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03.第297章 天上李太白

今夜的蓝田驿十分热闹,入夜之后还来了三拨人,皆是客商打扮的汉子,此时正在大堂饮酒。

后方的客院中,薛白请遇到的老者坐下,问道:“先生怎知天上的神仙在对着月亮照镜子?”

“实不相瞒。”老者倾过身子,带着些神秘口吻,故作正经道:“我是太白金星转世。”

薛白一愣。

再看向对方,只见他促狭地眨了眨眼,哈哈大笑。

“不骗小郎子,我出生之前,我阿娘曾梦到天上太白星堕入她怀中,岂不是星神转世?”

薛白笑问道:“所以先生是李长庚?”

“为何是李长庚啊?”

“太白金星也是天上的一颗星星,金星,民间称‘太白’,早上在东,名为‘启明’,晚上在西,名为‘长庚’。”

“哈哈哈,此时是晚上,故而我是李长庚?那若是白天,我又是谁?李启明?”

“也许是……李太白?”

李白闻言大乐,抚须道:“小郎子原是识得我不成?”

薛白道:“谪仙之名,闻名已久。”

“多久?”李白莞尔,欺他年少,调侃道:“可有二十年啊?”

“一千三百年。”薛白道,“我不欺先生,我亦是神仙转世,曾见千年以降,谪仙之诗篇犹万口传诵。”

“好,好个一千三百年,小郎子比我还能夸大其词,哈哈,我写‘飞流直下三千尺’,怕是写的少了。”

“先生去过庐山了?”

“原是打算到庐山隐居,得了友人书信,往长安拜会一人。”李白说着,忽然奇道:“咦,你如何知晓?”

薛白眨眨眼,道:“说了,我亦是神仙转世。”

“原来如此。”李白惊喜,拍了拍桌案,抬手一指,笑道:“我知你是谁了!”

薛白只好苦笑。

两人的共同朋友还是多的,杜甫、王昌龄、高适、刘长卿、张垍、玉真公主……也许还有一个王维。哦,倒忘了郭千里。

总之,薛白猜想李白今年既不去庐山而是到长安来,只怕是与自己有关。

他正待开口相告,却听李白又说了一句。

“你我在天上见过。”

“嗯?”

“不记得了?我是那太白金星,伱是那弼马温。”李白一本正经道:“你大闹天宫,我捉拿你炼丹,偏是被你打翻了丹炉,你我遂一起被贬到这凡间……”

没等他说完这故事,薛白已是一脸无奈,大摇其头。

李白遂也没憋住,捧腹大笑道:“今日故人相见,岂非有缘啊?”

“先生也看过《西游记》?”

“自是看了,此去长安,我便是要去干谒写此书的薛郎。”李白收了笑闹之意,老眼中浮出些沧桑之色,却又混杂着踌躇满志的昂扬,“王兄昌龄几次来信劝我,再试一次,看能否一展抱负。”

薛白遂也正色,问道:“先生打算如何做?”

“自然是巴结薛郎,谋一官半职。”李白语气慷慨,道:“我得写篇赋,好好地奉承他。”

薛白一愣,目光看去,李白自然而然地说出这样一句话,但神色里却丝毫没有谄媚之态,依旧是那洒脱不羁的气质。

这是个很通透的人,知道官场就是这样,也愿意放下身段去迎合,上进不丢人。

问题在于,李白自认为很迎合了,偏是他身上那天马行空的浪漫、潇洒气质,让人根本感受不到被奉承的舒适,反而有种被尬吹的不适感。

若当他的上官只怕很容易感受到“他又在违心吹捧我了”,远不如与他当朋友来的自在舒服,因为他待朋友才是以一颗赤子之心。

“对了,我失礼了,还未问小郎君姓名。”

“哦,我是……”薛白回过神来,道:“我也姓李,单名一个‘倩’字,还未有字号。兄弟中排行第三,先生唤我‘三郎’即可。”

