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大对三元的话不置可否,继续说道,“美谈不美谈的我可不知道。不过自这日之后,我就深陷无边的痛苦之中,每天那一幕都在重复,我怎么躲都躲不掉,到了时候丁万就会来,把我推倒在地,一杖一杖地打死。我真愿魂飞魄散再不要有任何感觉,也好过这样无穷无尽地被一遍遍折磨……”
三元对赵大虽然充满了同情,但他目前尚不能确认赵大说的是否就是实情。究竟有多少是他的幻觉,有多少是他真实的经历?至于审讯犯人之类的事情,三元久居官场,当然是懂的,必要的技巧本无可厚非。
刘世昌的命案放在谁手上审赵大都是第一个被怀疑对象。加上他又是自己认罪的,至少算不得是屈打成招,不能凭赵大的一面之词就随便给老包的光辉形象抹黑!
不过就目前的线索综合来看,这个案件的确要比民间传说的版本更为复杂一些,而且又加进了不少灵异的成分进去,真相更变的扑朔迷离起来。
赵大的游魂既然还在三魂界悠游,就说明他的确是有冤情的。他和刘世昌一样,一日解不开真正的死因、找不到真正的凶手,就一日不得超升。
“不用魂飞魄散!”三元镇定地对赵大说,“只要把真正的凶手找出来,还事件一个真相就可以了。你在这里受苦,你娘子在大牢发呆,还有那刘世昌在你家的瓦窑中受罪,这一件乌盆案就已经牵连上三个苦命亡魂了。我觉得,真相几乎就已经要呼之欲出了,不过现在还需要找到几个关键的人物,才能重组那个雨夜发生的事情……”
“不是那样容易的!”赵大打断了三元,“即便真相真的被重组出来,你还需要找到包拯,只有他才能运用冥判的能力平反错案。”
“你的案子是发生在北宋,包龙图到如今也不知道已经转世过多少轮回了,要找也得找到他今世的轮回之身,然后我可以把他从梦中引到冥界来。但是在那之前,我打算先办三件事情:第一,我要去一趟张别古家,看看他的魂魄是不是也被锁在三魂界中。第二,我要把你说的那个丁万给找出来,如果他真的就在此间,为什么一直躲着我,他不想往生轮回去么?第三,我要把你娘子的天命二魂找回来,让她能说出她所知道的那部分情况。在这之后,我们就能够把那个雨夜所发生的所有事情重组出来了。这时再去找包拯冥判,平反错案,相信我们一定能够成功!”
三元眼神闪烁光芒,口气坚定,十分有信心的样子。这给了赵大很大的鼓舞!赵大突然跪倒在三元的面前,匍匐地上,说道,“如果是这样,那公子你就是赵大的大恩人了。赵大唯一的希望都寄托在公子的身上,公子若能够成功,能解除一干人脱离苦海啊,真是无量的功德!”
三元笑一笑道,“你且放心,我看这个事情,越来越有眉目了。”三元伸手要去搀扶赵大,想了一想,又没有动,只是说道,“赵大,你先起来,我再问你一件事情。”
赵大从地上蹒蹒跚跚爬起来,“什么事情?公子问我,我知无不言。”
“这话我前面问过你的,你没有正面回答我,我怕你是不方便说。不过这对案情至关重要,所以我必须问你。”三元重瞳逼视赵大。
赵大心知三元要问什么,他显得目光闪烁,似乎在回避一般。
“你们夫妻感情如何?你的娘子有没有其他的感情牵挂?”三元也不遮遮掩掩了,索性直言。
“这个……”赵大的脑袋又垂了下去,“我们夫妻感情很好……不过……我们有很多现实的问题……”
“什么意思?”三元继续追问,“什么现实的问题?”
赵大一直低着头,不再说话。
三元忍不住想上去扯他,略一思索又止住了冲动。算了,既然赵大不肯说,等把他婆娘的三魂找回来,从他婆娘那里打听,也是一样的。
想到这里,三元便不再刨根问底了,轻松一笑,道“好吧,就当我没问过,我现在要去张别古家,把他的游魂找出来,我很快就会回来的。还差一点点,我们就能把所有的事情串起来了。”
“你为什么不先去找丁万?”赵大问他。
“先从主要的人物入手。”三元回答道,“丁万毕竟只是个小角色,张别古要重要的多,我觉得他也许知道很多的事情!我先走了……”
“等等!”三元转身正要离开,突然又被赵大给叫住了,“你去找张别古,需要带上一样东西才能去。”
“什么东西?”三元回过头来,看赵大已经抬起了头来,正目光恳切地望着他。
赵大神情严肃地说道,“最后你要把所有的涉案人都带回定远县衙,才能请包拯回来改冥判不是么?我、我浑家、丁万都没有问题,我们三个本身就在县衙之中。刘世昌也没有问题,你只要把他的那个乌盆拿来,他的魂魄就能跟着过来。只有张别古,你赤手空拳的去,如何能招他的魂魄老老实实地跟你回定远县衙呢?所以你要带上一件东西,带着它一起去,才能把他镇住,服从你的差遣。”
“哦?那是什么东西?”三元心中十分好奇。
赵大继续说道,“你先前去大堂看过,大堂之上有桌案没有?”
