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些话跟一个孩子说,他自然是不会理解的,云昭也没有指望这个孩子现在就理解,他只是想用这句话来对应一下夏氏一族教育孩子的手段。
满屋子都是面目狰狞的人头,这种画面一定会深深地烙在这个孩子的脑海中,成为他童年挥之不去的噩梦源泉,同时,利用这个画面,也把这句话牢牢地种在孩子的脑海中。
今天的教育到这里就足够了。
晚上回到后宅,觉得屋子里似乎很安静,不论是云彰,还是云显此时都睡得很是香甜。
钱多多靠在锦榻上一手拿着一只梨子,一手拿着一根香蕉,吃的很是愉快。
“你这个学生还是很有用的,一看就是在家里长带弟妹的,你看他白日里死命的折腾这两个孩子不让他们睡觉,到了晚上,好处就显露出来了,这两个孩子吃过奶之后就睡了,已经半个时辰了,没有哼一声。”
云昭解下外袍子交给云花道:“你要是把孩子交给何常氏跟云春,云花她们,孩子们早就养好按时睡觉的好习惯了。”
云花瞅着钱多多重重的点头。
钱多多冷笑道:“孩子这时候正是懵懂混沌时期,看到聪明人就会变成聪明人,看到蠢人就会变蠢,不信,你去看看云春,云花的弟妹们就知晓了。”
云昭觉得钱多多这话有些羞辱人,云花却痛苦的点头承认,因为她母亲也这么说,而且是当着钱多多的面说的闲话,还劝告钱多多不要让云氏的两位小少爷多看云花的这张蠢脸。
女孩子大了嫁不出去,就是云花,云春她们的样子,不被家里人待见,尤其是做母亲的一边欢喜的拿着闺女挣回来的钱,一边数落自家闺女没本事,找不到一个好婆家。
能治愈云花,云春伤痛的东西永远都只有——钱!
最早以前钱多多随便给几个铜子就可以随意的用话语羞辱,绝对不会还嘴,后来就变成讨要碎银子了,再以后就是银元,金豆子,现在,钱多多刚刚羞辱了她,必须给一个钱多多淘汰的首饰才能抚平她心中的创伤。
果然,钱多多没好气的从首饰盒里挑出一枚最小的宝石,丢给云花之后,云花立刻喜笑颜开的出去了,不一会,云春就走了进来,何常氏还趴在门口不知道该不该进来也弄一颗宝石。
钱多多今天心情好,指着云春也臭骂了一通,顺便连带着把何常氏一同给教训了,骂了人,散了财之后,钱多多神清气爽,那三位拿到宝石的挨骂者迅速就从卧房里消失了。
估计是藏起来欣赏宝石去了。
“你很喜欢这个夏完淳是吧?”
云昭沉思片刻道:“我不该收弟子的,也不能收弟子,可是,见到这个孩子之后,我生出了一种异样的情绪。
以前的时候,我以为我的降临,就是对这个世界最大的恩赐,见到夏完淳之后我忽然有一种这孩子才是这个世界最珍贵的礼物,你知道的,天妒红颜,也妒忌英才。
我想保护这个孩子……”
钱多多低声道:“就像你保护我一般?
你该明白,你的身份不同于别人,入室弟子与旁的不同,在某些时候,入室弟子就等于你又有了一个儿子。
会引起纷乱的。”
云昭微微一笑,捉住钱多多的手道:“我对我的孩子跟我的弟子有信心,我不会养出白眼狼来。”
钱多多微微叹一口气道:“我们家的人丁关系还是简单一些的好,不是我担心孩子们,我是担心你将来伤心,受苦。”
“你太小看野猪精了!”
“怎么?你很有信心?”
“我有,就像我坚定的认为这个天下必定会成为我的掌中物一般。”
钱多多直起上身在云昭嘴唇上啄一下道:“我就喜欢你这种英雄气概。”
当夜,夫妇俩第一次抛开孩子们,去了另外的屋子里睡了一个好觉。
“云昭此人卑鄙无耻至极,以他一代堂堂奸雄的身份,居然也干起拍花子的无耻勾当!”
夏允彝站在史可法的堂下须发酋张怒不可遏!
史可法仔细看了夏允彝拿给他的信笺,抬起头问站在身边的谭伯铭:“天长贤弟,你怎么看这件事?”
谭伯铭刚才也看了云昭给夏允彝的信,闻言微微一笑,朝夏允彝拱手道:“彝仲兄,抛开云昭的奸雄身份,仅仅以才学而论,彝仲兄认为云昭有无资格收令郎为徒?”