说话间,他看了刁丙一眼,刁丙愣了一下,挠着头,点了点头,以示明白不能乱说。

“三郎是个妙人。”李白兴致很高,道:“我已许久未与人这般无拘无束地谈天说地了,你我当是忘年交,来,再饮一杯。”

“我酒量浅,只能陪先生饮……三杯吧。”

薛白本来想拒绝,到后来却难得破了例,他在花萼楼都不曾多饮,为了眼前这位诗仙李太白,可是表态愿足足多饮两杯。

李白才不管这些,喝得不过瘾,便道:“难得遇到知己,岂可不尽兴?这样,我写一首诗,你饮一杯酒,如何?”

薛白饮了三杯之后已有些醉了,狂意上来,道:“先生写一首,我写一首,谁写不出了,谁便饮一杯。”

“好!”

李白大喜,先饮了一杯,开口便吟了起来。

“青天有月来几时?我今停杯一问之。”

“人攀明月不可得,月行却与人相随……”

诗声清朗,薛白揉了揉眼,觉得眼前的一切是那般不真切,诗仙与自己比诗。

他不知自己有何才华,敢与诗仙比诗?但就是,有种不虚此行之感。

李白兴致很高,还把之前与薛白谈论时说的“月亮是神仙的镜子”的想象放进了诗里,吟道:“皎如飞镜临丹阙,绿烟灭尽清辉发。”

又想到他与薛白都是神仙转世,在天上时一定与嫦娥交好,如今他们不在了,嫦娥想必也寂寞,于是又吟道:“白兔捣药秋复春,嫦娥孤栖与谁邻?”

之后两句,更是教薛白听得愣了神。

“今人不见古时月,今月曾经照古人。”

“古人今人若流水,共看明月皆如此。”

薛白张了张嘴,有些感叹。

因李白这首诗是不算出名的,但就是这样一首信手拈来的诗,已不同于“千里共婵娟”跨越空间,李白的想象则是跨越了时间,他是古今共看月。

而且,在场的还真是古人、今人。

薛白再次甩了甩头。

他觉得自己醉了,眼前的一切都是梦。梦醒时,他与李白都会在时间的长河里消逝。唯有诗,能流传下来。

眼前万事皆空,唯有诗,流传一千年,再流传一千年。

“叮。”

一声轻响,李白才没想那么多有的没的,举杯碰了碰薛白的杯子,吟了最后一句。

“唯愿当歌对酒时,月光长照金樽里。”

“哈哈哈。”

“轮到我了。”

薛白开口想要吟诗,一下子却没能吟出能接住李白意境的诗,遂道:“方才说飞流直下三千尺,写庐山对吧,我接一首。”

李白端起他的杯子递上前,笑吟吟道:“那我是两首。”

“好,两首。”

薛白还真就饮了一杯,道:“庐山是吧?我来。”

他笑了两声,有了一首诗。

“横看成岭侧成峰,远近高低各不同。”

“不识庐山真面目,只缘身在此山中。”

吟罢,薛白指了指李白,摇手道:“不识庐山真面目,你,不识。”

“好诗,当浮一大白!”

李白听了这诗,直接拿起案上的笔,行云流水,一气呵成地写在了墙上,然后转身与薛白道:“我吟了两首,你还差一首。”

“我饮了一杯。”

“看我。”李白仰头将一壶酒直接饮尽,从怀中掏出一个荷包来,丢给刁丙,道:“再上酒,快哉!快哉!”

薛白见他耍赖,遂也不管不顾,想到什么就吟什么。

“夜饮东坡醒复醉,归来仿佛三更……后面忘了,总之是……长恨此身非我有,何时忘却营营。小舟从此逝,江海寄余生。”

“这算半首,你还得喝半杯。”

……

驿馆上方,有云朵遮住了月亮,像是神仙俯身照了镜子,留下了影子。

夜愈深,客院中笑谈声不止。

薛白不记得自己念了多少首诗,他醉后觉得自己是苏轼,吟了“人生如逆旅,我亦是行人”,却忘了下一句。

他大概只是小半个苏轼。

李白听了,想起了年轻时的诗作,高吟道:“夫天地者,万物之逆旅也;光阴者,百代之过客也。而浮生若梦,为欢几何?”

