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章 怜香

时间:212-12-1

翠羽一颗心一路往下沉,直坠满腔酸痛,咬着嘴唇勉强谢道:“多谢嬷嬷指点,我……知道了,多谢嬷嬷。\[\]”俞嬷嬷看着她,轻轻摇了摇头,叹了口气,提着灯笼转身去寻沈嬷嬷了。

翠羽呆怔怔站了好一会儿,转回身,扶着门框正要进去,红翎从里面冲出来,拉着她摇道:“怎么叫照常当差?我去寻爷!我不能这么平白被人欺负了!我得说说这个理儿!”翠羽一把拉住她,死命用力连拖带拉,将她拖进院门,回手关了院门,后背靠着院门,看着红翎哀告道:“姑奶奶,你就别闹了!这是老夫人话,是老夫人话!你要找谁说理去?”

红翎气跺着脚:“都是她使坏!我去跟爷说!”

“爷又能怎么样?你就忍忍吧。”翠羽低声劝道,红翎叫起来:“怎么忍?都欺负到这份上了!我去寻爷,死也要死个明白!”红翎冲过去,用力推着翠羽,就要开门出去,翠羽犹豫了下,踉跄着退到了旁边。

红翎开了门就往外冲,翠羽急忙跟上,拉着她低声劝道:“你看看你,急什么,你寻爷,也得悄悄寻,这么吵着,这院子里现可不是你我说了算,你看看,早先爷院里侍候人,连一个能进垂花门都没有,你别一味往前冲,得有个章程。”红翎停住步子,叉着腰,呼了口气道:“这话理,哼,爷娶这是什么人!这才进了门没几天,就敢把爷人挤没个立脚处,我得跟爷好好说说这事,让爷看看明白。”

“别往前去了,”翠羽拉住红翎道:“就这里等着爷,等到爷,这里也不是说话地方,等会儿爷来了,把他请到咱们院子里说话去,那儿说话便宜。”红翎连连点头称是。

守了没多大会儿,前面不远处,两盏红灯笼不紧不慢过来,翠羽和红翎忙闪到片浓密花丛后隐着,两盏灯笼越来越近,两个婆子提着灯笼前,姜彦明背着手跟后面,让过两个婆子,红翎从花丛后闪身出来,轻捷上前拉着姜彦明衣袖叫道:“爷!是我!”

姜彦明吓了一跳,见是红翎和翠羽,舒了口气笑道:“你们两个躲这里干嘛?吓着我倒没事,别吓着你们自己。”

“爷,我有话跟你说,你跟我来!”红翎看也不看提着灯笼等前面婆子,挽了姜彦明胳膊,只管往自己院子方向拖,姜彦明忙挥手吩咐两个婆子道:“你们先回去,跟奶奶说,我片刻就回,片刻就回。”说话间,已经被红翎前面拖,翠羽后面推着往西跨院过去,两个婆子瞄着走飞三人,相互看了眼,只好回去禀报了。

红翎和翠羽一路拖着姜彦明进了跨院,翠羽让过两人,回身栓上门,紧跟后面进了红翎屋子,屋里,红翎按着姜彦明坐下,忙着沏了茶奉上来,和翠羽一左一右挤姜彦明身边,从早上得了沈嬷嬷话搬进这院子说起,一路说到俞嬷嬷刚才来传话,红翎委屈万分摇着姜彦明:“……爷,您说说,好好儿事,怎么忽哧巴拉就变成这样了?这中间必有缘故!爷您看,我和翠羽姐姐,这成什么了?”

“那俞嬷嬷没说什么缘故?”姜彦明揪着耳垂,被红翎摇晃来晃去,苦着脸问道,翠羽笑道:“俞嬷嬷不过来传个话,她哪知道这中间事呢,我们也没敢多问,也不是我们该知道。”

“这事,爷得给我们做主!还问什么问?爷想想,还能有什么事儿?还有谁会拦着这事?爷想想不就知道了?这才刚进门,就敢这样拿捏爷了,爷难道没看到?从前爷院子里侍候,如今一个能进垂花门都没有!我和翠羽姐姐又被赶到这里拘着,这明明是要架空爷,要摆弄爷!”

“别想那么多,奶奶不是你们想那种人,说不定是下面人没放心上,也许还有别缘故,回头找了机会,我问一问,找了机会就问。”姜彦明揉着眉头苦笑道,红翎不依不饶摇着姜彦明道:“我不管,爷得给我和翠羽姐姐讨个说法,不能让我和姐姐就这么被人平白欺负了!爷替我们去跟老夫人分辩分辩去,我和姐姐侍候爷这些年,哪一处让人说过不是?纵没有功劳,还有苦功呢!”