夏允彝虽然对云昭恶感极强,却终究不是一个喜欢昧着良心说话的人,挥挥袖子道:“如果他不是用心险恶的奸雄,那么,确实是某家高攀了。”
谭伯铭笑道:“想那云昭少年成名,弱冠之年便百骑横扫草原,称一声少年英雄也算是实至名归,这两年更是如同乳虎啸谷,才出山便与奴酋岳托,杜度在张家口杀的天昏地暗,又与强敌多尔衮在桑干河边杀的尸横遍野,且不落下风,这样的人不管他是谁,想要收令郎为入室弟子,都是令郎的福分,彝仲兄,为何还要耿耿于怀呢?”
夏允彝很想说一句虎子与犬豕之间的比喻,嘴唇蠕动了许久,却终究说不出来。
入室弟子是什么,夏允彝非常的清楚,如果一个普通人人说收留他儿子当入室弟子,夏允彝自然是敬而远之,可是,现在说这话的人却是云昭,这其中的好处不言而喻。
夏允彝自己可以很有风骨的拒绝这样巨大的诱惑,却不能替儿子一口回绝这样天大的造化。
史可法挥挥袍袖道:“儿孙自有儿孙福,莫为儿孙做马牛,彝仲兄,某家虽然不知云昭因何会看上你儿子,不惜动用手段掳走,如果他真的如他信中所言,这是为了收你儿子为入室弟子,那么,令郎的安危是不会有什么问题的,某家担心,他的目标会是你!”
夏允彝连连摆手道:“某家还没有自傲到这个程度,从我来南京至今,蓝田县人与我从无接触,小儿被掳之后,也无片言只语,估计人家也看不上我这等老朽。”
张峰在一边道:“蓝田县与其余贼寇不同之处就在于他们始终比较封闭,并无向外招纳贤才的意愿,即便是卢公在蓝田入仕,也仅仅是在卢公走投无路之时。
我江南士子黄宗羲,顾炎武虽然进入蓝田县已经有一段时间了,却始终没有进入核心,看的出来,云昭更看重亲信,以及自己培养的人才。
虽说这有些自大,可是,从目前的局势来看,蓝田县这样做反而是最稳妥的手段。”
夏允彝的好友陈子龙笑道:“彝仲兄,你就当令郎去求学了,我倒是很想看看云昭能把令郎这样一个好孩子教导成什么模样。”
谭伯铭在一边嘿嘿笑道:“彝仲兄若是欢不放心,可以请嫂夫人入蓝田县陪伴令郎就学就是了,只是苦了彝仲兄要劳燕分飞了。”
被众人你一句,我一句的劝说,调侃后,夏允彝也觉得儿子拜在云昭门下实在不是一件丢人的事情,加之他家中子女甚多,也就慢慢平息了怒火。
史可法见众人停止讨论夏完淳的事情了,就敲敲桌子道:“我们还是讨论一下,我已经上书弹劾了应天府治下的八个县中的六个县令,其中,上元,句容,江宁,江浦,四个县的县令我想全部拿下来,唯有如此,我们才有推动南京新政的可能。
而,慎言,煌言二公已经表示全力助我完成革新大业,上书陛下言明此事之后,据说陛下龙颜大悦,当堂批阅发还,准我们便宜行事,诸位,我们终于可以大展拳脚了。”
张峰,谭伯铭见史可法,夏允彝,陈子龙都是一副摩拳擦掌的兴奋模样,两人对视一眼,齐齐的微微摇头,不知为何,他们觉得在场的这三位,对于革新一事看的也过于简单了。
谭伯铭等三人安静下来之后,咳嗽一声朝史可法抱拳道:“应天府乃是我朝南京所在,不似一般州府可以比拟的,在南京这座巨城中,居住着多少皇亲国戚,勋贵重臣不知三位可曾了解?
慎言,煌言二公,虽然位居户部,兵部尚书之位,可是,您三位一定要知晓这两位位高权重,毕竟只占了六部中的两部,府尊如果此时悍然革除南京所属八县中的六位取而代之,以在下之见,我等的革新大业恐怕还未开始,就会中道崩殂。”
窃以为,我们可以暂缓革除这六个县令,而是从治署、察院和府馆、公馆、阴阳学和医学、僧道司、河泊所、税课局、巡检司、驿站、急递铺、仓等下手。
只要这些不起眼的衙门为我们说控制,府尊再用雷霆之力对付那六个贪赃枉法的县令不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