澳洲,不这是大明的詹州,唯一有现代文明气息的设施,其实是这座简陋的码头,这座码头,其实也是刚刚建立起来,木质的栈桥,甚至连树皮也没有处理,更没有阴干,这样刚刚砍伐下来的木材,其实是不能充当码头的木料的。
然而问题是,条件实在太简陋了,哪怕是临时砍伐的木料,也是要从十数里外的树林运过来。
王阳禧看着远处,则是一个刚刚成立起来的营地,用木桩与铁丝网,形成他们外围的屏障,从铁丝网上挂满了各种各样奇怪的动物,这说明这里并不太平。
王阳禧的心都凉了,敢情朝廷费了这么大的劲,就是要将他们扔到这个兔不拉屎鸟不下蛋的鬼地方来呀!
王阳禧抱着一线希望跑过去问那位还算能相处的军官:“这里是什么地方啊,为什么这么荒凉?”
军官睨了他一眼道:“这里?我也不知道这是什么鬼地方,我也是第一次来到这里,上头说是詹州,那就是詹州吧。”
“詹州?”
王阳禧的心更凉了:“我怎么从来没有听说过有这个地方?詹州,詹州……我想起来了,洪武元年,广西南宁军,洪武三年,废除南宁军军号,改设儋州,仍属琼州府,洪武十九年,改儋州为涯州,这里难道是琼州府?”
“想什么呢?还琼州府?我们两个月前就在琼州府停过!”
军官解释道:“这里并不属于大明的两京十三省,这是大明新开拓的疆土,懂吗?我们海军在海外开辟了一片跟大明本土一样辽阔的领土!”
王阳禧吼了起来:“这鬼地方这么荒凉,要它有个鬼用!”
军官难得的笑了起来,那笑容怎么看都有点儿幸灾乐祸:“荒凉?当然荒凉,不荒凉的话要你们干嘛?”
王阳禧此时如丧考妣。当然不是如丧,事实上,他的父亲王应熊,母亲赵氏都已经死了。
王阳禧跌坐在地上,生无可恋。
军官上前拍了拍王阳禧的肩膀,指向远处一条隆起的山脉:“看到那条山脉了没有?据上头给的资料,那里有一条上佳的铁矿矿脉,那里出产的铁矿石品位上佳,一块矿石几乎就是一块天然的生铁,比大明国内的铁矿石不知道强了多少倍!”
王阳禧难以置信地道:“这怎么可能?”
“要不然上头怎么可能花大力气开发这里?”
军官笑道:“你以为运你们过来不需要用钱吗?咱们走这一趟,光运费和吃喝,就花掉了十几两银子,算上药品,没有二三十两银子下不来。上头自然不可能做赔本买卖!”
说到这里,军官又指向那继续冒烟的山头道:“那里则盛产硫磺,据初步调查,只要人手足够,一个月至少可以在那里收集十几万斤硫磺,这可是好东西啊!”
王阳禧心中不祥的预感越来越强烈了。
“看这片土地,现在是旱季,看上去很贫瘠,其实并不是这么回事,雨季一到这一带马上就变得草木葱郁,生机勃勃了,我们将要在这里开垦土地种植小麦、棉花、甘蔗等作物!”
军官大概是觉得王阳禧还算顺眼,兴致勃勃地指向海岸平原道:“等到咱们自给自足之后再继续向内陆扩张,最后将这片大陆全部变成大明版图!那边还有一个岛屿,别看它不怎么起眼,其实下面储藏着厚厚的海鸟粪,只要将这些海岛粪挖出来制成磷肥,不出几年这里就要变成物产丰饶的大农场啦!”
这军官越聊越开心,似乎丝毫没有察觉到,他们这些负责监督流放犯干活的人其实也跟流放犯差不多。
没办法啊,人家就是乐意,上级说了,愿意到海外服役的话可以拿到双倍的薪水,还可以得到优先提拔的机会,对于那些没能赶上战争又很有野心的军官来说,这是很有吸引力的,熬上几年就可以得到优先晋升的机会了,谁不心动?
至于说条件艰苦……作为大明皇家陆军,当兵从来都是第十九层地狱,当兵又不是去度假,还想过得有多舒服不成?
想过得舒服的就别当兵。
王阳禧作揖问道:“不知阁下高姓大名?”
那名军官笑道:“免贵姓陈,名大春,我可告诉伱,我是登州卫出来的!”
王阳禧盯着陈大春领口上的领章:“登州卫出来的军官,还能是一杠三?”
“这你就不知道了吧!”