姜彦明被红翎摇晃个不停,忙转头看着翠羽求援道:“翠羽劝劝她,唉,你先别急,这事急不得,你看看,你们奶奶才进门,这才三四天,就抬姨娘……别急,她人还没认全呢,哪顾得上这个?她也不容易,好了好了,这事我记下了,我记心上了,不过早晚事,你们奶奶不是那妒嫉人,是个好相处,你们都别想多了,你们两个这心里先有了事儿,往后……唉哟,好了好了,我这都是为了你好,别咬了,松手!我记下了,记下了!”姜彦明被红翎一口咬肩膀上,咬唉哟叫着,伸手将她抱怀里笑道:“好了好了,我跟你说过,委屈不了你,你也得耐耐性子,不管怎么样,也不能折了你们奶奶面子,若是那样,就是我,也护不了你,这家里还有太太、老爷,老夫人呢,行了,好了,你们早点歇着,我回去了。”

姜彦明松开红翎笑道,翠羽紧挨着姜彦明坐着,温柔应了一声,却一动没动,红翎伸手搂了姜彦明娇嗔道:“我不让爷走,爷今天就歇这里,我都好些天没见着爷了!”

“今天早上不还见着?哪有好些天,回头我再来看你们,今儿不行,你们奶奶进门才三四天,我这都是为了你们好,好了好了,松手,天也晚了。”姜彦明拉开红翎手想站起来,翠羽从后面拉着他腰间丝绦笑道:“还早呢,爷就多坐会儿,说说话再走也不晚。”

“就是啊,爷跟奶奶真是恩爱,这才几天,就心心念念掂记上了?把我和翠羽姐姐这几年侍候情义都扔到脚底下了!”红翎揪着姜彦明衣领,半真半假摇着嗔怪道,姜彦明又是笑又是解释,直耽误了一个多时辰,才脱身回去。

正院上房,李丹若慢慢喝着碗莲子茶,听着魏紫禀报:“……奶奶看看,这成什么了?早上跟奶奶那样乱叫,回头又拉着爷没脸没皮缠,奶奶看看,不得了了,一早一晚都堵上了!真当咱们就是瞎眼?还让婆子回来禀报,也太猖狂了,奶奶发个话,不能这么纵着!”

“好啦,你消消气,不是大事。”李丹若喝完莲子茶,放下碗笑道:“谁都不怪,只怪那位爷愿意,你们这位姑爷什么都好,就是爱花丛中风流,又自诩是那怜香惜玉,无论如何也不愿伤了美人心,折了美人面子,行了,随她们去,你们姑爷今晚上只怕不回来了,收拾收拾,咱们歇下吧,我还没歇过来呢。”

魏紫还是一脸气鼓鼓,姚黄推着她笑道:“好了,奶奶说理,要怪也只能怪爷不争气,行了行了,咱们也不是不知道姑爷这脾气爱好,你眼睛尖,去屋里仔细看一看,别藏了蚊子、虫子什么,我到外头看一遍去,脂红去铺床。”姚黄一边说,一边推着魏紫往屋里去,魏紫笑道:“说是这么说,临到事上,不由人生气,咱们姑娘这样人才品貌,他还要怎样?”

“看看你,还没个头了,你没听奶奶说啊,咱们过咱们小日子就是,我傍晚陪奶奶回来,离咱们院子不远有一片香月,明天咱们起个早,去摘些干净花蕊回来,用那个窨茶,香气浓郁,冬天喝好,还有,明儿奶奶要请九娘子过来看窨茶,要备点心还没定下来呢,多少事呢!赶紧去忙。”姚黄推着魏紫,魏紫笑道:“倒也是,多少事还忙不过来呢,谁有功夫管这个烂人烂事!”

李丹若闲闲靠靠枕上,看着说笑不停几个丫寰,心里流过丝丝暖意,她们陪了她七八年了,以后还会再陪下去,一直到老,到死,她也不是那么孤单。

李丹若出神看着窗外摇动大红灯笼,她不是不想求着一生一世一双人,可这满京城名门大族之家,她看了十几年,何曾看到一个过?至好,也不过不纳妾,可那通房,外面行首红倌,又有什么分别?太婆说是,女人不比男人,每个月都有不方便时候,还要怀孕生孩子,这大族名门之家男人,比女人还娇生惯养,哪个肯拘着自己一年半载禁欲清修?就是市井之家,赶到这个时候,不也一样勾栏伎馆跑……

唉!李丹若悠悠叹了口气,若再有来世,她一定求着菩萨做个男人,不管娶谁,都要全心全意守着她,不伤她分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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