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深人静时,唐潇在刘家大宅的客房中久久不能平静。
就在不久之前,他完成了一项影响巨大的决策,得到了宏信董事会的支持,而他心中十分清楚,也许八位董事中冯凌希是见风使舵,看到其他七个人点头支持,他也只能附庸同意。
但其他人,董赋才,白邺宇,蒋俊,杜承啸等等,他们不需要看唐潇脸色,即便是唐信发起一个提议,大家也会各抒己见,同意就同意,不同意也会有自己的见解来反对。
能够得到大家的一致认同,这令唐潇既兴奋又如释重负地出口气。
他心中的激动久久不能平息,但大脑冷静下来后,他想起了一位朋友,便拿出电话打了过去。
“喂?谁啊?”
大半夜,电话另一边传来迷迷糊糊的声音。
唐潇笑道:“我啊。”
“唐潇啊,你不是去京城了吗?是不是有独家消息送给我?”
“是有个消息给你,但是,是关于你的私事,你手里攥着的丰宝集团股票,尽快出手吧。”
“嗯?!”
迷迷糊糊的夏宁泰打个激灵,这一下子完全清醒过来,他并没有质问唐潇原因,而是惊疑不定地猜测道:“外界都在关注丰宝集团董事会的地震,难道?这绝对是个震撼消息,你说这是私人的,意思是我不能对外透露对吗?”
“是,不能。等事情尘埃落定后。我可以接受你采访,把事情简单回顾一遍,同时也要消除负面影响,带动积极的一面,所以,我打电话给你,只是不希望你赔钱而已。”
“好。谢谢,我知道了。你放心,保密。我心中有数。”
在同样的大宅中也没睡下的人是刘宝丰,他等秦清沉睡之后起身走到卧室的窗边,望着波澜不兴的湖水。陷入思索中。
丰宝集团的小股东们要犯上作乱,控股方的宏信集团就十分被动,一旦对方抛售股份,带来的恶劣影响难以估量,同时还会在行政上带来不小的麻烦,宏信集团不会束手就擒,不妥协,那就主动出击!
同时,刘宝丰念念不忘一个人,许瀚。
他说他代表了某些“听话”的富豪想要代替这些小股东们。这是对方的如意算盘,刘宝丰并不认为这是一个春暖花开的局面。
捣蛋鬼闹幺蛾子的人走干净,再来一批披着狼皮的羊吗?
君子报仇,十年不晚,十年未到。刘宝丰,却等不及了!
翌日,秦清从一夜好梦中醒来,还未睁眼便习惯性地摸了摸身边,她总是在早上要趴在刘宝丰肩头再多迷糊一阵,可是她摸索了半天。手都没碰到人,她疑惑地睁开眼睛,发现刘宝丰坐在窗台下面,看样子一夜未眠。
“你晚上没睡觉?”
秦清最近一段时间比较贪睡,晚上睡着了半夜不醒,也并没察觉身边少个人。
刘宝丰熬夜气色不佳,眼中还有血丝,可他含笑道:“是没睡。”
“你发什么愁?”
“没呀,这只是我的化妆。”
上午十点,盛世逍遥私人会所,这里是刘宝丰的父亲以前常来的地方,那时潮流如此,商人们已经厌倦了烟花场所,往往喜欢在私人会所里聚首谈天,品茗赏艺,就算是附庸风雅,也的确让人升不起粗俗不堪的感觉。
后来这间会所经营不下去,刘宝丰发家致富有了钱就买下来,今天,他在这里约见许瀚。
当许瀚不早不晚在约定时间来到盛世逍遥私人会所,被服务员引领到刘宝丰所在的房间时,他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这间房很大,摆设也挺有讲究,墙角摆着汉白玉大理石作盆口的艺术盆栽,正面墙上有徐悲鸿的马,意欲马到功成,另一面墙上还有郑板桥书法,内里摆着一扇复古屏风,上画美人图,而刘宝丰就坐在一张红木长椅上,面前摆着楠木桌。
许瀚难以置信的缘故是,刘宝丰头发蓬乱,西装皱巴巴,一脸愁容抽着闷烟,桌上的烟灰缸堆满了烟头,在刘宝丰抬头望来时,那通红双眼的血丝有些吓人。
“宝丰,你这是?没休息好?”
许瀚面露关切地在他身旁坐下,刘宝丰把烟掐灭,刚要开口却剧烈咳嗽起来,他身上的烟味把许瀚熏得直皱眉头。
而他的咳嗽声,充满了一股干涩味道。
刘宝丰去倒了杯水,咕咚咕咚两杯下肚润了润嗓子,然后他一把将陶瓷杯子摔在地上,破口大骂。
“唐信你个挨千刀的!你混账!你卑鄙!你该被千刀万剐!”
许瀚惊愕地望着突然暴怒的刘宝丰,他绝对意想不到今天来见刘宝丰,却见到了这样一幕。
刘宝丰骂骂咧咧几分钟,骂够了之后,气还没消,但继续骂也没意义,他便坐了下来,带着火气说道:“许瀚,我不管你代表谁,你拿八百亿来,丰宝集团58%的股份就是你的!老子不玩了!草!”
