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这时,漂浮在索利斯城墙上空的一个黑色的人影,右手勾住的,正是七只黝黑的铃铛,赫然是七音铃的持有者:月白。
她深叹一口气道:“真可惜,原本我还以为明枫会参战呢,看来我算错了,仅仅这一个还魂绝咒就已经将索利斯城内弄得鸡飞狗跳,看来他不配做我的对手。”
只见她双手合十,眼神注视着下方的土地,口中念念有词,若是明枫看到,一定知道她是在吟唱一个十分厉害的咒语了,不然他也不会吟唱如此之久。
索利斯城门的方向,黑雾越来越浓密了。
逐渐地整个城门竟然都被那一团黑气包裹了起来,在这隐隐的黑雾之中,数十名复生的战士挥舞着刀剑冲向自己的同伴。
那名宫廷侍卫化身的丧尸因为肢体完整,实力保留得还十分完整,以至于三五个普通的索利斯战士都奈何不了他,反而被杀伤的战士越来越多。
“退后,快,快去告诉雪壤阁下和古多华阁下!”指挥官挥舞着刀剑抵抗着几个复生战士的攻击,大声命令道。
“嗖嗖嗖”的声音中,一支又一支黑色光箭破空而来,收割着城楼上守军的生命,他们因为恐惧而慌乱地跑离了掩体,没有掩体保护,他们只是咒术师的靶子。
就在这时,又一是几十只麻袋被投石车扔了进来,这一回城里的居民和城上的士兵如像躲避瘟神一般避开那些麻袋,果然,在落地之后没多久,那些手与脚就从麻袋里伸了出来,周身环绕着黑雾,抓起武器眼中氤氲着黑气寻找可以猎杀的目标。
这一次的战士,大多数都带着箭,有的甚至被射成了刺猬,却依旧毫无知觉地倒拖着武器在,用露出骨骼的脚在外面游荡着。从装束上看,这一次的大多是黑色铠甲,甚至有的还有蒙面的全盔,竟然是皇卫军战士的尸体。
倘若之前,用索利斯宫廷侍卫的尸体还情有可原的话,卫沃军为了发动这一次进攻,竟然不惜将己方战士的尸体做成丧尸就显得有些可怕了。
有了这一批强大丧尸的加入,城墙上的局势变得更加紧张起来。
居民区里,熟睡的居民被死亡唤醒,很快又复苏过来,变成了更生的丧尸,用镰刀,菜刀,甚至是扫帚和木棍攻击着身边的人。
与此同时,皇城的阙星宫大殿里,一个身穿着金织长袍的人影,象牙琴平躺在地上,长袍一直垂到地上,他竟然赤着脚一步一步地走在阙星宫鲜红的地毯上,每一步似乎走得都有些不稳,有几次甚至还踩到了自己的长袍上,那是酒徒特有的蝴蝶步,左脚与右脚在走路时自然地分开,仿佛是在地上画着写意画。
几分癫狂,几分颓废,最后竟然化成一泓陈酒灌肠而下,此时的天夕,一张原本白净的脸上已经红云若丹,只觉得脸上烫的发烧,也将之前他为了迎合神之安都拉身份还摆出的架子一扫而尽,仿佛又变成了沧浪城里,那个以开酒馆为生的自在乐师。
他下意识地抓起右手抓住的酒坛,似乎想学着明枫或是紫泽的模样,一口灌下,可是却仿佛因为不懂技巧,才灌了一口就被呛住了,俯下身用另一只手护住喉咙,剧烈地咳嗽着,辛辣的酒液呛在喉咙里,几乎让他把眼泪都辣得掉了下来。
但是他很快又举起酒坛,这一次显然小心了许多,“咕咚咕咚”地灌了好几口,又放了下来,抬起左手用金织长袍的袖子轻轻地擦去嘴角的酒渍,视线却已经逐渐模糊了起来。
天夕开酒馆时,目睹过无数的人醉过,他们在酒精的麻醉之下,或卧或躺,露出满意或陶醉的表情,喃喃地说着清醒时不敢说的话,他总是一边弹琴,一边看着面前这些沉迷在酒精中的人,难道醉酒有这样美好吗?天夕总是无数次地问自己这样的问题。
直到他感觉到视线逐渐地模糊,四周的墙壁也逐渐旋转了起来的时候,周身感觉火热,有一股热气似乎充斥着四肢百骸,他终于喃喃道:“原来……醉酒……就是这样一回事啊。”
他慢慢地抬起被酒精刺激而布满血丝的双眼,望向阙星宫外的夜空,身体却不由自主地坐倒下来,嘴中低低地说:“若絮,若絮,你何必呢……你……”当他再想说什么时,百年陈酿的北国花雕,后劲岂是易于?北国大汉都难以消受,何况是天夕这个文弱的,之前根本滴酒不沾的乐师?