薛白脑子里的小半个苏轼于是清醒过来,高吟道:“寄蜉蝣于天地,渺沧海之一粟……惟江上之清风,与山间之明月,耳得之而为声,目遇之而成色,取之无禁,用之不竭!”

“哈哈哈,知己!知己!来,杯莫停。”

李白也是醉了,摇摇晃晃的,偏还在一首一首地吟诗,一杯一杯地劝酒。

薛白绝不肯再喝,他感到脑中的苏轼已经醉倒了。

忽然。

“我来。”

薛白脑海中,一人大步走来,是辛弃疾。

“辛弃疾,你来!”

“我见青山多妩媚,料青山见我亦如是。”

“好,好!”李白抚掌大笑,“然后呢?”

“昨夜松边醉倒,问松我醉何如。只疑松动要来扶,以手推松,曰……”

“曰什么?”

“去!”

薛白大喝一声,醉眼朦胧间看向屋中,只见辛弃疾用力一推李白,反而自己摔倒在地上,那边,苏轼已经醉得昏睡过去,白居易、韩愈等人醉得连连摇手,表示不胜酒力。

李白大笑,指着薛白道:“起来啊,我再作一首诗你就起来……金樽清酒斗十千,玉盘珍羞直万钱。”

“这诗,你是现作的吗?”

“哈哈哈,当然,长风破浪会有时,直挂云帆济沧海!”

薛白只好撑着地,目光环顾,看到一人,道:“刘……刘禹锡,你来。”

“好。”

刘禹锡打了个酒嗝,站起身来。

薛白踉跄走了几步,摇头晃脑。

“沉舟侧畔千帆过,病树前头万木春。今日听君歌一曲,暂凭杯酒长精神。”

话音方落,刘禹锡已趴倒了。

李白推了推薛白,道:“别醉,继续喝。”

“苏东坡?辛弃疾?”

薛白只好推了推他的人,末了道:“我输了……李太白,你赢了我一千三百年。”

“哈哈哈,岂有输赢?唯有尽兴,来,轮到我了。”

薛白揉了揉眼,只见李白摇摇晃晃站到了桌子上,用他天马行空的想象力环顾着薛白那些朋友,仰天大笑。

“君不见黄河之水天上来,奔流到海不复回。”

“君不见高堂明镜悲白发,朝如青丝暮成雪。”

“人生得意须尽欢,莫使金樽空对月。”

“天生我材必有用,千金散尽还复来。”

“……”

薛白醉倒过去。

他像是做了一个荒唐的梦,梦到这堂屋中有很多人在欢饮达旦,李白拉扯着苏轼、辛弃疾,嘴里念叨道:“将进酒,杯莫停。”

“与君歌一曲,请君为我倾耳听。”

他觉得自己也有了李白一样无拘无束的想象力,跨越了时间、空间,把千年间诗人词人都汇聚一堂。

里面还有一两个女诗人,他以为是李清照。

但对方走近了,原来是李季兰。

“季兰子,你诗写得虽然好,但在这里,不行的。”薛白喃喃道。

“可我喜欢薛郎。”

薛白于是醒了过来,顿觉头疼得厉害,像是要裂开一样。

环顾一看,他已经被搬到了客房中的榻上。

“郎君,你醒了。”刁丙走了进来。

薛白扶着额头,问道:“李先生呢?”

“把他搬到隔壁了,睡得正沉。郎君,你昨夜怕是喝了有十五杯吧?”

“这么多吗?”