许瀚连番惊讶,几乎大脑转不过弯了。
他原先的计划是顶替那些造反的股东们,而那些股东,充其量也就20%的股份,现在刘宝丰说58%的股份,那显然是宏信集团的控股部分。
眼见刘宝丰又点根烟闭着眼喘大气,许瀚不动声色地心思急转。
差不多就是一年前,刘宝丰用丰宝集团的股份入股宏信集团,那时大概是值两百亿人民币,这过了一年,刘宝丰开口要八百亿?
过分了吗?
一点也不过分。
现在丰宝集团正是上升趋势,刚刚打开欧米市场。未来的壮大会是几何式增长模式。
也许再过一年,八百亿就变成了一千亿,两年,一千五百亿
现在入股丰宝集团,是个绝佳时机,可是,许瀚心中十分警惕。这突如其来的天降馅饼,陷阱意味很浓。
他拍拍刘宝丰的肩膀,故作安慰道:“刘宝丰。你现在可是成功人士,要是你这样子被外人看见,少不了一番嘲笑。何况,天大的事,也没必要生气,那是跟自己过不去。”
刘宝丰抽着烟听不进对方安慰的话,却突然抚着额头痛哭流涕,边哭边含糊地说道:“我瞎了眼!我他妈瞎了眼!老子被坑苦了!”
他这先怒后哭,真是把许瀚搞得不知所措。
看着刘宝丰一把鼻涕一把泪,还时不时抽口烟,许瀚瞠目结舌之余,大脑也快当机了。
完全稀里糊涂的啊。
“宝丰。宝丰,你先别忙着哭,你心里有什么不痛快,说出来,说出来心里就舒服了。有难处,我帮你,就算我爱莫能助,咱俩合计一下还是可以的吧?”
刘宝丰本来一张斯文俊郎的面孔此刻简直惨不忍睹,本来精神萎靡气色不振,现在多了两道明显的泪痕加上鼻涕。要说他是绝望的流浪汉,那还有可能
可他偏偏就把这张邋遢至极的脸扭向了许瀚,三十多岁的大男人刚才嚎啕一阵,现在平静了些,却一抽一抽在哽咽,委屈得酷似被爆了菊花的黄花闺女。
许瀚真觉得眼前这人不堪入目,可他强忍着抽对方两耳光的冲动,挤出一副也略显感伤与同情安慰的表情。
“唐信,嘶,唐信,唐信那个混蛋,他,他,他要卖掉丰宝集团,他,他就不想想,丰宝集团,是我,我,我一手打拼出来的,那可是我亲儿子!他现在卖我的亲儿子!”
刘宝丰抽噎中道出了一个令许瀚再次震惊的消息!
唐信要卖丰宝集团?
“不会吧?丰宝集团可是摇钱树啊,难道就因为几个小股东不听话?把他们收拾了不就行了。”
许瀚虽然震惊,可心里不相信。
刘宝丰面部扭曲,涩声道:“你不知道,你不知道,唐信变了,你看他,他竟然主动去坐牢,你相信吗?我告诉你,他够了,他已经不是当年的唐信了,当年的唐信充满冲劲,我也是看上他这一点,才会跟他合作,可是现在,他觉得他赚够了钱,赚够了名,他已经是世界首富了,他还奋斗个屁啊!昨晚我们开会,唐信说了三点,第一,丰宝集团的盈利太慢,还不如风雅集团在金融市场扫荡一圈的来钱速度。第二,丰宝集团总是在惹麻烦,做个生意还要向当官儿的低声下气,他觉得憋屈。第三,他说与其让小股东们洋洋得意高价抛售股票赚钱,大不了大家一拍两散,他先卖掉公司,别人经营不好了,看那帮人还得意什么。”
许瀚自动过滤掉对方前面的话,后半部分却用心思考。
的确,以盈利能力而言,风雅集团是超过了丰宝集团,但金融市场毕竟风险莫测,抓住一次机会赚100%的利润,并不代表天天都有100%的盈利机会等着你。
至于说憋屈,年初宏信集团来京城的谈判事件,许瀚是知道的,最终宏信集团以唐信为首的几个人灰头土脸回了天海,是挺憋屈。
毕竟是卖药,不是卖白菜,和官场打交道不可避免,这是规则。
最后一点理由,则听起来儿戏了些,但放在唐信这种大富大贵的人身上,他做不出吗?
他众目睽睽打人这样丢人现眼的事情都做出来了,他还有什么二百五的事情做不出?
可许瀚理智上还是难以接受这个消息,他说:“这不就是意气之争吗?宏信集团总不会因为不让那些小股东好过,自己就伤敌一千自损八百吧?”
刘宝丰苦着脸吼道:“可他就是要这么做!他已经让董赋才去联系买家了!博海商会里面,估计二十多个富豪有意向,一同瓜分丰宝集团,总价高达千亿人民币!”
许瀚悚然一惊,宏信集团动作这么快?
博海商会在宏信集团这棵大树下面好乘凉,企业总值过百亿的不少,加上银行贷款,各方金融机构的介入,二十多人平均每家出资还不用五十亿就能吞下丰宝集团的股份。
“唐信是不是疯了?他干嘛非要卖掉股份呢?他如果是一时冲动,你们可以劝劝他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