马上要开始了哦,没兴趣吗?”
他说著,指了指身後的洞壁。
“啊……”
北宸不由得喃喃叫起来。
方才由於情势紧张没来得及认真观察,现在一看,还真是──
美丽,无与伦比的,无法用语言形容的美丽。
并非是北宸的世界那样的,所谓的矿物──星灵矿,从造型上来说,更像是“树”一样的东西。
几十米高的洞壁上,无数如同水晶般的树干从中延伸而出,盘错在一起,从透明的树身中,可以看到如同脉搏一样跳动著的,闪闪发光著金色光芒组成的细线,像是有源源不断的能源,从树根运送到树冠一样──而树的树冠部分则是由无数巨大锥状晶体组成,无色透明,却又像是带上了各种色彩的光芒的折射,定睛一看,却又只能看到纯粹而又柔和的白色。
就算是地面上尸体遍地,有些星灵矿因为刚才的厮杀被沾上了少量的血迹,却依旧无损它们的美丽和神圣。
“这就是星灵矿,战器们的父母吗。……真漂亮啊!”
北宸说著,又是激动又是感动地拉住了一边人形化的向影的手。
“嗯,是啊。……很温暖很怀念的感觉呢。”
向影这麽说著,而黑祸和素劫也离开了鲁伊的手来到他们的身边。
“没想到还能再一次看见这种场景呢,老弟。”
“是啊,星灵矿本来是不允许任何外人进入的呢,我们这次捡便宜了,老弟。”
“开始了。”
鲁伊轻声唤道,北宸的视线,立即放到了那大片的华美的星灵矿上。
──开始了。
咚。咚。咚。
像是心脏跳动一样的声音──不,不是声音,而是灵魂被什麽能量撞击带来的错觉。
星灵矿树身中的黄金血脉,开始发出了耀眼而柔和的光芒,并开始有节奏地用力跳跃起来。
咚。咚。咚。
树冠上的尖锥型晶体的顶端,开始渗出像是液体似的光芒,不一会液体离开了尖锥顶端,如同小小的萤火虫一样飘到了空中。
顷刻间,整个大矿洞被无数的透明纯洁的白金色星火包围了。
咚。咚。咚。
在星灵矿的脉搏声中,星火们开始缓缓聚集,盘旋,挤压,小小的萤火虫,变成了上百的巨大光球──
然後慢慢地,在几乎像是精灵的细语般的奇妙声音中,光球开始变化出模糊的轮廓。
咚。咚。咚。
轮廓渐渐清晰起来了。
有的变成了剑,有的变成弯刀,有的变成了弓──
金色的脉络在它们的身体上缓缓跳动著,白色的透明光芒如同母亲的怀抱一样温和地托著它们的身体悬浮在半空。
每一件,都带著无暇的耀眼光芒,每一件,都纯粹漂亮得令人落泪。
“……”
北宸咬住了下唇,憋住了自己喉咙口即将发出的声音。
这些……是新出生的战器。
虽然外形还是武器,确是真真正正、如假包换的生命。
那跳动著的金色生命线,那纯白色的光芒,正是他们的父母给予新生的孩子的守护以及力量啊──
虽然无法言语,虽然看不到表情,但北宸却能察觉到,星灵矿那身为父母,对这新出生的孩子们的祝福之情。
无尽的慈爱,至高的温柔。
这种“生”所带来的感动,不是亲临现场,根本无法感受和形容。
向影、黑祸、素劫、像是受到了牵引似的,走到了那些新诞生的战器之中,用温和的目光迎接自己新的兄弟姐妹们,而亚晔和阿尔则悄悄後退了几步,避开了光芒的照射,只是他们的眼神,依旧满是欣慰和柔软。
慢慢地,金色和白色的光芒渐渐退去,星灵矿的脉动也停了下来。
新出生战器悬浮的高度慢慢下降,直到与人类的身高齐平,一眼望去,偌大的矿洞中,无数崭新的战器几乎组成了一个小森林。
“路法,开始收取新生战器!”
“是!”
鲁伊和部下的交谈打破了沈默,北宸终於缓缓地吐出一口气来──向影、黑祸和素劫闻声转头。
“小泥鳅,觉得怎麽样?”
“嗯……”北宸低头思考了一下。
“和人类的出生完全不一样呢。人类的出生是由苦难构成的,所以为了母亲所受的痛苦,人们必须努力地,好好地活下去,我觉得那样的出生很美;而战器──就像是承载了无数祝福和希冀,从天而降的精灵一样。这样的出生,同样非常美。”
“是吗。”素劫笑了笑,“不过精灵可不敢当,只不过是道具而已。你瞧,如果没有人类统一收取他们的话,他们刚出生就得被饿死了。”
北宸闻言皱了皱眉。
刚才的场面,让她无论如何都不能同意这样的观点──但她却不知道该如何反驳。
“好了,不说了,在星灵矿道中呆得久,人类会有很小的几率染上月毒的哦。你们不想再去找一次灾皇吧?”
黑祸笑著拍拍北宸和向影,接著带头向出口走去。
“主人,黑祸兄说的没错,我们出去吧?”
“嗯。好。”
鲁伊还在指挥部下忙碌著,北宸最後再留恋地看了这漂亮的星灵矿一眼,依依不舍地跟著向影和双子钩爪离开了。
离开了矿道,新鲜的山风铺面而来,北宸吸了几口气平复心情,过了一小会,亚晔、阿尔还有鲁伊也出来了。
阿尔和亚晔交谈了几句之後,再次消失得无影无踪,鲁伊在小声地和双子钩爪说著什麽,向影一如以往地站在北宸的身侧,目光紧随她的身影。
北宸抬头看向天空。
刃鸣之夜──月亏之夜,天上没有蓝紫色的月亮,天幕恢复成了深黑的薄暗,同北宸原来的世界一样,深邃的黑色,点缀上浩瀚的星空。
但是──
“咦。”
北宸轻叫了一声,吸引了众人的注意力。
“不是说是月亏吗?天上怎麽还有月亮……不过这个很暗几乎看不见呢……是暗红色的?”
话音落下之後几秒,空气凝固了。北宸有些莫名其妙地看向眼前几人──包括向影──突然变得狰狞至极的惊讶表情。
“你们怎麽──”
“刚才的话,绝对不要再说!!”
鲁伊低声恨恨地打断了她的话,咬牙切齿地强调起来。
“如果你还想活命的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