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昀他们互斗嘴皮子,白蔻在家也等来了兵部的访客,武库军械司主事,一直和她联系的黄唯安大人。
白蔻打扮整齐,到前院正堂会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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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黄大人万福。”
“白总。”
双方简单地见礼完毕,互分宾主重新落座。
黄大人坐姿笔挺,也不和白蔻客套,开口就先告诉白蔻一件事。
“今天早朝,淝州石氏上了奏疏,托付一个御史陈情,告白总不忠不孝不守妇道贪图富贵女人干政,告顾昀纵容恶女。”
“……哦。”白蔻眨眨眼睛,深吸口气,没有任何惊讶表情,一派淡定,“谢黄大人转告。不被人妒是庸才,京城石氏是淝州石氏的分支,我一个民女,哪里值得淝州石氏上本告我?不过是借我的罪名告顾昀罢了,伤了他才能连带伤及到我,否则淝州石氏就只能看着我一步一步把京城石氏的地盘慢慢蚕食干净,滚出皇商圈子。”
“白总切实有这想法?”
“本来是没有的,但既然黄大人带来了这个消息,那我不得不要好好考虑一下了。京城石家的棉布生意一直都是染色布,在我做色织布之前从未出现过与我同类的布匹,各项技术标准都是前所未有的第一次,我享有完全自主知识产权,染色布和色织布的工艺要求完全是两码事,两厢不挨着,我真不知道他们石家对我哪来的这么大仇恨?色织布是他们的专利吗?若是的话,为什么一直不见他们拿出来呢?明明色织布因为工艺复杂售价要高于染色布,相较起来利润也会比较可观,有钱不赚那不是傻子么?黄大人,您说是不是?”白蔻微微笑道。
黄唯安仔细观察着白蔻的表情,想看出她的真情假意,却发现没有破绽可寻,年纪轻轻的小姑娘有如此城府是让他没有料到的,但白蔻与石家的恩怨纠纷与兵部无关,所以黄唯安很果断地放下了。
“白总太谦虚了,表面上看你和石家的生意的确不冲突,可是你们那个纺织工场使用的纺织机却不是一般的货色,在这冬季枯水期都能照常生产,谁不知道工场里藏着秘密武器?引来多少人觊觎?生产速度又快,夏天那为期一个月的商战,整个纺织圈都被白总的来势汹汹给打怕了,连织户都流失了,这一招釜底抽薪白总也是玩得溜,石家到现在才上本告状,不过是因为京城与淝州路途遥远罢了,若是距离近些,这一状早就告上了。”
“告就告呗,怕他们怎的?织户流失,他们还能保证原有的生产能力吗?朝廷下个大单石家还接得住吗?据说京城石氏自从迁居以来,发展到现在已经是家大业大人口众多,光是最年轻一辈的孙子就有十几个人,可惜呀,目前为止只出了三个秀才,没有一个举人,而且因为家族赚钱太容易,几乎就是躺着赚钱,从来没发愁过有朝一日断了生计怎么办?结果疏于对孩子们的管教,读书种子没几个,吃喝玩乐的纨绔子弟倒是出了不少,争产的矛盾也闹过几回了,这样后继乏人的家族有什么可怕之处?”
白蔻侃侃而谈,这种情报当然来自于花庆玉,上午先送了一部分家庭基本情况的情报来,黑历史还在继续深挖中,子孙不争气,要挖丑闻还是蛮容易的。
“白总倒是把石家打听得蛮清楚。”
“毕竟现在是纺织圈的竞争对手,知己知彼,也是对对手的一种尊重。不是有句话这么说么,最了解你的人不是你的亲朋好友,而是你的敌人,只有敌人才会处心积虑的深挖你的一切秘密。”
“白总好见地。”
“黄大人过奖。”
“老实说,白总和石家的生意纷争我们兵部不感兴趣,我们只要求下的单有商家接得住,并能如期供货就好,而这几个月以来,白总这一方实力更胜一筹。”
“黄大人这是以后兵部的生意转移给我们做的意思?”
“没办法,石家明着告白总和顾昀,暗里也把我们兵部告了一状。女人干政?笑话!他们石家都蠢到这个地步了,兵部又何必热脸贴他们的冷屁股?今时不同往日了,白总,你说是不是?”
白蔻展颜欢笑,黄唯安这话已经说得很明确了,兵部是站在她这边的。
“石家若是不告这一状,各方保持着那点儿面子情,你们的主业又各有差异,我们买家按需购买,明明是井水不犯河水的局面却搞成现在这样子,还想往我们兵部头上扣帽子,既然如此,那就一拍两散好了,各走各的阳关道独木桥。”黄唯安是真心感慨。
“黄大人这话是代表兵部说的?”
