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夜看了默默递给刘珏。
刘珏看了气得手指紧紧把绢帕揉成了一团。这个王燕回!这个王燕回也想得出来,皇陵有世代传承的守陵人把守。非帝王不得入内,现在能解失魂玉引香的就是皇陵内的冰泉。
冰泉清洌,涌自万年不化之冰川。历代宁王葬于冰泉皇陵,面容能保千载不变。能入皇陵冰泉的只有宁王,除了驾崩时被送入皇陵长眠外,就是一年可去瞻仰一次列祖列宗仙容,这时他可带阿萝去泡冰泉解失魂玉引香。阿萝的身份必是他的妃子无疑。要刘绯抱阿萝去泡冰泉。把阿萝送给他为妃?这不适意挑起自已和刘绯的矛盾?要自已和刘绯开打?!
暗夜瞧他头顶都要气得冒烟,不由得叹了口气:“主上,绢上还有图是么?”
刘珏气得呆了半响,叹道:“照图先出去才说!”
两人照着图上所示方位启动机关,只见一根柱子移开,露出一处台阶,暗夜闪身先行跃下探路,刘珏紧随其后。走了两个时辰,到了尽头又是一道厚重的石门。推开走出去,外面月朗如水,山石嵯峨,有溪水潺潺,人走出后石门关闭,一推纹丝不动,竟是从里才能打开。紧闭之后望之与山石连成了一体,端的设计巧妙。
刘珏回头望去,隐约能看到东城门,人已在东郊。他望着溪水突然想起从前带阿萝来骑马在溪边遇袭的时候。他早有布置,自信打退来敌,对阿萝说要她相信他,除非他死,他会护她一生一世。阿萝瞪大眼睛看着他,那双眼睛,似迷离似感动,那一刻……刘珏想起绢帕上的话,心如刀绞。
他的阿萝啊!那双眼睛不再睁开了么?要把她送给子离了么?
他再也忍不住一下子跳进溪水里沉到了水中,春日寒冷的水激起一身鸡皮小粒子,他想起桃花林的溪边相遇,风吹开她的流海那双莹莹的眼睛,想起她的蛮不讲理,想起她逃婚时自已伤心难过也是这样躺进溪水里。但现在这初春的水再凉也冷不过他的心,再刺着骨疼,也比不上心里的那阵痛。
子离对阿萝念念不忘,他怎么会放弃这个机会,他一定会救阿萝。可是,阿萝就必须是他的妃子!这个答案太残忍!叫阿萝怎么办?叫自已怎么办?刘珏躺在溪水里手紧握成拳。睁开眼睛,隔着水面头顶的月光似阿萝的心被漾成碎片。第一次这般为难,第一次这般无能为力。
刘珏忍不住从水底跳起,不顾一切的把水面的月光打得支离破碎。拳风激起,击倒了春夜月色的温柔,刘珏疯了一般拍打着水面,曾经的神采飞扬全化作难以控制的悲伤,慢慢没了力气,整个人无助地坐在水里。
暗夜侧过头不忍再看,精光四射的双眸已蒙上一层泪光。默默地背立在溪边。等待刘珏静下心来。
不知过了多久,身后才传来刘珏平静的声音:“回去吧,暗夜,不要让父王担心。”
“城门还未开,属下建议找个地方把衣服烤干吧!”暗夜当刚才什么事都没发生,恭敬地回答。心里极佩服刘珏冷静地如此之快。
“好!”
暗夜弹手放出一枚烟花:“会有人去给老王爷报平安。”
天色微明。城门打开,刘珏与暗夜回到风城王府。
安清王已等候多时,听了情况后也呆住了。
“父王,没有别的法子么?”
“有,只是……”安清王欲言又止。办法只有一个,就是子离取出冰泉之水,在玉象山顶的万年积雪里让阿萝泡入其中。怕的是子离不肯啊。安清王看着儿子叹气。
刘珏眼神坚定:“父王但说无妨,再难儿子也能办到!”
安清王背过身体:“子离如果不带阿萝去泡冰泉就不用纳她为妃,先祖皇曾为了相救一人从冰泉取出泉水,但是,照祖制他要受龙鞭之刑。
那个故事,你是知道的。”
龙鞭之刑,刘珏一抖。刘氏皇族犯下罪孽,宗人祠最阴狠的刑法就是龙鞭之刑。龙鞭抽蛟筋制成,常年埋在万年玄冰下,吸尽天地阴寒之气。三鞭下去,没有内功的人的五脏在受鞭之初便已冻结,停尸几日后,七窍方才见血。有内功的人虽不死,但寒气浸入经脉,遇天寒雨雪,疼痛难忍,金石无效!