“定是有的,八坛酒都喝光了。李先生喝的每坛酒,郎君都不止陪一杯。”

“这段日子暂时叫我‘三郎’,莫让李先生知晓了我的身份。”

刁丙一愣,道:“郎……三郎不与李先生别过吗?他去长安,并不顺路。”

“我们也不是真往潮阳。”薛白道,“且他是来找我的。”

说话间,刁庚也赶了过来,低声道:“胡来水到了。”

“让他进来。”

不一会儿,作客商打扮的胡来水赶了过来。

胡来水是丰味楼的伙计出身,因在偃师立了功劳,如今已是薛白暗中势力的小管事之一,行事愈发利落。

“郎君,小人扮作商队,昨夜歇在西面的泄湖镇,落日时,遇到一队向东赶路的人马在打听郎君,该是李林甫的人。”

“意料之中。”

胡来水道:“小人装作不经意地与他们接近,偷听他们谈话,发现其中有北方口音的胡人。”

“安禄山的人?”

“应该是。”

刁庚道:“郎君,狗胡一定是为了高氏兄弟之事派人来害你,做了他们吧?”

听了兄弟这鲁莽的言论,刁丙皱了眉,暗道郎君可是官面上的人物,做事怎么能这么无法无天?在长安时……

“做了。”薛白道。

“喏。”

胡来水接过薛白给的牌符,自去安排。

~~

用了早膳,薛白还安排了一些事务。

他虽被贬谪,自己暗中的势力却还要经营,比如炼丹一事他也放不下,有心想去看一眼。

到了将近午时,李白才摇摇晃晃地出来,走进客堂,看着满墙的诗句发呆。

薛白再次揉着额头,心想陪李白喝酒真是太亏。宿醉后李白反正也闲着,一顿酒能打发掉两天时间,而自己酒量既差,要忙的事务又多……下次再也不可了。

正想着,李白已招过店家,再要一顿酒肉。

“李先生,要往长安去?”

“是啊,长安。”

刚醒来的李白没了昨夜的兴致,感觉有些惆怅,走到门边,举头西望,眼神中有着向往与悲哀。

他怀念长安,却又畏惧长安。

“总为浮云能蔽日,长安不见使人愁。”

“李先生要去找那位薛白?”

“不错。”

薛白道:“但我方才听路过的行商说,薛郎已经被贬官了,不能再举荐李先生入仕。”

李白竟是洒脱地笑了笑,像是早已接受了自己不能施展抱负的命运。

他挥手,将心里的不甘心暂且像浮云一样挥散。

“既然走到这里了,到长安与他结交也好,也见见一些好友。”

“但我还听说,薛白已被贬往潮阳,王昌龄去了陇右幕府。”

李白似乎现在才完全醒过来,哈哈一笑,道:“无妨,乘兴而来,乘兴而归。能与三郎相识,不虚此行。”

正好酒菜上来,他渐渐恢复了兴致,招呼薛白道:“来,你我再饮一场,一醉方休。”

“不能再饮了,我打算往东面游历……”

“同游如何?”李白爽朗道:“我年轻时与你一般,仗剑去国,辞亲远游,今已遍布大唐名川大山,三郎欲往何处,我送你一程。”

“不会耽误先生之事?”

“称我‘太白兄’,我今日最想做的事,便是与忘年交同游山川。”

“好。”薛白道:“我不想西折,又不想过蓝关,太白兄以为去何处游玩为妥?”

“向东北走,绕过骊山东,去华山如何?”

“好。”

两人竟是这般随意就改变了各自的行程,东向华山。

薛白或是别有目的,李白则是真的潇洒。

~~

一拨一拨的队伍相继离开了蓝田驿,驿馆中安静了许多。

午后,有一队大汉策马而来,用了茶水,只问了一位南下的俊俏郎君的去向匆匆而去。

驿馆中,还留在那的商旅中有人看着这一幕,使了个眼色,安排人从山林间穿小道去通知前方的同伴设伏。

“这些汉子,风风火火的,也不知这一路山贼土匪可多。”

过了半个时辰,却有几个男装打扮的漂亮娘子赶到。

她们显然是不太习惯赶路奔波,累得不轻,进蓝田驿歇了。

“敢问店家,可有看到一位年轻英俊的郎君……”

“说是往蓝关去了。”

“店家回答得这般快,可是有人来打听过?”

