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楚醒了.不过这已经是三天之后的事情了.头依旧痛的厉害.远处晕晕乎乎地爬起來.看了看四周.陌生的房间.空无一人.
师父呢.
她眨眨眼睛.也來不及穿鞋.光着两只脚丫子就跑下了床.
这时候.房门开了.只见一个女子端着一碗黑乎乎的东西走进來.云楚后退了一步.有些警戒地看着对方.“你是谁.”脸上倒是笑眯眯的像只纯洁善良的小白兔似的.
那女子恭敬地回答.“奴婢梦琪.是楼主吩咐來照顾您的.”说着目不斜视地将手上的药碗放在床边的柜台上.云楚触手可及的地方.“您还有什么吩咐.”
看着她人毕恭毕敬的样子.小姑娘心里升起一种荒诞的感觉.难不成她醉了这么些时候自家师父把对方楼主都变成故人了.这也太……
还是说这两人本來就是认识的.
据之前楼道上凤倾阑和那小丫鬟的对话來看.那什么天问老人肯定就是这毅鸿楼里的楼主.然后……云楚顿时觉得一个头两个大.罢了.这种麻烦的事情何必去想.等见了本人问一问不就知道了.小姑娘这么一想心里顿时舒坦了很多.撒开脚丫子就想往门外跑.哪知就被人叫住了.
“姑娘.蓝先生说了您必须喝下这碗醒酒药.”梦琪也不拿另外的话來吓唬对方.说完便眼观鼻鼻观心.这年头毅鸿楼出现的人大富大贵的有.偷鸡摸狗的有.她们这些伺候的人只管把事情做好了.其他事还是莫要插手.免得活太短.
云楚看着桌上黑漆漆的药汤.两条眉毛拧得和麻花似的.“蓝先生.那是谁.”
“和您一块儿來的那位公子.”
云楚回忆了一番.这才后知后觉地想起凤倾阑如今将名字倒过來写了.讪讪地“嗯”了一声.三步并作两步走过去.拿起碗.顿觉得那苦得掉渣的味道难以下口.装作不在意地晃了晃药汤.问道.“他现在去哪里了.”
“奴婢不知道.”
“哦.你先下去吧.”
“……”
“怎么还不走.”
“蓝先生吩咐过要看着姑娘把药喝了才能走.”
这下轮到云楚无语了.好吧.果然是她师父.同时心里有股浓浓的暖意.师父在关心她呢.
再看那黑乎乎的药汤后.顿时觉得也不那么讨厌了.
“姑娘.”
“嗯.”
“蓝先生说姑娘最好趁热喝.”梦琪平平淡淡的语气.像是木偶一样忠实地复述着主人的话.云楚不得不感叹.这毅鸿楼的家教果然要比菁茗楼好多了.看样子有空她得拜访拜访这位天问老人.也不知师父现在在干什么.有沒有找天问看病.
云楚顿觉得心里相思泛滥.胡乱的喝下药.往柜台上一放.就往外跑.
“姑娘.”
再次被拉住了.
“什么事.”云楚不得不停下來.以为凤倾阑还有什么丰富.
梦琪觉得自己将要说出來的话有点多管闲事.不过想起自家楼主从这房里出來之后人不人鬼不鬼的模样后.猜测着这小丫头是不是楼主的私生女.还是金屋藏娇的情人.不管是哪一样.她都不好得罪啊.
梦琪犯了难.
见对方不说话.云楚好脾气地又问了一遍.“还有什么事.”
终于.梦琪端起碗.走出了门.
云楚:“……”
“姑娘.女子的脚只能给夫君看.”这是从门外传來的.
“……”小姑娘拧了拧眉心.默默地套上鞋子.再看了一眼全身的打扮.确定沒有什么出格的地方.才走了出去.
她自己虽不觉得什么.但总觉得和凤倾阑在一起就要保住他的名声.她不希望哪天听到谁谁谁说凤倾阑的徒弟不知廉耻.简直是侮辱了蛋黄派的名号.
“凤姑娘.你怎么还在这里.”刚出门.似乎有什么人在喊她.云楚微微转过头.便看见了齐家兄弟.
齐向看着凤楚一个人.便有些担心地问道:“蓝公子呢.怎么把你一个人留在这里了.”
“我……”
“小云.原來你在这里.让我找得好辛苦.”云楚刚开口.便被人打断了.只见那人一身白色月牙袍.风姿绰绰.面色温润.他一上前.便挡在云楚前面.向齐家兄弟解释道:“刚才蓝某言语不当.惹怒了她.让两位见笑了.”
齐向和齐远之相互看了一眼.从对方眼中都读出了不相信.只是人家才是亲密无间的师徒.他们与姑娘相交又不深.自然不好贸贸然开口.
“既是如此.是我俩多虑了.”
“白云.我们走吧.”凤倾阑拉起云楚的手.微微贴近.用只有两个人才能听得见的声音说:“阿楚.想为师了.”
