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鹰高尔夫球场坐落于天海市西部,实际上已经地处郊区,是近年兴建的一处高档娱乐场地。
也许听着老鹰的名字颇显粗俗,但就如同小鸟一般,作为高尔夫球术语来命名的球场,对高尔夫完全是门外汉的人不会明白老鹰代表什么意思,相反对高尔夫有兴趣的人则对老鹰会怀着向往与憧憬。
球场东边场地外是一条河面不宽的河流,河对岸的马路另一边是森林公园,冬天这里行人罕至,甚至往来车辆都屈指可数。
林正豪开着自己的宝马来到这里,将车停在路旁,自己下车后坐在河畔的椅子上默默等待。
哪怕蒋俊将他从少爷俱乐部除名,代表了一个圈子与他决裂划分界限,但他仍旧无法驱赶走脑海中想要用暴力使唐信屈服的念头。
在他的朋友中,贺天赐是一个十分重情义的人,家中有军方背景,虽放眼国家而言不足为道,但在天海乃至这个省,也算举足轻重。
贺天赐并没有直接答应林正豪的请求,而是约他在这个人迹罕至的地方面谈,林正豪想来,贺天赐是行事谨慎避人耳目,今天面谈会有一个让他满意的结果。
就在他心焦如焚的等待时,柏油马路的尽头一连几辆车相继到来,停在了路边。
奔驰,保时捷,悍马。
林正豪抬头望去,满目错愕。
保时捷他认得,是蒋俊的车。
奔驰他也认得,属于一个他不愿意面对的人。
最后一辆悍马,主人是贺天赐。
悍马面朝河水这边的车门打开,正如林正豪预料那般,体型修长时常一副玩世不恭微笑的贺天赐走了出来。
贺天赐朝林正豪笑着挥挥手,而后在对方错愕目光中走到车另一边。
悍马上又走下一人,眼带时尚墨镜,身穿迪奥男士大衣,一身放浪不羁的气质,嘴角含笑大步流星地朝林正豪走去。
这个人,林正豪同样不愿面对。
“陈逍?你怎么来了?天赐他去哪里?”
林正豪突然心觉不妙,这个陈逍,是风雅基金的投资人之一,换言之,是董赋才身边的人。
以他所知,自三年多以前董赋才归来建立风雅基金,曾经的风雅花园少爷帮就彻底分裂,一边是董赋才为首的风雅基金,一边是蒋俊为首的少爷俱乐部,这两个集团虽不对立,但也大有老死不相往来的架势。
可今天陈逍坐在贺天赐的车里,同样董赋才的奔驰与蒋俊的保时捷一起到来,显然他们曾经的集体又有了交集。
陈逍大大咧咧地坐在林正豪身边,亲切地搂着他的肩膀笑道:“大半年没回天海,真是好久不见。我还是受不了这天寒地冻的气候,过了年继续飞南半球,呵呵。你最近怎么样?”
就在林正豪思维混乱地与陈逍聊近况时,马路另一边,董赋才,白邺宇,贺天赐,蒋俊四人站在路边。
贺天赐从口袋里掏出包小熊猫一人发一根,然后掏出打火机给大家点上,自己抽着烟站在一旁,一言不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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董赋才面带微笑,意有所指地说道:“蒋俊,后悔了吧?”
蒋俊面不改色,根本不回答董赋才的话,视线越过董赋才投向一手插袋一手夹烟的白邺宇。
“邺宇,白爷爷怎么说?”
白邺宇俊郎的面孔浮现笑容,望向一边说:“我爷爷去年退下来就悠闲在家,养鱼养花,逗狗遛鸟,呵呵,这些事儿,他不过问。”
虽然白邺宇的爷爷从省委书记的位子上退了下来,但不代表就人走茶凉,该有的人脉,能撬动的力量,仍旧非同寻常。
董赋才开怀轻笑,拍拍蒋俊的肩膀说:“你问的是废话。就林东来这种小角色,白爷爷会亲自过问?你想知道?我来告诉你,泰坦尼克号要沉没,船上的人会怎么选择?是救船还是跳水逃生?”
蒋俊无可奈何地瞪了眼董赋才,而董赋才还揶揄道:“蒋俊哪,三年前我跟你说过,跟不懂游戏规则的人在一起,迟早引火烧身!今天的事情,应该庆幸是唐信,而不是别的人。”
董赋才说罢,与白邺宇相视一笑,颇为感慨。
真没想到那个唐信还是个不安生的主儿。
蒋俊知道董赋才话中的意思。
唐信走了一步妙棋,如果是别的人,偏激地要把事情闹大,那么事情就会不好收场。
而现在,鼎卫保安公司涉黑,公安分局局长受贿渎职等等,本质上是一件对人民政府形象不利的事情,就算唐信不是导火索,也是天海官场的一颗隐形炸弹,如果在所有人都没有准备好的时候被引爆,后果不堪设想。
可在本地政府的控制中,这件事未必就有害无利。
宣传得道,引导疏通之下,反而会是反腐倡廉的典范。
重要的是政府主动去做,而不是被迫无奈收拾烂摊子,在公众眼前的形象截然不同。
而林东来,则是被抓了典型。
清冷一笑,蒋俊本就不抱任何期望。
现在林东来是整个天海官场的阶级敌人,所有人都要和他撇清关系顺便落井下石。
因为林东来做的事情是给整个官场带来了负面影响。
只有蠢到家的人才会试图为林东来开脱。
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这么浅显的道理,官场上那些狐狸们又怎会不明白?万一不小心成了政敌的把柄,就把自己也搭进去了。
一开始,蒋俊就明白其中利害关系,所以林正豪找他帮忙,他也只说试一试,而绝没有给出肯定的承诺。
“你认识唐信?”