“小娘子如何得知?”

“他们走了多久了?”

“午间前后。”

李腾空其实是从李岫那里打听到安禄山派了人追着薛白,心中焦急,想赶来通知薛白一声。

“十七娘,你快来看。”皎奴忽然上前道。

李腾空遂随着她往后面的客院走去,只见前方颇为热闹,一些赶路的读书人都聚在堂中指指点点,议论纷纷。

“一夜之间,竟能作出如此多首好诗,怕是神仙。”

“当中随意挑一句,都远胜我十年雕琢,这春闱,不考也罢,唉!”

“这到底是谁写的啊。”

须臾,有个客商走来,道:“这些诗,乃是李白与薛白斗酒时留下的。”

“什么?!”

“诸位且听我细细道来。天宝八载,薛白任监察御史,查得金吾将军李延业扣下云南太守张虔陀奏折,原是南诏王阁罗凤欲叛大唐,薛白敢言直谏,被贬至潮州,路过蓝田,与李白相遇,留下这些传世诗句,诸位可抄录、流传,为圣明除弊事……”

李腾空听着,不由看了这客商一眼,预感到这是薛白的人。

对方似乎也认出她了,点了点头。

她便过去,小声地问了几句。

那边,李季兰正愣愣看着墙上的诗,只觉自己要疯了。

想到昨夜薛郎就是在此拼酒,你一杯我一杯地对酌,留诗,她无比心向往之,觉得若能在场,折寿十年也是愿意。

“天上李太白,人间薛公子。”

她低声念叨着玉真公主以前的评语,心想师父果真是太有慧眼了。

“季兰子,走吧。”

“我再看看。”

“你是想在这看诗,还是想去找人。”

“走吧。”李季兰依依不舍地回过头。

出了蓝田驿,走了一段路,快到前方的岔路口时,李腾空转头四下环顾,见官道上无旁人,低声道:“我们去华山。”

“为何?不找薛郎了?他……”

“他在华山。”

~~

与此同时,在南下往蓝关的道路上,正有两拨人在厮杀。

“遇到山贼了!快去唤蓝关守军……”

“噗。”

乔二娃蒙着脸,双手持着长柄陌刀狠狠劈下,将一名大汉劈倒在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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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原本只是一个普普通通的农户,如今却已能面无表情地杀人。

不难,仗着人多且有武器,只要听着头领安排,保持纪律就可以。

“补刀,别留活口!”

“把他们的财物衣服全剥下来带走!”

一行人指挥有序,动作迅速,很快隐入了山林。

就在次日,从死者身上剥下来的物件已经送到了长安城。

……

长安城。

杜妗拿起一枚刻着火焰的奇怪牌符看了一会,收了起来。

“传出流言,说安禄山派人把薛白杀了。”

杜媗道:“有用吗?只怕他们不会信。”

“阿姐是说圣人与哥奴不信?”

“是。”

“不需要他们信。”杜妗道:“只要能闹出声势就好,我们要的已不是圣眷,而是名望。消息传开,以后每一个讨厌安禄山的人,都会倾向于薛白,这就是众望所归。”

说话间,达奚盈盈匆匆赶来。

“何事?”

“圣人诏告天下,兆庶皆安、边疆宁静,迫于万方之请,难为多士之心,今载十一月封禅西岳。”

“知道了,去查具体的。”

“喏。”

达奚盈盈走后,杜家姐妹对视了一眼,杜媗忧虑道:“若是如此,只怕圣人更是不会承认南诏有变了。”

杜妗讥笑道:“正是如此,到时更能让他下不来台。”

~~

华阴县。

县城内外正是热闹非凡,举目看去,到处都能看到推着独轮车运送物资的商旅、民夫。

薛白与李白没有入城,在城外的小酒肆坐着,等刁丙去打听回来。

“郎君,华阴县没有客舍了。”

李白问道:“为何?”

