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化完的妆

没有化完的妆

两辆120急救车风驰电掣,一辆把黄迪送往精神病院,一辆把柳玉茹送到了妇幼保健院,柳玉茹流产了。

冯小冠和陶竟男在第一时间赶到了保健院。他们看着脸色苍白的柳玉茹被抬进手术室,冯小冠的脸色骤变,汗如雨下,他看着“手术中”三个红色大字惊心动魄地亮起来,不过是几十米的距离,他却怎么也走不到跟前,两条腿像灌了铅似地沉重。陶竟男的眼泪也流了下来,她飞快地跟到手术室门口,却看不到冯小冠了,她转身在人群中寻找,发现冯小冠像个学步的孩子,正一步步挪动自己的双腿。她跑过去一把拽起冯小冠说:“姐夫,你是家里的顶梁柱,你倒下家就坍了!”

冯小冠听了陶竟男这句话,身子才活动起来。陶竟男说:“我姐不知多难受呢,一会看到她别沮丧。”

十五分钟后,柳玉茹被推了出来,冯小冠和陶竟男一左一右攥着她的两只手跟到了病房。柳玉茹躺在病床上说的第一句话是:“我命中无子。”她的眼泪在眼眶里打转,始终没掉下来。冯小冠低垂着头,发出了蚊子似的声音:“对不起,都是我的错。”

陶竟男一下急??:“姐夫,这不是开批斗会,不让你作检讨!”

冯小冠这才慢慢地抬起头来望着柳玉茹说:“茹,会有的,我们会有孩子的。”柳玉茹的眼泪缓缓而下。

冯小冠对陶竟男说:“竟男,你今天下午不是有专业课吗?你打车回去吧,对爷爷奶奶说我们俩去深圳办事了。从现在开始,我寸步不离你姐,我要当她的助理、保镖、保姆。”柳玉茹虚弱地笑了一下说:“你先把自己的衣领整理一下吧。”陶竟男望着冯小冠一边高一边低的领子,也笑起来。

监视康习铭的凌凯小组向靳旅汇报:康习铭把黄迪送到精神病院后,带儿子去了麦当劳,从麦当劳出来,直接送儿子去学校,然后一个人回家,现在还在家待着。靳旅说:“先回来吧。”凌凯问为什么,靳旅急躁地说:“问那么多干嘛?让你回你就回。”

凌凯回到分局才知道,关于对康习铭实施逮捕的决定检查院没有批准,没批准的理由有两点:第一,证据不足,最直接的证据是康习铭手腕上那颗黑痣,但现在他的痣没有了,究竟是什么时候没的,都没查清;第二,在南港近期举办的珠三角经济论坛上,康习铭要担任主讲嘉宾。人大希望公安部门慎重办案,康习铭就在南港,你们可以秘密侦察,补充证据,在证据确凿的情况下,他们会研究取消康习铭人大代表的资格。

恰好就在这一天,琶洲区交警大队破获了一起交通肇事逃逸案,据肇事者交待,今年九月中旬,他酒后驾车,在西塘桥下撞死了一个年轻人,事发后他乘夜深无人快速逃逸。琶洲区交警部门在和西城区交警部门核实情况时,西城区交通大队感到肇事者的交待与现场勘察有出入,就把这一情况反馈给了刑警队,刑警队会同琶洲交警一起提审了肇事者,他证实,他撞死那个年轻人正从桥下走过,他因为转弯时没减速,看到年轻人想刹车已来不及了。

西城分局知道靳旅办的一起命案牵涉到这个车祸身亡的年轻人,又及时把这个情况反馈给了靳旅,他们说,也许当初轧死的判断太主观了,他是在行走过程中先被撞倒,再碾死的。但他确实服了安眠药。

靳旅听到这个消息,非常沮丧。他们对卓然死因的分析,一直偏重于杀人灭口,而且是被她十分信任的人灭口。至于她掌握了什么秘密,是直到发现那封匿名举报信后,才和那个叫齐天赐的小伙子联系起来的。他们推测卓然被康习铭杀害的原因是她目睹或是掌握了齐天赐的被害经过,现在,既然齐天赐是在行走的过程中被另一个人撞死,他的死因就该另当别论。首先,齐天赐不是康习铭撞死的,其次,在撞死之前他有清醒的意识,即使有人给他服用过安眠药,也不足以致命,也就是说,齐天赐的死对康习铭根本构不成威胁,他为什么要灭卓然的口呢?如果说是因为卓然掌握了他和齐天赐之间的血缘关系,那卓然也应该是在十几年前掌握的,为什么风平浪静了这么久再灭她的口?说不通啊。如果卓然不是康习铭所害,那霍冰的死因也要重新考虑。这么多天的努力,等于钻了一条死胡同,现在还得退出来另找出路,一切都重新开始。

靳旅的胸中涌动着一股无名之火,他不愿承认前一阶段的工作是无效劳动,一定是哪个环节出错了,再捋一捋肯定就顺了,哪错了呢?

靳旅去保健院看柳玉茹时,柳玉茹把冯小冠支出去就说:“老靳,批捕了吗?”