“正中间的屏风之前,有包拯坐堂的桌案。”三元回答。
“桌案之上放着什么?”赵大又问。
“桌案之上?”三元回忆了一下,“有一副文房四宝,还有一只令箭筒。”
“对,就是令箭筒!那筒中有两种令箭,一种签头是白的,一种签头是黑的。白色的令箭是提活人的,黑色的令箭是调鬼魂的。你带上一支乌头令箭去,那张别古的鬼魂就不得不跟你前来公堂了。”
三元心想,这个倒是方便的办法,他又觉得有些奇怪,说道“原来如此,这事情你是怎么知道的?”
赵大嘿嘿一笑,“包大人和那乌盆中刘世昌的鬼魂说话的时候,我看到他手指一直在摸索乌头令箭,可是审问别的人犯时,我看他只用白头令签。所以我暗暗地记下了。”
“很好!不过这也得等我先找到张别古的鬼魂才行。若张别古的鬼魂一直没有投胎往生,如今还被锁在三魂界中,那我就一定用包龙图的乌头签,提他到案!走了……”三元信心满满地再次向赵大告辞,直奔大堂而去。
三元从刑场出来,离开县衙的东轴线,向西而行,不多远便又回到了大堂了。这是他第二次进定远县的大堂。心中感触与刚才截然不同了,如今他离这第一道功课交卷的目标又更接近了一层,想到不久后,或许还能够与偶像包拯在这里同堂问案,心中不免小小的有些激动。
他三步并作两步行,直接冲到桌案前看向那令箭筒中,果然,竹篾削成的令箭与别家公堂之上放置的略有不同,在一堆白头签中,真有一支乌头令箭特别显眼。三元赶紧拿出来,在手中翻来覆去看了一遍。
只见这支令箭的正面红笔朱砂画了个圆圈,当中写着一个正楷的“令”字,再看反面,刻着一行小字,“魑魅魍魉,悉听调遣!”
哈哈,三元心头一喜。果然,这是一支调鬼令箭!赶紧揣到怀中收好。
三元离开定远县衙,继续向北行,他记得刘世昌告诉过他,从赵大家到张别古家去,会路过定远县衙,所以出了县衙,继续往赵大家的反方向走肯定就是北面了。
一路上也见到不少人家,不过三元都看不清那些人家门庭模样,他也没停下脚步,那些过路的房子都好似自己长脚一般,在往反方向快速地移动。
行不多路,三元看到一户人家门庭十分的醒目,柴板栅栏,茅舍简陋,大门外堆放了一捆一捆好多的柴火。三元心中暗喜,怎么那么快就到了?想那张别古是个以砍柴为生之人,这家院中那么多的柴火堆放着,肯定不是自家烧火用的,看来此处应该就是张别古家了。
三元也不叫门了,这里是冥界,叫了门能有人来开门倒很稀奇。他直接推了柴门进院,看这家人家的院子便知道,这家中肯定没有女人,什么都是乱七八糟的。除了那些整捆的柴火外,横七竖八还有好些废柴丢弃满地,院落中原本应该种植果蔬的田圃内荒草遍生,旁边一口水井,打水的木桶躺倒一边,木桶边丢着好些脏衣服,都不像浆洗过的样子,就是乱糟糟的胡乱堆成个小山的模样。
水井另一边,只见一张木桌一把藤椅随意地摆在路中,桌上丢着几只脏碗一壶残酒,那酒壶的边上搁着一把柴刀,柴刀下压住一块半湿不干的抹布。
果然是有人居住的样子,不过看的出来,这家的主人十分的邋遢。
三元再看那简陋的茅屋,门没上锁,有一条缝虚开着,茅屋并不大,与赵大家二层高的小楼房不能比,一看就要穷困很多。三元心中暗暗有些疑惑,想到自己原本有些怀疑张别古,现在看他家屋舍的模样,又不自信起来了。
如果张别古是杀害刘世昌的凶手,那他即便只是从刘世昌的包裹之中,拿到小小一锭元宝,改善改善生活也是足够的。何至于家中破败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