陈大春道:“当年监国摄政王刚刚到登州卫左千户上任的时候,千户所的大门就是我看的,我还给程大帅开过门呢!”
“你怎么混的,混的这么惨?”
王阳禧怎么也想不通,陈大春也算是程世杰的嫡系,正所谓一人得道,鸡犬升天,怎么还有这么低级的嫡系?
陈大春掀开衣领,露出身上的伤口道:“看到了吧?我这是在悍匪秦王进攻登州卫左千户所的时候,中了一枪,子弹打到心脏,只有一寸。幸亏大帅让军医给俺治,治了两年多,俺才康复,可是两年多的时间,我错过了宁海军干建奴的好几仗,等我康复回到部队,程大帅给俺娶了媳妇……”
陈大春仿佛打开了话匣子,将他跟着程世杰这些年的经历一一说出来,这个陈大春也算是倒霉,他已经算是三上三下,如果不犯错误,至少是上校级别的旅长了。
问题的关键是他娘,陈大春的娘秦氏从小就偏向他大哥的儿子,也是他侄子陈富贵,当年在他娘生病期间,身体特别虚弱,家里也没有吃的,是他大嫂林氏,用奶水喂养他娘,他娘吃了她大嫂的奶水,足足半个多月。
就是因为欠他大嫂一条命,陈富贵那混蛋玩意,爹死得早,他坑不了爹,专门坑他这个叔。
在陈大春好不容易熬到升职担任总领军官的时候,陈富贵把邻居家的姑娘,搞大了肚子,这货倚仗着陈大春担任总领,还威胁恐吓对方,于是,陈大春被举报了,然后一降到底,成为大头兵。
他被调到广宁担任广宁守备局的守备士兵,从士兵好不容易混到把总,陈富贵又出幺蛾子了,居然倚仗着是登州系的子弟,在上学的期间,拉帮结派,在学校收保护费,还偷了自己的左枪手枪,去威胁同学。
这个性质比较严重,陈大春被关了三天禁闭,又从把总降到屯田百户所当百户去了,带着屯田百户干得还行,再次升官,来到京城,他好不容易升到辎重营长,却意外遇到军火库爆炸。
当然,那时候并不是他的责任,但是他被炸伤,又养了六个多月,好不容易进了军事学院进修,结果他那个侄子居然惹了程少帅,好在程大帅是讲理的人,没有追究,要不然,放在前朝,他的脑袋早就被砍了好几回。
“你能活到现在,真是命大!”
“谁说不是呢!”
王阳禧问道:“你娘还护着你那个侄子吗?”
“护不着喽!”
陈大春憨厚的笑了笑:“那个蠢货被我哄着去当兵了,嘿嘿,没有想到这个混账在部队混得还不错,枪法、拼刺都是……挺厉害的,据说,成了海军战舰上的炮长,就是队正级别,算是一杠一,用不了几年,就可能超过我!”
陈大春说完自己的事情,又指点着这片辽阔的大陆滔滔不绝的说着开发大计,那乐观和热情的样子,跟靠岸前的冷峻暴躁完全判若两人,陈大春该不会是把自己当成这片大陆的主人了吧!
王阳禧喉咙咕噜一声,小心翼翼地问道:“我们被流放到这里来……就是干这些活的?”
陈大春看着这家伙,由衷的流露出关爱智障的眼神:“当然!难不成你们认为我们不远万里把你们送到这里来是请你们来旅游度假的?”王阳禧绝望地道:“老子不干!哪怕是被凌迟也比被扔在这个鬼地方强!”
陈大春指着茫茫大海:“有本事你就游回去,我们保证不拦着。”
王阳禧看着这无边无际的大海,整个人更绝望了。看样子詹州的劳改场的监工们是最省心的,他们根本就不用担心犯人逃跑,因为没有哪个犯人有这个能耐可以游回大明去。
就算他们逃出了劳改营,也没有地方可去,呆在劳改营里好歹还能跟同胞在一起有个照应,逃到荒原上怎么死的都不知道,万一落在那些茹毛饮血的土著手里,搞不好会被穿到烧烤架上烤得滋滋冒油……
所以,还是老老实实的进劳改造吧!
……
金州,位于广平王府的寝宫里。
向慧缓缓睁开眼睛,她发现此时她正处在一间古色古香的轩敞屋室,雕梁画栋,装饰奢华,朱窗布幔,这仿佛像是电视剧里的古代建筑?
向慧的眼睛动了,就在这时,突然听到一个少女的声音响起:“王妃醒了,王妃醒了……”
向慧更加疑惑:“王妃?我穿越了?”
