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 红楼篇 204 抽身
鸳鸯惊讶的道：“大太太这是说哪里话来，大太太要进去我怎么敢挡，奴婢可真是冤枉死了。原是老太太吩咐过的，累了，想歇歇，才叫人守在这里，大太太且先等等，奴婢这就去回禀老太太，看老太太怎么说。”
邢夫人咬着牙看鸳鸯扭身掀帘子进了里间，几不成将肺气炸了，这老太太虽然让大房住进了上房，却是时刻不望打压大房，偏心也该有个度吧。哼，那么护着宝玉，怎么也没见他下个金蛋出来。
不一会，鸳鸯掀帘出来，笑道：“大太太，老太太有请。”
邢夫人愤愤的进去，哭着对贾母道：“老太太，这你可得给我做主啊，这迎丫头的事都那么多天了，那孙家也没给个说法，我们二丫头可怎么办啊，她都十六了，翻了年就十七了，再不嫁，可就耽搁了啊。我到时候怎么跟老爷交待啊。”
贾母一见她进来就皱眉，再听得她一哭，直接就被气了个倒仰。心里更烦，本来就在南安府碰了壁，不由的一肚子的火都对邢夫人发了出来，一拍桌子怒道：“哭，你就知道哭，你也不看看现在是什么时候，那孙家刚退了亲，咱们家的事正闹得满城风雨，你没说消停点，还想在这上面再浇盆油是不是。再说了，迎丫头为什么被退婚，还不是二太太对林丫头不好闹的，我现在把林家安定了，谣言也就停了，那时候再来解决二丫头的事也就水到渠成了。你现在去闹，人家还不是说是咱家不对，就是不改口，那我们怎么办，事情只会更糟。你好歹现在也是老封君了，我拜托你遇事多用脑子想想吧，不要别人一吹风，你就着急上火的，那里有个大家太太的体统。”
邢夫人恨的几乎没把牙咬碎了，可她说不过贾母，再不服气也没法，只能乖乖的下去。她也并非是真心关心迎春，只是气不过二房事事都要强压大房一头，总想争过这口气来。偏她又是嘴拙心笨的，每次都碰的灰头土脸，心里的愤懑却又深了一层。想了想，这事能给自己出主意的也只有凤姐儿了，迎春也是她的小姑子，若果真就这么耽搁下去，她也成笑话了。况且，她不是也还有个姐儿嘛，以后也要嫁人，无论如何也不会真看迎春变成老姑婆。
凤姐儿看到邢夫人如此晚了都不睡，也是惊讶，待得邢夫人将事情一说，凤姐儿也不由的皱眉，这大太太，到底怎么说她好呢。虽然贾母说得是那么个理儿，可依邢夫人的性子，是断不肯听的。当下低头道：“太太说得很是，我这儿也愁着呢，太太你也知道的，我还有个巧姐呢，若她二姑姑的婚事不顺利的话，以后姐儿要出阁找个好人家也不容易。二爷为着这事也天天跑，只不过现在外面传咱们家的事都传的沸沸扬扬的，咱们不说还好，一提，什么难听的话都出来了。二爷也愁得很，去问三叔，三叔也说没法子，说得不好听点儿，那一堆粪摆那儿不臭，咱们何苦去挑开了呢。太太，你看是不是这个理儿，这事啊，咱们只得先放放。”
邢夫人低头想道，也是这个理儿。不过回心一想，终不咽不下那口气，恨恨的道：“可老太太也不该事事都偏着二房，那宝玉才多大，居然就到南安王府托太妃去林家提婚。”
凤姐儿又是好笑又是好气，“太太这是在哪里听来的，哪里会有这种事。太太，你好好想想罢，宝玉前儿才被人打得起不了床，为着什么？还不是林家兄弟不喜欢他，老太太还想把他们捏在一块儿，就不怕宝玉被林大兄弟打死吗？再说了，贤德妃娘娘的旨意怎么办？皇上那天作之合的金匾可不是白赐的，老太太又不傻，不会有那种事的，老太太必是为了其它什么事去的南安王府。多半是想太妃出头调停两家的纠纷吧，毕竟，这才是解决问题的关键，只是咱家现在这样了，也不知太妃肯不肯帮这个忙呢。”
邢夫人倒吸一口凉气：“这么难？”
凤姐儿苦笑道：“太太又不是不知道，咱家的二太太对林妹妹都做了些什么？林家现在恨死我们了，还好咱们二爷觉悟得早，没有一错到底，所以咱们大房还不在林家的名单上。三叔也说了，林家得罪不得，太太以后小心点儿，凡是涉及到林妹妹的事，太太少掺和，可别让二老爷一家将咱们也拖下水去。”
邢夫人被凤姐儿的语气的吓了一跳，直觉的反应，“不会吧，老爷不还是她大舅舅嘛，这不都说娘亲舅大嘛。”
