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楚这个国家的民俗风情有些类似于宋,市井生活犹如长幅的清明上河图,来往的商贩吆喝着,繁华的街区上熙熙攘攘,又蹦又跳的小孩儿不断在其间穿梭。有热情的卖花女不断向周围的人兜售花卉,也有挑着货郎的俊秀青年向围着自己的年轻姑娘们巧舌如簧。
这种贴近底层的生活场景深深触动着孟罗衣的心。曾在行窃时,孟罗衣就羡慕这些人能自食其力努力过着自己的小日子,而她却只能困于一府,说话做事前都得掂量三分,计较三分,考虑三分,还得保留一分,何时才能过得像自己?
如今到了集市上,即使是上演恶霸欺女的烂俗桥段也一定会让她觉得欣慰非常……
咦,恶霸欺女!
“小娘子,跟爷回去,保管你吃香的喝辣的……”
“不、不要!救命啊!来人啊!”
……
多么经典的对白啊!孟罗衣望着前方不远处一个长相猥琐的男子和一个穿着朴素、面容姣好的女子,不禁有些感叹,果然艺术是来源于生活,却是高于生活啊!
顾长清嫌恶地朝前看了一眼,低骂了声:“晦气!”
那边的女子还在哀哀哭求:“壮士,放过小女吧!小女家中父亲病重,弟弟年幼,全靠小女一人持家……”
孟罗衣扯了扯顾长清的袖子,朝那方向抬了抬首:“你不去大发慈悲救上她一救?”
“你知道那是真的假的呢?要是就这么讹上爷了怎么办?再说了,这种事儿爷几乎每次出来都遇得上,我要都管,那这帝京府衙的衙差们干什么吃的啊?抢他们的生意可不好!”
果不其然,随着一声响亮的“大胆”,几名巡街衙差陆续包围了那二人,朗啸一声:“带走!”眨眼功夫,人便被带走得干干净净。
孟罗衣咋舌道:“想不到这些吃公家饭的也不全是些酒囊饭袋嘛!”
顾长清轻蔑地哼了声,不屑地道:“皇帝派下很多人安插在民间,有些监视官员,有些监视富户,有些监视军将,还有些在这街道巷陌里溜达,搞得百姓生活也战战兢兢的。你当人家真是吃皇粮干正事儿呢!说不定这人就是他们自己安置下来考察的,衙差们不敢掉以轻心。若是真的调戏民女,判了刑还可以给上司一个办事勤快的好印象,若是上头安插下来试探的,那可就更加不能得罪了,迎进府衙里还不知道要怎么孝敬呢!”
孟罗衣听得一愣一愣的,忽然觉得,这种制度怎么那么像明朝的锦衣卫呢?孟罗衣前世在训练跑步之余除了读读英语苦攻英语四级、学了一门营销学专业课之外,也还念过一些中国历史。如果她记得没错,从明朝设立锦衣卫开始,封建制度中的中间集权**体制开始呈高涨趋势,直到清雍正帝设立军机处,这种体制达到了顶峰。
如今的皇帝便开始严密监控,这表明中央集权体制达到一种空前的**吗?孟罗衣心里有一股隐忧,即使她不是专门研究历史的,也知道经济基础和上层建筑不相符合,会产生很大的影响……
“得了得了,看了场戏就赶紧去醉仙楼喝酒去!”
顾长清见她愣神便扯了她一下,拽着她往最繁华的中街而去。玉恒紧跟在后,眼睛不离孟罗衣。
醉仙楼这个酒楼名字很泛滥。孟罗衣抬头看着眼前那飞扬的招牌,指着它道:“这名儿写得倒是极好。”
“那当然,你也不看是谁写的。”
顾长清嗤笑了她一声“没见识”,领着孟罗衣进了里边儿,孟罗衣仍旧问着:“谁题的匾?难不成是书法家?”
“书法家倒不算,人家又不是专门写字的,这不过是他随手写了就被醉仙楼的老板奉若圭皋地拓了下来做成了的招牌。”顾长清驾轻就熟地找了个包间让人上茶上菜谱,一边说:“不过这招牌还真是灵,从此以后醉仙楼的生意可就好得不得了,很多了不得的人物都来这儿享用了。”
孟罗衣听得心痒痒,继续问他:“那这人到底是谁啊?”
