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记得，上六年级的时候吧，有一个周末楚瑶想要跟姐姐出去玩，顾梵修知道后就强烈要求同行。
那天，可轰轰烈烈了，她一度以为自己是做了什么抢劫银行的勾当。
整整齐齐的两排保镖，几十号人，找到正坐在游乐园长椅上吃着棉花糖的他们，大声喊，“少爷，老爷让我们过来接你回家上钢琴课。”
听到这话，楚瑶差点没把棉花糖弄到地上，搞成这幅阵仗，是为了接顾梵修回去练钢琴？
你还不如说，你带顾梵修去打架？或者，抓他们三个去警察局？
他知道顾伯父对顾梵修严厉，但没想到，竟然变态到了这种地步。
幸亏啊幸亏，她作为陈博文的眼中刺肉中钉不允许与顾家人多接触，不然碰上顾伯父此等人才，恐怕是要折寿个几年。
最后，顾梵修为免顾伯父刁难她，更加勒令禁止跟她一起玩，便乖乖地跟他们回去了。
那时，她和姐姐对着顾梵修，都是露出同情的目光的。
虽说她们在陈家过的，也不太好，但起码两眼一闭两耳一塞，不理会那几个找麻烦的，相依为命自娱自乐亦是能够笑一笑。
但顾梵修，从小就在控制的压榨之中，完全没有一个孩子的乐趣，或者比她过得还难。
他这个顾家少爷，当的也是够辛苦。
楚瑶轻叹一声，边走过去，边轻声呼唤，“梵修。”
男人的身体，明显顿了一下，却没有转过身来，目光依旧紧盯着前头。
楚瑶走近才发现，这个阳台，居然刚好能够看到正门前的风景，也就是说，陆靳琛刚刚送她过来，顾梵修知道。
“没事吧？”
楚瑶侧了侧身子，抬眸望向男人，一脸担忧地问。
怎知语音刚落，自己便落入一个怀中，有些冰冰凉的。
她没有挣扎，亦没有多问什么，因为她不知道，应该说些什么，只静静地等着顾梵修自己恢复过来。
良久，头顶传来顾梵修一向温润，而又多了一抹伤感的嗓音，“瑶瑶，你要不要，做回女人？”
做回女人？
这还是第一次，顾梵修向她提出这个建议。
就算他从很早很早就知道她是女人，但却未曾提过这种事情，甚至对她一如男生时那般简单，仿佛他根本不在乎她是男是女一样。
怎么突然……？
楚瑶双眸有些恍惚，从怀中走了出来，愣愣地看着顾梵修一脸认真的模样，淡然摇了摇头。
她这样，挺好的。
顾梵修的眸底尽是失望，僵硬地收回自己的双手，周身的氛围越发低沉压抑。
“楚阿姨已经死了，你也已经是大名鼎鼎的Elvis先生，不再惧怕陈家，可为什么还要留着一副男人的面孔？”顾梵修皱着眉头，有些微怒地质问着楚瑶。
为什么？
因为这是她的舒适圈。
她已经作为男人，活了二十多年了，早已习惯把这幅面孔当做自己的盔甲，她亦没有理由丢弃。
当女人，又有什么意义呢？
倒不如当男人自在一些，至少不会打破现状。
“因为，没必要。”楚瑶神色冰冷，轻吐出沉重的几个字。
这时，顾梵修冷笑一声，沙哑的嗓音发出，“说到底，终究是我不是那个理由罢了。”
是啊，倘若她喜欢他，她要跟他在一起，自然是会为了他，做回女人。
然而，她不喜欢他，她未想过跟他在一起，也自然不会为了他，做回女人。
他这话，是什么意思？
听着怪怪的。
“瑶瑶，告诉我，谁会是那个理由？”
不等楚瑶深想，顾梵修的问题，再次袭来，话语间尽是让人窒息的沧桑。
如果严格来说的话，陆靳琛算是吧，但又不全是。
她，还没有到，要为了他变回女人的地步。
楚瑶思考半响，摇了摇头，“没有人。”
她的这一回答，让顾梵修的脸色短暂地松了一下，但似乎也没有多好看。
没有人这三个字，也涵盖了他不是吗？
楚瑶实在是有些不想，再跟顾梵修探讨这有的没的了，过于压抑难受。
这个话题，一点也不适合她和顾梵修。
楚瑶艰难地扯出一个笑容，故作释然地拍了拍顾梵修的肩膀，爽朗地安抚道，“行了，干嘛突然纠结我是男是女，不都一个样吗，有什么大不了的。”
在她眼中，自己是男是女，对他都不重要。
说到底，不过是她没有把他当异性看待罢了。
“好了，没事了，饿了没？要不要我给你做吃的？”
见顾梵修不说话，楚瑶再接再厉，用笑容缓解他的情绪。
他不知道的是，她越若无其事，顾梵修便越心痛。
“好。”
良久，顾梵修看着女子笑意吟吟，用期待的大眼望向他，他终是不忍轻吐出一个字。
“走吧，快带我去厨房。”
迫不及待地，楚瑶拉起顾梵修，就往屋子里走，有些逃避的意味。
瑶瑶，如果这是你想要的关系，那好。
顾梵修紧紧盯着楚瑶的背影，缓缓想道。
海天酒店，一间熟悉的顶级总统套房内。
沙发上，一男子翘着二郎腿，指间夹着的红酒杯被他游刃有余地轻轻摇晃，挂在嘴边的那抹笑容，邪肆冷冽。
他看着对面的女子，宛若看着自己的美食一般，薄唇轻启，发出魅惑的嗓音，“太阳打西边出来了，居然还主动找我？”
陈雨曦双眼通红，面无表情地看着他，冰冷问道，“你上次说的机会，有了吗？”
洛栎笑而不语，只轻抿了一下酒杯，将里面晶莹剔透的红色液体灌入口中。
“有了？”
看男人这反应，陈雨曦一个动容，紧张地问。
洛栎慵懒地放下酒杯，云淡风轻回答，“嗯，在确认当中。”
“快说快说。”陈雨曦的身子骤然前倾，急迫地问道。
洛栎淡淡扫了女子一眼，幽幽开口，“永恒的货物出现大量劣质产品，现在楚瑶正极力压住这件事，那我们自然是要帮忙捅出来，呵，楚瑶，还以为他做事有多滴水不漏，原来也不过如此，我倒是要谢谢他，不仅让我偷听到这个消息，还把许安安的职权给了我，让我更加方便地调查了。”
“那目前调查得怎么样了？”
陈雨曦听完，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一般。
她终于等到了，再次拥有掰倒楚瑶的机会。
她此刻，经历过刚刚，更恨楚瑶了。
他，完完全全地将她的顾哥哥，抢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