凤姐儿头疼的揉了揉眉心，这个大太太的确有点……，可终究自己得叫她婆婆，万不能得罪了。压了心中的火气，凤姐儿尽量温声道：“太太，不是我吓唬你，你想想吧，林家大爷一出手就没跟咱们家留什么面子，那意思就是撕破脸了。再说，太太说的虽有理，只是林妹妹在咱家住着时，咱们也没帮上什么忙是不，只是没像二太太那样对她而已，她同咱们可也没多亲。若真要闹起来，也不会对咱们有多大的分别。”一边劝，一边想，这大太太的确没脑子，经常被人当枪使，不如自己给她找点事做，将她绊住，免得她一天到晚，莫名其妙的得罪人。坏事我做了，恶名儿我背了，却半点没落着好，那也未免太划不来了。
眼珠儿一转，凤姐儿捂住肚子低声哼了一声。邢夫人被她吓得一跳，忙站起来问道：“怎么了，凤哥儿，没事吧，都怪我，怎么拿这些事来烦你。要不要请个大夫来瞧瞧，可别出什么事罢，咱们大房可就指着他了。”
凤姐儿忙强笑道：“没事，瞧太太说哪儿去了，是今儿姐儿过来瞧我，我陪她玩儿，不小心被她撞了一下。”
邢夫人便骂平儿：“你们是怎么服侍奶奶的，姐儿年龄小，不懂事，你们也不照看着点，怎么能让她冲撞到奶奶。”平儿等人骇得慌忙跪下，拼命请罪。
凤姐儿苦笑道：“太太，你知道的，是媳妇无能，中了别人奸计，也没能给二爷多生几个孩子，现在大嫂子带着兰哥儿走了，姐儿竟是没伴了，媳妇看她小孩子家家的也可怜，所以就多疼了她点儿，也不能怪平儿她们。不如这样吧，把她交给别人我也不放心，反正太太是她的亲祖母，不如太太辛苦些竟是劳烦太太帮我照看一二，等她兄弟出来了，我再带回来。”
邢夫人一生无儿无女，贾赦对她也不好，十天半个月也不会往她房里走上一遭，平日里极是寂寞，听得凤姐儿一说，心中一喜，忙没口子的答应，笑道：“唉，人老了，便是喜欢身边多点儿小孩子，热闹。”
凤姐儿也是高兴，忙忙的谢过了，心里却是担心邢夫人没生育过孩子，怕是带不好巧姐，只怕自己还得找个心细的，脾气好的去帮衬着，因道：“还有一事，媳妇也不放心，诚如太太所说，二妹妹的事只怕对她打击极大，我听说她的性子竟是变了好多，今儿还冲撞了老太太。唉，我怕要是出个什么事，咱们怎么跟老爷交待？我现在又这样，只怕也得烦劳太太多操心了。”
一说起这个，邢夫人也自愁眉不展，“可不是嘛，不然我去找老太太干嘛。”
凤姐儿摇头道：“唉，这事急是急不来的，可二妹妹现在这个样子也是不大好，我竟是不敢将她再放在园子里，老爷又正病着，不如干脆将二妹妹接回来，一来太太可以就近看着她，不会闹出什么大乱子。二来，也方便就近照顾老爷，省得太太正房园子两边跑，一天到晚也干不了多少事。太太，你看我说的是不是个理儿。”
邢夫人拍掌道：“竟是呢，凤哥儿，到底你聪明，一下子就把事情解决了。”
凤姐儿羞愧道：“只是媳妇无能，怕是要有劳太太了。”
邢夫人笑道：“这有什么的，反正都是我名下的，原本就应该由我看管。”
凤姐儿沉吟一下，犹豫道：“媳妇还有一事，不知道该不该告诉太太。”
邢夫人心情正好，见凤姐儿迟疑，便道：“你这孩子，都是一家人，还顾忌什么，有什么就说了罢。”
凤姐儿拿眼左右一扫，邢夫人会意，挥手命众人退下。凤姐儿一咬牙，道：“还有一事，媳妇今天就一并告诉太太了罢，这府库里早就没银子了。”
邢夫人惊的一下站了起来，“怎么会这样？”
凤姐儿叹了口气：“太太也是知道的，我管了这么些年的家，却没落个什么好名声。为的是什么？巧妇难为无米之炊，这府里早就寅吃卯粮了，到后来我连放利钱什么的法子都想出来了，也不顶用，说句不好听的话，现在媳妇的嫁妆有一半都填到这个无底洞里去了。”说着一阵心酸，便拿帕子拭泪。
邢夫人忙道：“凤哥儿，你可别哄我，咱们家怎么就到了这一步。”
凤姐儿唤平儿进来，将自己的嫁妆单子递给邢夫人，坦然道：“太太您瞧，上面打了勾的都当了出去，打了叉的就都是死当了，太太看看媳妇还剩了些什么。现在媳妇也淡了心了，媳妇只姐儿这么一个女儿，也得为她以后留点东西不是。”
邢夫人不明白凤姐儿的意思，呆呆的看着她，凤姐儿只得直说，“太太，现在府里已没有银子了，谁接手就的自己掏银子。现贵妃下旨叫宝玉下月完婚，咱们大房绝不能去当这个冤大头了，琏二爷的意思是，反正他们二房该吃的吃了，不该吃的也吃了，现在也该吐点儿出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