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古人对逝者的尊重,这解剖尸体的事,的确是极大的不敬之罪。
但偷坟掘墓的罪名已经洗刷,这就少了最大的阻碍。
“陈老板,在下不得不向您解释一下,这不是侮辱尸体,而是进行解剖实验,为的是研究人体内部构造,是一种治病救人的医术。”
看着陈林一脸茫然的表情,江鸿知道他肯定是没听懂,只好说的简单些,“这种医术叫做‘外科手术’,可以治愈很多平常的医术治不了的病症,是为了治病救人,绝不是刻意要侮辱令郎的遗体。”
陈林摆了摆手,没耐心再听他说下去,“这种要将尸体开膛破肚的医术,老朽闻所未闻!”
这对于古人来说,的确是太过超前,听不下去也是在情理之中。
江鸿一时之间也没法说服他,只好打苦情牌,“陈老板,他擅自在令郎的遗体上做实验,的确是他的过失。
可他并不认识令郎,荒郊野外捡到一具尸体,自然认为是无主之尸,实是无意冒犯,所以念在不知者无罪……”
“江大人,老朽知道您的想法始终与人不同,老朽也愿意相信您说的是真的,那的确是一种可以治病救人的医术。
但老朽总要对得起死去的儿子吧?他生前老朽没有照顾好他,可怜他死后也要被人如此折腾!
您没做过父亲,您是不会明白的……”
看他这一副痛心疾首的老父亲模样,江鸿一时也不忍再劝。
马愈啊马愈,你就不能老老实实的等着合法的尸源吗?荒郊野外捡到一具尸体你也敢用!
但眼看费了半天劲终于为马愈洗脱了嫌疑,他绝不能就这么放弃!
正在这时,门外传来一声焦急的呼喊,“老爷!小少爷……小少爷他……”
陈林猛然站起,焦急道,“雁儿怎么了?!”
门外,一个老管家匆匆跑来,扑通一声跪倒在地,“小少爷他,腹痛不止,已经痛晕两次了!”
陈林瞬间感到天旋地转,差点栽倒。
江鸿赶忙扶住了他,对吴炼喊到,“快去请大夫!”
吴炼连忙点头,刚迈出一步,就听那老管家喊道,“城里的大夫都请来了!他们说……小少爷身体虚弱,怕是熬不过去……”
陈林倒吸一口凉气,一口气没回过来,直接晕了过去。
江鸿赶忙扶住了他,一旁的家仆赶紧跑来,将老爷扶回卧房。
送走了陈林,江鸿问道,“大夫都请来了?说是什么病症?”
“他们……他们说是肠痈,送医较晚,只怕……只能靠小少爷自己熬过去,可现在……”
肠痈?这是个什么病?
江鸿回想起前世那有限的医学常识,没想出这究竟是个什么病。
现代有许多病症的名字,结合了西医的名称,所以与古代的病名有所出入,或许是某种现代常见的病,但名字对不上。
既然叫肠痈,又是腹痛的症状,多半是肠道的问题。
没准对外科有研究的马愈,知道怎么医治呢?
“吴炼,现在恐怕只有马愈能救这孩子了,你……”
“少废话!我这就给你提人去!”
“爽快!你把他送去医务司,那里应该有他的全套设备!”
吴炼领命退出,发足狂奔。
江鸿接着对老管家说道,“你现在,把你家小少爷送去医务司!”
老管家一时有些懵,“这……老奴可不敢做主啊……”
“现在放着不管,你家小少爷必死无疑!还不如拼一拼!”
老管家思索片刻,把心一横,“唉!老奴就赌上这条老命!”
看着他匆匆忙忙离去的背影,江鸿暗暗苦笑,这次又何尝不是赌上马愈的命呢?
要是他能把人救回来,这事估计可以一笔勾销,但如果救不回来……
可就是罪加一等。
无暇多想,江鸿随后也赶往医务司。
没多久,吴炼带着马愈赶来,老管家也抱着小少爷来了。
这小少爷看着也就十岁左右,此刻已是捂着腹部,不省人事。
马愈一边卷起长袖,用一根襻膊系好,一边说道,“老人家,你去准备一盆热水。老江,你把孩子放在桌子上。”
江鸿依言抱起孩子,将他放在了房间正中的一张长桌上。
“大胡子,你去地窖里,打开离门最近的那只缸,从中舀十勺倒入罐中,煮沸了送来。”
被他称作大胡子,吴炼先是一愣,随后看在人命关天份上,没和他计较,悻悻的飞奔离去。
“记住!舀完之后把缸封好!否则那一缸都毁了!”
吴炼早已跑没了影,就听远处传来一声嘹亮的,“知道了!”
做完这一切准备工作,马愈开始检查孩子的身体。
江鸿好奇的问道,“你说的缸,是不是在刘家镇的时候,就堆在地下室里的那些玩意?”
“是。”
回想起来,那晚在他的地窖里,只闻到一股难闻的霉味,想来那些坛坛罐罐中存放的根本不是酒。
既然要煮沸了送来,估计是某种中药吧。
“能看出这是什么病症吗?”
“腹痛不止,身体发热,腹肌紧张,看他的嘴角,应是有过呕吐。是肠痈。”
厉害!这么快就诊断出来了!
江鸿见他胸有成竹的模样,想必是有医治的法子了。
“能治吗?”
“肠痈,是位于盲肠尾部的蚓突化脓溃烂,因而导致剧烈的腹痛,浑身高热发烫。
若以大黄四两、牡丹皮一两、桃仁五十、冬瓜仁半升、芒硝三合,制成‘大黄牡丹汤’,可泻热破结,散结消肿。
但此时用药已晚,况且这孩子年纪幼小,服用了也不一定能挺过去。所以,需要开刀将蚓突切除。”
这一套手术,江鸿怎么感觉有点熟悉。
一个名词在他脑中蹦出,但无法确定,便试探着问道,“你说的那个蚓突,是不是在大肠的末端,一个很细小的肠子?”
“是。”马愈疑惑的看着他,“这是我通过解剖尸体才发现的,医典古籍中并无记载,你又从何得知?”
“我……猜的。”江鸿敷衍的说完,长长的舒了口气——他猜的果然没错。
这不就是急性阑尾炎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