“不知道来历,只知道个名字,可以说是当世隐人吧。”顾长清摆摆手,“没几人见过这人真面目,不过倒有好些个自诩清高的把他当做神明般崇拜。这人写过一篇《警世言》,后来被皇帝给禁了,也没人再敢提他的好了。”说着摸了摸下巴:“说起来大家都猜他的年纪来着,不过普遍认为的是他是个中年文士,翩然若仙,谁叫他名唤‘渊离’呢。”
渊离……
孟罗衣在嘴里将这个名字反复咀嚼,不自觉地喃喃:“渊头薄峡谷,情人负需离……”
顾长清没听清,叫她:“你说什么?”
“没什么……”
这不是身为运动员的孟罗衣能吟得出来的。这具身体和她的灵魂越来越契合,合二为一,她已然是再生为人了啊……
顾长清今日说是叫孟罗衣来陪他喝酒的,就当真是喝起酒来。菜一上,酒一倒,他就像是在沙漠里渴了好久似的,端起一壶酒就灌了下去。然后才是慢慢吃菜,与孟罗衣聊起天来。
尽管后来是一小杯一小杯地啜饮,但架不住喝的上乘的十五年黎州青梅酒,等他喝完了一个酒壶,孟罗衣才发现这人已经喝了那么多了。
“别喝了,喝醉了待会儿怎么回去?”
孟罗衣不由开口阻止他倒酒的动作,顾长清却撇开她的手,微带了些醉意道:“哪就那么容易喝醉了,喝不醉!喝、喝不醉……”
这人是借酒消愁么?孟罗衣看着他那脸带微醺,醉意朦胧的样子,赶紧夺了他手里的酒壶,像哄小孩子一样说道:“喝多了不好,伤胃。明儿起来你就知道害处了,铁定头痛的,有什么烦恼别闷在心里,找个洞说给它听,等它听完了把它埋起来,这样说出来了,又没人知道,你也就不烦恼了,可好?”
顾长清抱着脑袋摇头,憨态可掬的样子可让孟罗衣大开了眼界了。
她从来都知道顾长清长得阴柔,忽略他的身高和他那双浓眉,恐怕很多人都会把他看成是女孩儿。如此醉态,便更是有了一股撩人之礀。
孟罗衣暗骂他不知分寸,带了她出来如果带不回去岂不是有了大麻烦?可看这人现在暂时是清醒不了的,一下子又没了辙。
“小姐,不如婢子去弄点凉水来,让五爷清醒清醒?”玉恒见孟罗衣皱眉,不由开口询问道。孟罗衣想了想也点了点头,道:“出去的时候再让小二上一壶解酒汤来。”
玉恒答应了一声,走到门口犹疑了一下,才看了看左右是否有人,然后放心地关上了门,小跑着去取凉水和解酒汤。
顾长清开始哼哼了,嘴里不知道念叨着什么,模糊不清地含糊了一会儿“爹娘”,又呼唤了一会儿“阿姊”的,还夹杂着“报仇”、“舀回来”等让人分外不解的词,让孟罗衣也是一头雾水。
玉恒适时地回来,主仆忙乎了好一阵子才算是把顾长清弄清醒了一些。
“别喝了,我们可得赶着时间回去,不然被人知道了可不好交代。”
孟罗衣低声跟他说明情况,顾长清大着舌头道:“谁敢盘问爷?乱棍……嗝、打死!”
闻到他打嗝一阵酒味,孟罗衣嫌恶地扇了扇,驾着他坐到了包间里设的一个软榻上,气喘着踢了他一脚,“今儿要是回去收不了场,有得你好看的!”顾长清却是已经打起了呼噜。
玉恒有些忧心:“小姐,我们要等着五爷醒了才能回去么?路怎么走我都记住了,五爷这样可要睡上好一觉,到时候天都黑了……”
孟罗衣也想丢了这人在这儿不管,可道义上过不去。而且看这小子喝酒解愁的样子一定是有什么心事,她更不好撇了他一个人回去。
孟罗衣叹了口气,径自坐回了吃饭的地方,托了腮继续想着即将到来的月底评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