“听说圣人要封禅西岳,此事筹备了数年了,元月,朝中大臣接连劝谏,许多人已提前得了消息。希望能借着此事谋个出身。”

“谋个出身?”

李白喃喃了一句,抬头看向天空,仿佛遥思着他待诏翰林的那段时光。

末了,意兴阑珊地摇了摇头。

但不等薛白想安慰他,他已笑道:“沉舟侧畔千帆过,病树前头万木春……蓝田驿得三郎这一句诗,平生大慰啊。”

薛白其实早记成了“沉舟侧畔千帆过,直挂云帆济沧海”,倒没想到醉后反倒能把原句念出来。

李白忽然豪气顿生,道:“那夜我耍了赖,用了一首旧诗,今日你我也不必去住驿舍了,就在这酒肆欢饮达旦,继续以酒佐诗,如何?”

薛白已玩不起了,酒量与诗才都不行。

他转头看向远处那高高的山峦,道:“不到华阴县了,直接登华山,太白兄可有雅兴。”

“舍命陪君子。”

两人都不是娇生惯养的,遂打算趁着天还没黑,先登华山。夜里看能否在山中寻一道观,或干脆野宿。

李白从年轻时就仗剑去国,游历天下,登山非常有经验,他曾来过华山,路上便随意地说起一些经历。

他聊一座名山,不仅以天马行空的想象给它添上一抹瑰丽色彩,说的更是他的一众好友,以及一首首的诗词。

从华山聊到峨嵋山,讲的是“峨眉山月半轮秋”的风景,而他思念友人,便会在夜里直接乘舟去寻访……

薛白正听得津津有味,前方忽然有一队人抬着十余口棺材路过,挡住了去路。

队伍中,竟还能看到一个绿袍官员,想必是华阴县令。

李白大为好奇,拉过路人便问道:“出了何事?县令抬棺,死了许多大人物不成?”

连问这句话之时,他的姿态都十分潇洒,多少有些不妥。

好在并未死人。

“圣人下诏封禅西岳了!县尊在做准备呢。”

薛白问道:“县令要死谏圣人不成?”

“那哪能啊?这可是让全县受益的大好事,郎君你想,到时满朝文武都要随御驾前来,华山路可不好走,万一死了几个朝廷重臣,县令一时半会找不到棺材,可是要影响前途的……”

“他真是周全。”

薛白也不知作何感想,末了,只能如此评价一句。

一县之主,为了迎合圣意,早早就做好了如此周全的准备,何愁不能升官?

李白则是哈哈大笑,吟道:“遥裔双彩凤,婉娈三青禽。往还瑶台里,鸣舞玉山岑。以欢秦蛾意,复得王母心。区区精卫鸟,衔木空哀吟。”

旁人不懂他这诗的意思,薛白却听出其中的讥讽之意。嘲笑华阴县令是会讨王母欢心的彩凤,而他则是衔木独自哀吟的精卫鸟。

“走吧。”