蒋俊偏头盯着董赋才,似乎二人上一次对话,也是很久以前,甚至记忆中都已经模糊。
董赋才耸耸肩没说话,脸上笑意玩味。
白邺宇弹飞烟头,笑道:“我们和他打过些交道,董哥想栽培他,不过他拒绝了。”
脸色诧异,蒋俊反问道:“他不知道你们的身份?”
董赋才扭过头来苦笑道:“他猜得到,只不过他心高气傲,不想屈人之下。”
这么一听,蒋俊也算明白了一些唐信的行事风格,也就难怪林东来栽了。
另一边河畔椅子上,陈逍和面色牵强的林正豪聊得差不多,他突然笑问道:“正豪,听说你想报复一个叫唐信的人?”
林正豪眼中寒光乍现,肯定地点点头道:“陈逍,你愿意帮我吗?”
陈逍拍拍他的肩膀,始终脸色温和,说:“我帮不帮你先不谈。我就顺着你的想法往下说。你要威胁或者加害他,你总该找些亡命之徒吧?毕竟做的都是说不定要吃牢饭或上靶场的活儿,这样的人,你找得到吗?好,就算你找到了,你把唐信杀了,可你舅舅还是死路一条,他受贿超过三百万加上涉黑的犯罪情节,天海市官场上的人,没有不想他死的啊。你杀了唐信,是救你的舅舅,还是报仇?”
林正豪脸色煞白,一句话也说不出。
陈逍继续笑道:“也不管你的动机和目的,就单纯地说杀了就杀了。好,你知道唐信的父亲是公务员吗?你知道唐信的朋友孙道,他的父亲是部队司务长吗?你知道唐信的表哥是律师吗?你知道一个活生生的人死了,会有怎样的影响吗?警方查案最基本的套路是分析矛盾和利益,唐信死了,跟他有矛盾的人,林东来的亲人首先就是嫌疑人,你见过唐信,他酒吧里的人都能作证,你逃得掉吗?一命赔一命,你做好这个觉悟了吗?”
林正豪双目呆滞,被惊恐所填满,张大嘴巴微微颤动。
见到他这个表现,陈逍表情不变,心中却早已不屑:做事连后果都不去想的人,二十多年都活狗身上了!
摘下时尚墨镜,陈逍搂着林正豪逼视着他的双眼,淡漠的眸子绽放冷意。
“正豪,市里的人想要迅速结案,不希望再生波澜,这个案子毕竟不是值得炫耀的丰功伟绩,你就别给大家添麻烦了。当然,如果你一意孤行,那么,你听好我下面的话。”
林正豪完全吓傻了,噤若寒蝉,目不转睛地盯着陈逍的双眼,而对方的笑容渐渐收敛,变得冷酷。
“你父亲在外面养了三个女人,你母亲跟公司客户经理每个月至少滚两次床单,你在大学期间**过两位女生,你父母的外贸公司里肮脏的交易一箩筐,行贿受贿财政问题我就不多说了,林正豪,我能把你的生活,你的家庭一夜之间全部摧毁,你将开不了宝马去泡贪慕虚荣除了脸蛋和身材外一无是处的妞,相反,你这身细皮嫩肉如果进了监狱,可以享受另一种扭曲的快感。听清楚,别做傻事,我如果是你,会把这些话转告父母,让他们尽快结束天海的生意然后远走高飞,人生没有后悔药,行差踏错一步就将万劫不复,你不要怨别人,要怨就怨你的舅舅,他走错了路,站在了大众利益的对立面上。你也别怨唐信,在我看来,我很欣赏他做的一切,你可以试想一下,你如果是他,在他的立场处境中,你会怎么做?舔别人脚趾抱大腿吗?呵呵。”
陈逍说完,重新戴上时尚墨镜扬起微笑,如同陈年好友般拍拍他的肩膀后迈步离去。
林正豪面如死灰,机械地扭头望去,陈逍宽大潇洒的背影,似乎在宣告命运的曙光已经离他而去。
见到陈逍走来,贺天赐抛了根烟给他,陈逍点上香烟,然后站在蒋俊面前,肆无忌惮地笑道:“蒋俊,你天天跟这种傻X在一起,难道不怕智商会受影响?”
蒋俊给了他一拳,转身拉开保时捷的车门,董赋才的话音从后传来。
“蒋俊,风雅集团的大门,随时向你敞开。”
回应董赋才的只有蒋俊背朝他竖起的一根中指。
贺天赐见蒋俊离去,走到三人面前说:“走了,过年要是有活动,叫上我。”
“你赶紧滚!带着你就是个麻烦,我还想过完年就飞南半球度假呢,可不想被家里禁足。”
陈逍笑着咒骂一句,贺天赐无趣地耸耸肩转身拉开悍马的车门坐上离去。
董赋才扭头看了眼对面河畔椅子上林正豪的背影,微微摇头后也拉开奔驰的车门坐了进去。
白邺宇开车,陈逍坐副驾驶位,奔驰绝尘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