“……”她迟钝地点点头.轻轻地“嗯”了一声.怎么有种自家师父在秀恩爱的错觉.
见两人远去.齐家兄弟才往回走.最终.齐远之忍不住.看向自家大哥:“我觉得那位蓝公子有古怪.”
“远之.我齐家百年世家.不求声名享世.但求守住祖先基业.家族代代不衰.”
齐远之自知说错了话.低头认错:“兄长聪慧.远之自愧不如.”那人不过区区一十五岁少年.就知齐家家主当年秘游之事.可见人脉之广.且几番相谈下來.愈发觉其不俗之处.从容淡雅.事事巨细.即使此人极力遮掩.但依旧能感受此人不同寻常.而且.不知为什么.齐向心里认定.诗会之中的两个合奏之人.其中一个.必是这位蓝公子.在场人人都夸此曲世间一绝.却无人忆起起曲中的处处杀机.这样的人.不求为友.但绝不能是敌人.
见齐远之明白了.齐向满意地点头.“明日.就不來毅鸿楼了.”
“大哥.”
“不管这毅鸿楼突然出现的楼主是谁.至少三日下來我可以确定此人不会危害到我齐家.如此就够了.远之.过犹不及.”
齐远之神色一凛.点头称是.
灯火阑珊.两人各自坐在家族的轿子.渐行渐远.
凤倾阑倚在窗口.懒洋洋地瞧着轿子消失.忽然耳边一阵风刮过.却是小徒弟顽皮挑起了红纱.他挑了挑眉.
云楚激动的心渐渐冷却下來.“师父.你的伤疤怎么还沒好.”
凤倾阑自觉地摸摸自己枯燥的皮肤.好笑地安慰着云楚.“为师是男子.脸丑些便丑些.爱徒长得花容月貌就可以了.”
不知怎么的.云楚就想起了曾经盛传的一句话..我负责赚钱养家.你负责貌美如花.脸上便是一红.有些害怕地往后躲了躲.生怕对方发现自己龌蹉的心思.
凤倾阑一把拉住她.有些不悦.“爱徒怎么看了为师的真容就跑了.”
“哪有.”云楚辩驳到.凤倾阑就算沒了这张脸她还是……还是什么.云楚有些迷茫.
“莫不是嫌弃为师了.”伤感得有些假惺惺的感觉.
云楚“噗嗤”一声笑了出來.“师父.别装了.徒儿受不了了.”
“……”凤倾阑敲了一下她的脑袋.“人刚醒.就往外跑.也不怕头晕.”
“沒事.又不是大毛病.要这点小痛都受不了.当年怎么在凤凰阁..”云楚捂住嘴.忽觉得说了不该说的话.她不知道凤倾阑知不知晓这些事.但条件反射性地不想让对方知道她过去的那些事情.连提都不想提起.免得对方担心.
她誓死要守护的人.只要好好的活着就够了.
凤倾阑却像是沒有听见一样.弯下身拢了拢云楚身上的衣服.此刻云楚虽穿的还是红衣.但并不是他送的那件.又薄又便宜的料子.看着就不耐穿.凤倾阑嫌弃地想.看着云楚冻得发白的双手.想去捂一捂.却发现自己的手更冷.不由得缩回了伸出去的手.“回屋里去吧.这里凉.”
云楚挖挖后脑勺.看着每个角落中的大暖炉.疑惑地想.这里凉吗.她怎么不觉得.
大病初愈的人本就是肤色比较苍白.凤倾阑这是关心则乱.长孙弄月站在暗处.等两人走了才走出來.有些兴味地回味着刚才那一幕.
他不似旁人那么多思.家族虽出动.能力不下于他的人很多.但到底派他來凤倾阑的身边.就是看中他虽爱看戏却绝不入戏的良好品德.绝不会像墨长歌一样自找死路.更何况.凤倾阑那样的人.比他聪明不下百倍千倍.又何须他來指手画脚.
师徒两走进了房间里.凤倾阑忽然说道.“阿楚.明日我们离开天阳吧.”
云楚张了张嘴.不明白对方的意思.只是问道.“师父身上的毒怎么办.”静虚散.那可不是什么随随便便能忽视的毒药.虽然到现在并沒有发现它有什么致命的作用.
“……”
见对方忽然沉默下來.云楚想着是不是让对方难过了.顿时觉得内疚.于是试探性地说道.“是福不是认识天问老人吗.他有沒有看过师父的病.”
凤倾阑抬起眼.似乎不太想继续说这些.语气里带着一丝荒芜.“爱徒放心.为师不会比爱徒先死的.”
小姑娘顿时横眉竖目.“什么死不死的.师父怎么总爱胡说八道.我和师父都是要长命百岁的人.”这话说得有些心虚.因为存了点私心.
凤倾阑依旧不语.半饷.才重新笑开.像往常一样敲了敲云楚的头.玩笑般地说道“爱徒若先死了.为师便为你守墓.直至扬灰错骨.”
云楚撇了撇嘴.心里说不出的滋味.明知对方在开玩笑.却怎么也笑不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