靳旅本来不想提案子的事,但他知道柳玉茹惦着什么,只好把检查院不批捕的原因讲了。他讲得很轻松,但柳玉茹听了,还是半天没说话,靳旅正想安慰她两句,柳玉茹却说:“我们确实没拿出什么过硬的证据,疑罪本来就该从无。单凭推理得出的结论去碰一个南港市的风云人物,确实有点幼稚。不过老靳,我们的侦破路线是对的,一定是对的,别灰心。你想想,黄迪,一个大学老师,她怎么突然之间就疯了呢?这个原因一定是耐人寻味的。”

靳旅的大拳头狠狠地砸在柳玉茹的腿上说:“行啊茹儿,你现在真让我刮目相看。”

柳玉茹咧着嘴说:“你快找医生给我拍个片子,看看我的腿是不是骨折了。”

康习铭在下午四点半钟敲开了柳玉茹的病房。

康习铭一手提着一个花篮,一手提着一个果篮。他在市电视台经济频道作过节目,冯小冠认识他,柳玉茹不看电视,但她和康习铭在G大校园也有过一面之缘,夫妇俩同时认出了康习铭,但没等他们打招呼,康习铭先开口了,他脸上挂着歉疚的微笑,向柳玉茹鞠了一躬说:“对不起柳警官,对我妻子给你带来的伤害,我和儿子深表歉意。我儿子再三嘱咐要我看看警察阿姨,她流血了。我儿子亲眼看着你在保护他时受到他母亲的攻击,心里很难受,他向我叙述当时的情况时掉眼泪了。”

冯小冠接过康习铭手中的花篮和果篮,客气地说了句:“谢谢。”

柳玉茹刚刚睡醒,正在和冯小冠说苏珊的事,看到突然造访的康习铭,有点意外,但她很快做出了反应,她坐起来,热情地说:“是康先生吧?你好你好,请坐下说话。”柳玉茹又望着冯小冠说:“小冠,你去看看食堂的粥煲好了没有,我和康先生说会儿话。”

冯小冠把柳玉茹的床支起来,又在她的背后加放了一床棉被,然后给康习铭倒了一杯水,礼貌地说:“你们慢慢谈。”

冯小冠出去后,康习铭微笑着说:“柳警官把你先生支出去,是想问点与你们的案子有关的问题,对吧?”

柳玉茹也笑着说:“康先生太聪明了,假如我们的对手都像你一样,就是把我们活活累死也破不了一桩案。”

康习铭“呵呵”地笑起来,柳玉茹注意到他不像一般男人大笑起来那么放纵,他笑得很收敛,但面部表情是灿烂的。他边笑边说:“我是脑力劳动者,智商和情商都不比一般人差,但和你们的对手比,我就不敢夸口了,我没和他们较量过呀?”

柳玉茹突然想起京剧《沙家浜》中“智斗”一场戏里,刁德一对阿庆嫂的评价:“她态度不卑又不亢”、“不亏是开茶馆的,说起话来滴水不漏”,眼前这个康习铭,简直就是“阿铭嫂”。但是柳玉茹又想,他就是再高,他也是魔,而我是道啊?她看着康习铭的眼睛,静静地说:“这么说与案件有关的所有问题你了然于胸了?”

康习铭说:“你真会开玩笑。那我不成神仙了?我承认,刚才我说那句话是有戏谑的成份,因为是你们怀疑我在先,靳警官都到市委盘问我了。当然,我对这件事没有抱怨,我也想让卓然的冤情早一天昭雪,只是感觉你们对我的怀疑很好笑。害卓然,且不说我有没有这个能力,单从逻辑性上说,也太牵强啊?”

柳玉茹说:“我们怀疑你的原因是你手腕上有颗黑痣,这和曾经出现在卓然案现场的一个疑犯的体貌特征很相似。据霍冰讲,卓然案发生后她还看到过你的痣,但霍冰死后我们通过技术手段侦察,你的痣却不见了,你对别人讲,你是入秋时出差到南京做的激光手术。”

康习铭说:“是啊?难道你们没有调查吗?”

柳玉茹说:“调查了,那是一间私人诊所,档案不全,我们确实找到了你的一份病历,九月份做的手术,但手术医师和护士都离开了,联系不上。”

康习铭说:“太遗憾了。”

柳玉茹说:“没什么可遗憾的,山穷水复后总会有柳暗花明。”

康习铭说:“你这么说我很难受,似乎你们已经确定我是凶手,只需等待时机,查找证据,就能治我的罪,我的理解正确吗?”

柳玉茹一笑:“你怎么这么敏感?像个林黛玉似的。”

康习铭没有笑,他神情严肃地说:“自从卓然走后,我的心情没有一天是轻松的。开始,我还以为她自寻短见,我知道她内心不幸福。后来听说是有人加害于她,我还偷偷找了私家侦探,让他暗中查访,谁知道我在桥上看风景,看风景的人却在楼上看我,我也成了犯罪嫌疑人,你说我心里是什么滋味?”

