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觉得姑娘不该这么倔强?”端木青依旧淡淡地笑看着她。
皇甫松皱了下眉头,眼睛里闪过一丝着急,猛地拉了下彭宜的袖子:“宜妹,这个时候了,别再倔强了。”
到现在都不知道这毒药到底是什么毒,万一立时半会儿就侵袭心脉可如何是好?
彭宜却猛然间扭头看向皇甫松:“皇甫松,我知道,你之所以想要娶我不过是因为我是我爹唯一的女儿,将来那长运镖局偌大的家业都是由我继承罢了。
只是你在乎这些,我可不在乎。我要的不过是那贱-人的一条命!”
被说破心事的皇甫松一张脸也是变了又变,好一会儿才道:“你也太瞧不起人了。”
“瞧不瞧得起不是我说了算,而是你自己让不让人瞧得起。”
到此时此刻,这个女子竟然当真露出几分铮铮铁骨的味道来。
“此时我中了毒在这里,是我自己技不如人,与人无尤,至于该不该,却非旁人说得算,若是能为他报了仇,就算是死了又何妨?”
这话,自然是对着端木青说的。
“若你看了她的脸,不是你要找的那个人,你便是磕头道歉,我也不会原谅,我这毒不致立刻毙命,但是三个时辰之内未得解药,却也是扁鹊难医了。
但是若是你现在跟着你这未婚夫离开,我便将解药相送,如何?”
饶是方才义正言辞的女子,听到端木青这话,也难掩眼中的紧张。
这是一场赌博。
若是那女子不是自己的仇人,一条性命可就交代在这里了。
但是,若她是的话……
难道就这么眼睁睁地放着她走吗?
他的仇怎么可以不报?
这一次,放了她,下一次还有机会吗?
眼下还未嫁给皇甫松,尚能够要求在成亲前的这三个月出来报仇。
再过三个月,自己可就嫁做他人妇了,到时候便是别人的人,如何能够任性?
彭宜这边左右为难,天人交战。那皇甫松却是眼睛里精光亮起:“宜妹,你在犹豫什么,那位女侠肯定不会是百媚,我们何必要跟这三位女侠叫板呢?
若真是百媚,三位女侠又岂会跟我们说这么多?我们此时已经毫无还手之力,直接一剑就可以解决了。”
说着话,皇甫松又看了看端木青,此时他脸上的笑带着谄媚的讨好。
别说端木青,就是莫忘,看着都不由地皱了眉头。
“好!若她不是百媚,我甘愿毒发身亡!”
彭宜抬起眼,看着端木青,这一次,她的眼睛无比坚定。
其实,这一刻,她终于明白了。
在这样生死抉择的一刻,她明白了。
原来,她要的不是报仇,而是借口。
一个活着的借口。
从他身赴清池的那一刻开始,其实自己就已经死了。
没有他的世界,活着,究竟有什么意思呢?
按照父亲的意愿,嫁给身旁的这个男子,当真愿意吗?
一派掌门又如何?才俊无双又如何?
终究不是那个为自己簪上一支桃花的少年。
终究不是在那个明媚春光里,笑着说人面桃花相映红的人。
“你傻了?胡说什么?!”
皇甫松的反应比任何一个人都要厉害,一把抓过旁边如同疯了的女子:“你不要命了?!”
一边说着话,一边看着端木青,似乎想要看看那边还有没有转圜的余地。
但是,站在不远处的女子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很显然也是打定了主意。
“彭宜!”皇甫松突然做了一个谁都没有料到的举动,伸手就给了自己未婚妻一巴掌,“你给我醒醒!你特么想报仇想疯了?!”
白皙的左脸上顿时浮现一个清晰的紫红色手印,脸也开始微微肿了起来,可见皇甫松用力之大。
“对!我想报仇!”彭宜此时的倔强超乎所有人的意料。
皇甫松怒从心来,突然又升起一股希望:“三位女侠,是她想要找那个什么百媚报仇,才会惊扰了三位女侠,实在是跟我无关,还望三位女侠明察。”
端木青微微眯了眯眼,脸上笑意未见变化:“可你们是夫妻,同为一体,没有什么差别。”
一听到这话,皇甫松连忙道:“我们俩不过是刚刚说定,还没有成亲,算不得夫妻的,女侠不要误会。
更何况,她这是为她那前未婚夫报仇呢!我就算是再无能,也不可能就这么心甘情愿的做这王八事,是不是?”