天夕只觉得头脑一沉,眼前的一切却已经漆黑下来,身体不由自主地向后倒去,枕在自己的金织长袍上,在鲜红的地毯上,自如地张开四肢,似乎是要拥抱中天炙热的太阳!
天夕醉死过去前的最后一句话是:“如果你不爱我,又何必要接近我……如果你我相遇,为何又不能相爱到一起?”
这是神的迷局,总喜爱捉弄那些能够翻云覆雨的人。
还沉浸在胜利后的狂欢中的索利斯皇宫,竟然没有察觉到外城出现的情况,甚至连索利斯宫廷侍卫长雪壤都有些松懈了。
晚月的风,熏熏地吹进幻星宫里,后院里,隔着轩窗,一名银发的男子坐在桦木圆桌前,从精巧的五官,刚毅的曲线都上可以分辨出,这个人正是索利斯宫廷侍卫长,高原第一剑客雪壤。只是此时他却没有穿银质白虎铠甲,而是一身玄黑色的锦袍便服,虽说是便服,也是按照宫廷规格定制的,胸前的衣襟上用银色的丝线绣着白虎纹章,甚至连领口都绣着花纹。
这样一来,雪壤的气质倒不像是一个杀伐的剑客了,而是一名儒雅的青年。他的目光此时却被屋里的另一个身影吸引了。
那对面坐着的却是翼朔雪,复国军第一智将。
雪壤笑了笑道:“溯,你在我面前也需要伪装吗?让我好好看看你吧。”
翼朔雪有些腼腆地点点头。
乌黑的长发如同蒙上了白霜一般,霎时间变得如水银一般垂下,刚才还带着轮廓,略带刚毅的中性面孔变成了一张倾城的女性容颜,纯白色的长发自然地垂下,荡在胸前,翼朔雪缓缓抬起头。
“溯,今天还是要谢谢你救我。”雪壤说道。
此时翼朔雪的声音竟然都变了,变成了银铃一般的少女嗓音。“哥,看到你涉险,我又怎么能坐视不理?”
“可是……”雪壤有些玩味的看向面前的雪溯说道:“我感觉你在看到另一个人涉险时,表现出的反映,比看到我涉险要大得多啊。这是为什么呢?”
雪溯的脸上顿时一红,随即说道:“因为他是明枫啊……”她有些圆润的嗓音在吐出明枫这两个字时,竟然有些变音了。“如果他死了,那我们的一切努力岂不是都白费了吗?”
“不……”雪壤突然纠正道:“不仅没有白费,反而是巨大的成功,而且是出乎意料的成功。”
“为什么?”雪溯对于雪壤的话感到十分地震惊。“哥哥,你难道希望他死吗?”
“这就是为什么,我明知道明枫带领两千宫廷侍卫冲击皇卫军中军根本无法奏效……”雪壤的脸上流露出一丝邪意:“但是我却还是让他这样做的原因……”
“哥,你想让他死在索利斯吗?”雪溯为自己的猜测感到一阵恐惧。
“还有什么比让他死在卫沃人手里更好的归宿呢?”雪壤笑道。“溯,你虽然成为了翼朔雪,拥有了为将之器,却还是难以摆脱身为女孩子的仁慈,从羽无情那件事的教训上,相信已经给你上了沉重的一课,你又何必……”
“可是明枫……他,他跟羽无情,一点都不一样!”雪溯争辩道。
“可据我所知,在你来到明枫身边帮助他之前,溯,你好像对羽无情有些……有些……”雪壤有些玩味道。
“哥,你胡说……你再胡说,我以后都不理你了。”雪溯蓦地背过身去说道。
“溯,我跟你说过无数次了。”雪壤站起身,缓缓走到雪溯的身后,伸出手,抚摸着她银白色的秀发说:“你可以帮助他,但是你绝对不可以爱上他。你应该明白的……”
雪溯低下头,没有说话。
“如果明枫死在索利斯,他没有子嗣,而你在复国军中的威望仅次于他,又有海风做你的左膀右臂,整个复国军必然要为明枫复仇。”雪壤的右手,顺着雪溯的秀发划了下去说道:“而你则可以站出来挂帅,即便有些人不服,你也可以轻松地弹压下明枫嫡系的动乱。到时候,复国军还不是你我掌心之物吗?”
“可是,哥,我做不出这样的事来,复国军是我们共同的复国军,不是明枫的,也不是我的。”雪溯有些苦恼地说:“你要我做这样的事,我真的做不到……”
“溯,不要忘记了。”雪壤的话,在夜空中萦绕,如同一句千年不散的诅咒一般,“你不要忘记了我们的身份,当初我们的族人为什么会被奴役与屠戮,是因为什么?”
“哥,我知道……我……”雪溯转过头,看着背后雪壤凝视她的双眼,缓缓地说:“我,我会考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