等搬着棺材的队伍离开,他们继续登上华山。

抬眼看去,远远地竟已能看到那座还在修建的华山祠,巍峨地立在山巅,像是当今天子的文治武功已在大唐之巅……

55.第55章 落地生根201.第198章 发报人第352章 十月渡泸30.第30章 势力网132.第129章 金饭碗27.第27章 边军履历341.第333章 蚂蚱第7章 夜眺长安233.第230章 敌我265.第263章 审判234.第231章 灯笼331.第323章 螭179.第176章 挑唆者267.第265章 一县之主222.第219章 赐浴257.第255章 新田第450章 驱狼吞虎第361章 去留142.第139章 胡儿舞第343章 谱写213.第210章 昭应尉第387章 岩羊第436章 都在努力345.第337章 瞒住第449章 喜与狂84.第84章 骨牌75.第75章 报案316.第309章 迎宾第3章 北海如象265.第263章 审判第389章 一条船上的人136.第133章 岁考199.第196章 赐婚114.第114章 踏青308.第302章 狡辩第437章 相惜第437章 相惜89.第89章 厚颜薄礼第368章 真功劳第419章 杀鸡用牛刀第359章 成王败寇第399章 泄密第460章 宝鸡329.第321章 汝阳三斗始朝天39.第39章 借刀163.第160章 一念之间第2章 大祸临门259.第257章 假道伐虢119.第119章 结交边将第350章 俘虏154.第151章 造相173.第170章 定角201.第198章 发报人341.第333章 蚂蚱271.第267章 聪明误203.第200章 亲家第395章 缓兵之计273.第269章 首阳晴晓240.第237章 大胆动手第419章 杀鸡用牛刀43.第43章 满堂惊贵21.第21章 陇右老兵第358章 夺城第393章 下一步183.第180章 贪心167.第164章 洗儿宴22.第22章 置身事外第349章 大树寨343.第335章 秘会205.第202章 早做准备第383章 仕女图307.第301章 遮羞布44.第44章 信任160.第157章 君自抉择第367章 献俘230.第227章 每个凶手112.第112章 师门226.第223章 潼关怀旧227.第224章 新诫94.第94章 天下一牌局176.第173章 世故234.第231章 灯笼299.第293章 泼冷水第11章 无赖48.第48章 船票171.第168章 以小见大90.第90章 考验106.第106章 东宫喜宴147.第144章 见字如晤第424章 自欺欺人第347章 大渡河第347章 大渡河220.第217章 顺臣纯臣第341章 互帮互助第422章 恩人第116章 悔婚146.第143章 世情如纸309.第303章 献策第339章 一场游戏126.第124章 隐情
55.第55章 落地生根201.第198章 发报人第352章 十月渡泸30.第30章 势力网132.第129章 金饭碗27.第27章 边军履历341.第333章 蚂蚱第7章 夜眺长安233.第230章 敌我265.第263章 审判234.第231章 灯笼331.第323章 螭179.第176章 挑唆者267.第265章 一县之主222.第219章 赐浴257.第255章 新田第450章 驱狼吞虎第361章 去留142.第139章 胡儿舞第343章 谱写213.第210章 昭应尉第387章 岩羊第436章 都在努力345.第337章 瞒住第449章 喜与狂84.第84章 骨牌75.第75章 报案316.第309章 迎宾第3章 北海如象265.第263章 审判第389章 一条船上的人136.第133章 岁考199.第196章 赐婚114.第114章 踏青308.第302章 狡辩第437章 相惜第437章 相惜89.第89章 厚颜薄礼第368章 真功劳第419章 杀鸡用牛刀第359章 成王败寇第399章 泄密第460章 宝鸡329.第321章 汝阳三斗始朝天39.第39章 借刀163.第160章 一念之间第2章 大祸临门259.第257章 假道伐虢119.第119章 结交边将第350章 俘虏154.第151章 造相173.第170章 定角201.第198章 发报人341.第333章 蚂蚱271.第267章 聪明误203.第200章 亲家第395章 缓兵之计273.第269章 首阳晴晓240.第237章 大胆动手第419章 杀鸡用牛刀43.第43章 满堂惊贵21.第21章 陇右老兵第358章 夺城第393章 下一步183.第180章 贪心167.第164章 洗儿宴22.第22章 置身事外第349章 大树寨343.第335章 秘会205.第202章 早做准备第383章 仕女图307.第301章 遮羞布44.第44章 信任160.第157章 君自抉择第367章 献俘230.第227章 每个凶手112.第112章 师门226.第223章 潼关怀旧227.第224章 新诫94.第94章 天下一牌局176.第173章 世故234.第231章 灯笼299.第293章 泼冷水第11章 无赖48.第48章 船票171.第168章 以小见大90.第90章 考验106.第106章 东宫喜宴147.第144章 见字如晤第424章 自欺欺人第347章 大渡河第347章 大渡河220.第217章 顺臣纯臣第341章 互帮互助第422章 恩人第116章 悔婚146.第143章 世情如纸309.第303章 献策第339章 一场游戏126.第124章 隐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