“你们不是夫妻?”扬了扬眉毛,端木青的语气有些调笑的味道。
“不是不是,还未成亲,怎么能够算得上是夫妻?她们家不过是因为我们青云门的势头,想要将她塞给我罢了。”
皇甫松还要接着跟彭宜掰扯清楚,就被端木青伸手打断了:“既然是未婚妻,那么就是已经定下了,除了一道成亲的仪式,也没差什么了。”
“这个,我们实在是……”
“这也容易,”端木青打断他的话,又是微微一笑,“你此刻写一封休书,送到长运镖局也就罢了,我便认定你和她没有什么关系,解药给你也就给你了。”
皇甫松闻言眼睛一亮:“当真?”
但是一对上端木青的眼睛,便立刻点头不迭,生怕阎王又反悔。“我写我写。”
彭宜对此却也没有表现出愤怒,只是冷眼瞧着。
很快那皇甫松就从身上掏出纸笔,蘸了蘸口水便飞快地写好了。
莫忘拿过来,端木青一瞧:“还真是有急智。”
上面赫然写着,路遇高人,两人面相不和,彭宜为此恼羞成怒,对他拳脚相向。
端木青随口念了一遍,拿眼睛看向皇甫松:“你可确定了?”
皇甫松此时为了求命,哪里还顾及那么多,不迭道:“求女侠饶命。”
竟是如此畏死之人,端木青也不再看他,转脸看向彭宜:“你想好了?”
看到身侧这个男子如此嘴脸,彭宜反倒更加坚定了自己的选择。
这个世界上,毕竟只有一个他,除去巫山不是云。
头,重重地点了点,无半分勉强。
“好!”端木青将那张纸折好,“叫人送去长远镖局。”
皇甫松忙不迭的去了,也顾不上已经天黑,将自己的良驹给了店里的伙计,要求他们尽快送达。
端木青看着又急匆匆赶回来的男子,伸手扔过一颗药丸:“记着,服了解药之后,是个时辰之内不得催动内力,否则,你怎么死的,我可就不管了。”
“是是是,多谢女侠。”皇甫松连忙道。
“滚!”这一个字却是莫忘说的,说完之后看着端木青调皮一笑,这样的男人,竟然真的是一派掌门。
可见青云门是如何的不入流了。
皇甫松已经走了,彭宜皱紧了眉头:“现在,你可以转身了吧!”
“不忙!”端木青走到一旁的桌子上坐下,笑吟吟地看着她,丝毫不顾及她眼里的愤怒。
“你不谢谢我?”端木青扬了扬眉毛,看着那女子?
“谢你?”彭宜目露警惕。
扬了扬下巴,示意依旧开着的门:“这样一个男子,实非良人,现在不是很好吗?”
彭宜听闻,只是嘴边扬起一丝淡淡的嘲讽的笑意,也不知道是在笑谁。
良人?
一开始,就没有想过皇甫松是良人,何来失望?何来感激?
只是这样的事情,她没有必要对这些人说。
“你转身吧!”不再看那个有着超乎常人气场的喝茶女子,彭宜直接看向那个依旧坐在床边面朝着里面的人。
一开始,是一种直觉告诉她,这个人很有可能就是自己苦苦寻找的百媚。
后来,后来她自己也不知道是为了什么了。
或许只是一股执念,反正,今天不管这个人是不是百媚,她都可以放下了,可以解脱,可以去找他了。
“你这么急着死?”端木青喝了一口已经快凉了的茶,淡淡问道。
“我们可是说好的!”彭宜根本就不理会她说的话,依旧执着了那个背向而坐的女子。
“唉!”端木青幽幽地叹了一口气,“真是不知道该怎么说你。
他死了,你活着就真的没有意义了吗?替他报仇?为他而死?你的人生就只有这些了吗?
难道不能活得更好,替他将这一世也活回来?
他的死,不得已,必定还是有很多遗憾的,不能替他活个精彩?
我想,你既然那么爱他,他对你的感情也浅不到哪里去,那么在他的愿望里,一定有希望你活得好好的这一条。
你就是这样替他视线愿望的?”
端木青云淡风轻地将杯子放到桌上,目有深意的看向那个女子。
彭宜心里一震,胸口比方才中了毒还要闷上了几分。
那一年,他游历归来,第一句话是,看到你好好的,我就放心了,在外面的时候,老担心你跟着彭伯伯走镖会出事。
眼睛,蓦然间湿润了。
心,疼痛得无以复加。
端木青叹了一口气,这世上,最难过的是情关啊!
男人女人,谁能够逃得过?
也并非是真的就不明白相思入骨,只是不愿意放开罢了。
“让彭姑娘看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