向慧记得清清楚楚,又到了程家悦的忌日,她的情绪非常糟糕,在晚上做梦的时候,梦到了程家悦,她的眼泪打湿的枕头。
程家龙非常懂事,在家里做了满满一桌子菜,不时的劝自己喝酒,说什么一醉解千愁,结果,向慧第一次喝断片了。
等她醒来,居然出现在一个完全陌生的环境中。
周围更是全是陌生的人。
就在她浮想联翩的时候,就听到凌乱的脚步声响起。
接着向慧看到了一大群身穿古装的女子走进寝室,为首的女子身上穿着异常华丽,她长得一张鹅蛋脸,化了淡淡的妆,显得非常好看。
对方的年龄莫约二十一二岁的样子,女人看女人的年龄,判断会比较准确,在这名环佩叮咚的女子身后,则是一名身穿青色长衫的女子,梳头古装电视剧里男人的发鬓。
为首的女子不是别人正是朱微媞,男装则是杨芸娘,接着就是顾紫衣、金巧儿、杨婉儿,以及程世杰名义上的侍妾,甚至包括了王府里的宫娥和宦官。
朱微媞上前扶着向慧坐了起来,柔声道:“姐姐,您醒了,感觉怎么样?哪里不舒服?要不要传太医过来瞧瞧……”
说到这里,朱微媞急忙道:“紫衣,派人去请杨院长过来给王妃诊治……”
不等朱微媞说完,向慧捂着脑袋问道:“等等,我没事,你是谁啊?”
向慧看着眼前的人,特别是感觉着朱微媞手上传来的温度,她更是掐了一下自己,真疼,显然这并不是做梦。
难道是自己穿越了?
向慧穿越到了一个王府?
还成了王妃?
朱微媞躬身道:“姐姐,我是朱微媞,你可以行八,你可以叫我微媞,也可以叫我八娘,我是侧王妃,这是芸娘!”
“姐姐在上,受芸娘一拜!”
杨芸娘跪在地上道:“我现在是贵妃!”
接着,金巧儿、杨婉儿等纷纷见礼,并且禀告自己的身份。
向慧怎么也是做生意人,她一眼就记住了每一个美女的身份,她感觉有些不太对味了,怎么是乱的?
要知道,藩王的后宫比皇帝要简单的多,只能有四个等级,分别是王妃、次妃、夫人、宫人四个等级。
藩王次妃以下的妾侍不封,只称宫人。育有子女的宫人,在子女受封后可以晋封夫人,但没有相应的诰命和冠服,可以说是有名无实。
想要晋封次妃,更是困难,一般只有袭封王爵的庶子生母,及受藩王宠爱的妾侍才有晋封的可能。
但是程世杰虽然是摄政王,但是,程世杰姓程,不姓朱,所以,他不可能做为藩王,鼎新朝的大臣们一直担心,程世杰为了名声,活曹操,死活不愿意上帝号,那样以来,就麻烦了。
要知道,曹操晋魏王爵的时候,已经垂垂老矣,可程世杰现在正值壮年,他要是不当皇帝,那么可有的等了。
于是,孙之澋为首的鼎新朝内阁成员就开始曲线救国,程世杰这边的路走不通,就开始走朱微媞的路线。
虽然王妃不称王后,但是却从贵妃开始,杨芸娘是贵妃、金巧儿是淑妃,杨婉儿则是德妃,其他诸女也是上了昭仪、昭容、昭媛、修仪、修容、修媛、充仪等。
等众人见礼之后,向慧反而更加迷惑不解。
直到这时,一名身穿宫装的女童朝着向慧走来,这名女童一身华服,身后跟着四名宫娥,朝着向慧飞奔而来。
向慧看着这名女童,怎么感觉像是已经死去的程家悦?
或许是太激动了,女童在进大门的时候,摔倒地上,周围的宫娥急忙上前搀扶,可是那女童朝满脸泪痕,泣不成声。
向慧顾不得一切,上前抱住女童,生怕女童飞走。
良久,程家悦喃喃地道:“妈妈,你弄疼我了!”
向慧愣住了,女童的声音怎么跟程家悦一样?
寝宫之外,程世杰正在一根接着一根的抽着烟。
程家龙望着愁眉不展的程世杰道:“老爸,该你面对的,你还是要面对,儿子也帮不了你,不过,我可以证明,你对得起老妈,替她守身如玉这么多年!”
程世杰望着那座寝宫,他感觉这是暴风雨来临的前奏。
果然,里面传出向慧咆哮的声音:“程世杰,你给我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