“现在是的,以你们那个纺织工场的生产能力,直接替换石家也不是不行,至于以后嘛,以后再说。”
“还请黄大人明示,这么暧昧不清,我很难做未来的生产计划,这势必影响到我们的合作关系。”
“那本计划书,白总写得很用心。”黄唯安笑了笑,端起茶杯抿了几口,换了话题。
“兵部交待的任务,不敢不用心,何况顾昀是皇商,有他这尊大佛,我当然想借用他的势多做生意。”
“当然,当然,白总对于做生意的热情我们充分理解和佩服,你的这份用心我们也完全感受到了,如果我们没猜错的话,计划书的模范就是联合农场,对吧?”
“看出来了?”
“农林牧副渔工商,七大项,在联合农场都有对应,为了写这本计划书,白总这是把老底都掀给我们看了。”
“让有限的土地生出无限的财富,这才是我的乐趣,一千亩的土地,超过五千人的人口,我若不想方设法赚钱,怎么养活这么多人呢?”
“兵部一开始的动机只是为了那根镁棒,白总却给了这么大一份礼物,这真的不是用心过头了?”
“兵部是想确认我这么殷勤到可疑的动机?”
“白总可否明示?”
“很简单,当兵部有钱了以后,附税而来的军费摊派是不是就能取消了?”
“啊?!”黄唯安愣住了,这几天集思广益,却是真没人提到这一点。
“黄大人不会不知道名目繁多的各项摊派是多大的负担吧?我们联合农场交的税也是很可观的,交正税理所应当,那些摊派嘛,小心生民怨哦。”
“这个……”黄唯安面露尴尬神色。
“我知道,摊派的起因就是因为收上来的正税越来越不够朝廷开支,才巧立名目附税摊派,可这种饮鸩止渴的做法会带来什么后果,史书都有明确记载,但是以史为鉴,又有几人能做到?”
“白总,这话有些重了。”黄唯安好心提醒。
白蔻微微一笑,她本意也不是在这上面纠缠,只是话赶话,到这份上多说两句罢了。
“所以啦,如果兵部的自营生意做起来了,兵部有钱了,起码军费摊派这一块儿就没理由再附税征收了。黄大人,您说呢?”
“收税的事我不好说,不过道理的确是这个道理。”
“所以,我掀了老底给兵部看,希望你们能争气点,好好利用百万军户这一优势。军事就是烧钱,偏偏国库没钱,一旦遇到点要用钱的大事,就要拆东墙补西墙,甚至从军费里抠一点下来,这种穷日子还没过够?朝野上下从来不缺鼠目寸光的无能之辈,这种废物只会卖嘴不干人事,军费多用点钱都能叫得天要塌了似的,兵部做事几时要看别人脸色?还不是因为一文钱难倒英雄汉?”
黄唯安不由自主地想起那些军资花费,冷笑摇头。
“没想到白总小小年纪却如此支持我们兵部,在此多谢了。”
“毕竟我只是个小商人,经商需要一个和平安定的大环境,我们这些小老百姓之所以能在吃饱了撑着的时候无病呻吟念几句岁月静好,都是因为有军方镇守四境,阻挡外敌入侵,保家卫国,你们干着卖命的事自然有资格得到相应的报酬,打个比方,以后兵部有钱了,在现有基础上抚恤金翻个几倍都是应当的,是不是?”
黄唯安呵呵笑着,连连点头。
“白总如此坦承,不愧是有从龙之功的白家子孙,到底是自己人好说话。”
白蔻立马笑得见牙不见眼,自己人,这三个字好值钱,不枉她写了那么厚一本的计划书。
“既然白总是自己人,又这么支持兵部,想来愿意与兵部做更多的生意咯?”
“还请黄大人明示。”
“白总知道军资长途运输会有损耗吧?”
“知道,任何物资在长途运输中都会有各种损耗。”
“而白总在计划书上写到在原料产地直接建工场,以缩短物资运输距离,对吧?”
白蔻微愣一下,随即了然一笑。
“兵部想自建纺织工场?”
“军方屯田这么多年,适合种优质棉的土地还是有不少的,白总的纺织工场能在这冬季枯水期正常生产,并不完全依赖水力,实在让人心痒啊。白总有没有兴趣与兵部进一步合作?”
“怎么合作?”
“建工场容易,但我们没有人才,从工人到管事,我们一个合格的人才都找不出来,白总能不能帮我们训练培养必要的人才?”
“那我有什么好处?等人才培养出来,兵部自建了纺织工场,而我这几年得到的回报只有几个大单,那我不是亏大了?”
“当然当然,我们也知道这对白总不公平,想要什么回报只管提。”
“既然要我劳心劳力,那么我要求以联合农场的名义入股兵部的自营生意,占一成股份,以兵部的名义签约,兵部每年的整体利润要分我一成。”
白蔻脑筋转得无比快,开口就要大利益,黄唯安眼睛瞪得溜圆,一时间竟然愣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