柳玉茹安慰道:“康先生不必烦恼,清者自清。”

康习铭摇摇头说:“人言可畏呀。”

柳玉茹说:“还请你体谅我们的工作。”

康习铭说:“体谅。不体谅我就不是这态度了。这两天好象一直有人跟踪我。”

柳玉茹愣了一下说:“不会吧?一定是你神经过敏。”

康习铭说:“不会就好。为了卓然,我愿意承受你们的怀疑,只要你们讲策略,别超越我的底线。”

柳玉茹说:“不会的。”“对了,黄老师呢?她怎么样了?”

康习铭说:“我刚看过她,服了镇静药,打了针,一直在呼呼酣睡。”

柳玉茹说:“她怎么会一下这样了呢?”

康习铭说:“我也没料到她的心理承受能力这么差。这一段我都在忙经济论坛的事,确实忽略了她。

“黄迪原本睡眠不好,有轻度的抑郁症,这次发病的导火索有两种原因构成:一,霍冰的死使她很受刺击;二,我和卓然一直被隐瞒的关系让她无法接受。霍冰死后她就经常做恶梦,靳警官找我谈话后我把一切都告诉了她,我想,在通过别的途径传到她耳朵里之前告诉她,可以争取主动,得到她的宽容和理解,谁知讲了不如不讲,我算给她种下一块心病,她认为我来南港就是为了和卓然团聚,这么多年我们一直保持着亲密关系。怎么给她解释都不相信,拗在这儿了。”

柳玉茹点点头说:“这个理由说得过去。一个家庭观念强、对感情执著的女人,总是把配偶看得很重,无法接受他们的出轨,不管是感情还是肉体。但黄老师是知识女性啊,也这么想不开,真让人惋惜。”

康习铭摇摇头说:“死心眼啊,这么多年,我事事处处迁就她,没做过一件对不起她的事。但卓然是我的历史啊,历史怎能改写?”

柳玉茹说:“你也振作些,你还得管儿子呢。瞧你儿子多可爱。我第一次看到他就特别喜欢,期望自己也能生个像他一样的儿子。可是现在——,不说了。”

康习铭说:“你真那么喜欢他,不如认他做干儿子吧?当然,得等卓然案结案后。即使你们能够证明我犯了法,我儿子也是无辜的吧?他还是个白璧无瑕的天使。”

柳玉茹的眼眶发热,她觉得康习铭这几句话说得特别真诚,特别实在,特别打动她。她点点头说:“我可以考虑。”

凌凯接到陶竟男的电话,是上午十点半,他正在陪新疆来的同行查找一个逃犯,已经跑了两个派出所。听到陶竟男的声音他立刻跑到路边甜腻腻地说:“想我了?我也想你了。”陶竟男说:“谁想你了,不害臊!人家有正经事。刚才我路过宣传栏时看到传达室师傅在放信件,你猜怎么着?竟然有人给霍冰寄了两万块钱。”

凌凯说:“什么什么?再说一遍。”

陶竟男把刚才的话又说了一遍。凌凯问:“汇票现在在哪儿?”

陶竟男说:“我本来想截获的,那师傅一听霍冰死了,非要交到学校不可。”

凌凯说:“很重要的信息,我马上报告头儿。”然后在手机上吻了一下说:“香一个。”

给霍冰的钱是从温州寄出的,大华路17号,汇款人不详。

专案组成员围绕这笔钱展开了分析。两万块钱虽然不算多,但对一个穷学生来说,也不是个小数目,霍冰当家教多少天才能挣两万块呀?一个素昧平生的人怎么会给她寄这么多钱呢?再说,也不是素昧平生,地址、名字,都写得清清楚楚,汇款人对霍冰还是有一定了解的。有人说霍冰说不定就是死在这两万块钱上的。靳旅说:“可以肯定,汇款人并不知道霍冰的死亡,但不管怎么说,这是一条新线索,我们得去查,说不定能查出点什么。”

靳旅给柳玉茹打电话时,柳玉茹已经出院了,刚回到家里。靳旅这才想起柳玉茹刚刚经历一次劫难,应该让她好好休息,于是说:“没事没事,你好好休息吧,我就是打电话问一下情况。”

柳玉茹说:“什么事说吧,我没有你想象得那么弱不禁风。要知道直来直去的人一拐弯就容易露出马脚,你说‘没事没事’准是有事。”

靳旅说:“嗳——,柳玉茹,在我的印象中你只是贤慧,可没这么聪明,别是经过仙人点化了吧?”

柳玉茹说:“系统是原本就存在的吧,现在不过是激活了。”

靳旅说:“我得和冯小冠谈判,我必须把你挖到我的身边。”

柳玉茹说:“那是从前,现在你只需和我谈就行了。说吧,是不是有新的进展?”

靳旅把温州给霍冰汇款的事说了,问柳玉茹有什么看法,柳玉茹沉吟了一下说:“也许与案子有关,也许只是巧合,我的直觉是,与案子没有关系,因为霍冰根本不会死在钱上。但还是要通过调查排除。”

靳旅说:“说得对,我这就安排人去温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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