皇陵守陵人的龙鞭长年泡在冰泉之中,常人连鞭都握不住,抗不住纳寒气。子离去取冰泉水出来,挨上三鞭,任他再好的内功,怕也会落下病根。皇族有治鞭伤的灵药,不至于让帝王一遇寒雨雪天便经受折磨,但每年大雪日,子离必须用蒸煮之法抗寒,据说先祖皇在这一日惨呼声响彻王宫内外,听者皆面露不忍之色。这种冰火相克,寒热相逼的滋味想想都不寒而栗。
安清王声音里带着悔意:“父王思虑总得一疏,若是早知他二人早有盟约,说什么也不会把阿萝送进宫去,就算进了宫,提前救她出来也没有这样的事了。是父王嘱暗夜看准时机才救人,不用急于一时。父王之过。”
刘珏闷了许久。安静地说道:“儿子去看看阿萝。”
刘珏走后,安清王唤来赤凤:“失魂玉引香是西南夏国王室秘药,王燕回如何能够拥有?你速去查明。”
李相并众夫人齐齐聚在棠园,这个老三现在是全家的希望,偏就弄得半死不活。婢女小心地禀报:“只能沾湿她的嘴唇,喂不进任何汤药。”
叹息抽泣之声又起。
刘珏听得心里烦躁,沉着脸道:“相爷和众夫人请回房歇息,本王自有办法。”
闻得此言,李相心脏跳了跳,平南王今日面色极为不佳!他勉强带出笑容:“阿萝就托付王爷了。”
走进房中,阿萝还在睡梦中。脸色更加苍白,若是再睡下去,不吃不喝,她就会在梦中不知觉地死于干渴饥饿。
刘英递过一碗清水。刘珏接过含了一口水捏开阿萝的嘴渡进去,一只手暗暗运功助她把水滑下咽喉。一小碗清水竟费了半个时辰。
他小心拭去阿萝嘴边滑下的水渍。这样喂水也撑不了几日的。
刘英默然收走空碗,掩上门出去。看到刘珏这个样子,他心里的难受不言而喻。
刘珏坐在床爆温柔地抚摸着阿萝的脸。轻轻执起她的手。这张脸曾对他绽放娇嗔,这双手曾弹道原是思君醉了。她用这双手紧紧的抱过他,她才主动抱过他一次呢。刘珏只觉一根尖刺在心上扎来扎去。他吃子离的醋,可是阿萝说她喜欢他,他还只听过一次呢。可是,怎么能,怎么能让他看着她死?
刘珏喃喃道:“阿萝,要是你一觉睡醒,看到的人是子离,你会不会失望?要是一觉醒来,你就已经是他的妃,你会不会恨我?我不能不救你,不能让你这样睡下去,渐渐瘦弱,然后枯萎。阿萝,你原谅我,你要是醒来一定要原谅我!”
他把头埋在阿萝的手里,嘴触到她温热的掌心,多么温暖的手啊!放不开也放不下:“阿萝,只要活着,活着我什么都不在意,不管经历什么,只要你不愿意,我定不让你委曲!大不了我们逃,我带你逃赚父王会谅解我的,乌衣骑会理解我的,我带你住”
一语说完,声音已带着哽咽。多么无奈,又多么难舍!然而天下间总是有这么多的无奈在难为着有情人。祝愿有情人终成眷属。不过是因为有情人太难成眷属!刘珏慢慢站起身,小心地给阿萝掖了掖被子。痴痴地看着她,怎么也看不够。这张美丽的脸总是有种魔力在吸引他,把他的目光粘住:“阿萝,你也是舍不得我的吧?可是,我却下舍下你,我不会永远弃你而去,我说到必做到,就算冒天下之大不违,就算被抓到会被砍头,我也要把你带住”
再看一眼,不,不能再看!刘珏毅然站起身,头也不回推开房门跨了出去。
“守好她!”
“主上!”刘英很担心。
“我早说过,你只有一个主子,就是她。”刘珏沉声说道,大步离开了棠园。他脚步坚定径直走进了王宫。
玉龙宫偏殿内,子离揉揉眉,奏折真多,这王不好当啊!才进宫住上两日就感受到了国事繁忙的滋味。不过也好,这样会少分心想其它的事情。嘴边浮起一丝苦笑。
宫侍轻轻进来跪伏在地:“王上,平南王求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