陪熊式辉吃过早饭后,庄继华便告辞了,他必须参加战区每天例行的敌情通报,这个会议主要由他和参谋长、作战处的参谋们参加。冯诡是东北行辕副主任,由他与熊式辉交谈,给双方都留下余地。
待庄继华走后,冯诡笑呵呵的请熊式辉到旁边的小院喝茶,他的笑容在熊式辉眼中显得异常狡诈。
司令部占用的这个学校是村里祠堂改建的,这也是没办法的事,这里是村里唯一能容下司令部的建筑。学校的学生就是村里的孩子,司令部进驻后,学生们改到村公所上课。
冯诡没有住在司令部内,祠堂的房间明显不够,仅仅容下少数主要军官,其他人都分散住在村民家中,冯诡也不例外。
冯诡的住处在祠堂附近的村民中,村民的家并不大,就两间房,院子里有两株香椿树,在院子一角还搭着葡萄架子,葡萄藤已经爬满架子,绿叶中晶莹剔透的葡萄。
院子里,一个十七八岁的姑娘正坐在那掰玉米,看着冯诡带着几个人进来,便连忙站起来将他们迎进院内,冯诡笑着告诉她,不用忙,搬几张凳子到葡萄架下便行,姑娘很快从屋内搬出几张凳子,然后有捅开炉子生火烧水。
冯诡以主人身份招待熊式辉,李安定和肖山令没有随他们过来,两人被李之龙拉到政治部去了,政治部在村子的另一头;这里只有熊式辉和他的秘书,在冯诡和熊式辉坐下后,他的秘书便将熊式辉的秘书拉到一边,帮姑娘掰玉米。
“再过一个月就可以吃葡萄了。”冯诡慢悠悠的看着头顶的葡萄,熊式辉笑了笑没有开口,现在他稳坐钓鱼台,毕竟他占着政治上的优势。
冯诡也不着急,依旧是那样不慌不忙聊起了天气,熊式辉也随口应付,很快姑娘将水烧好,冯诡的秘书泡好茶端来。
“这是我从云南带来的下关沱茶,熊主任尝尝。”冯诡端起茶碗。
熊式辉看看茶碗,这的确是茶碗,倒了茶水便可以吃饭,冯诡笑着说:“乡下简陋,主任就将就下吧。”
“北人粗矿,南人精细,从这上面就能看出。”熊式辉也笑了笑,他也不是没在北方待过,当初在保定军校求学,在北方生活了好几年,不过从保定军校毕业后,他便一直在南方,也从未体验过北方农家生活,这种喝茶方式自然也没见过。
“条件使然,”冯诡摇头说道:“北方富户喝茶也同样用细瓷,农家用碗,不过是买不起而已。”
“此言有理,圣人曾说,仓禀实而知礼节,想来便是如此。”熊式辉也不单单是领兵作战的将领,也读过不少书,否则蒋介石也不会让他掌控江西数年。
“可如何仓禀实就讲究了,”冯诡提起茶壶给熊式辉倒上水,边倒边说:“从历史上看,老百姓其实并不管你什么主义,什么理想,轻徭役,薄赋税,与民修养生息,老百姓自然安定下来,不管什么GCD还是其他什么,宣扬再好,老百姓绝不会跟着他们造反。”
熊式辉一直保持着警惕,冯诡此言一出便品出了其中的味道,没有动眼前的茶碗,他微微皱眉望着冯诡:“无常兄,有什么话不妨明说,我熊式辉不是不讲理的人。”
冯诡端起茶碗喝了口水,然后才慢慢的说道:“东北土地肥沃,物产丰富,民众富有,非关内可比,而且,东北人姓情耿直,易于统治,所以以张作霖张学良父子之才,亦能统领此地,委员长将这块地区交给我们是对我们寄予莫大期望。”
“那是,委员长的苦心,我非常理解。”熊式辉随口答道,东北是中国最富裕的地区之一,仅次于江浙,加之人口稀少,荒地很多,生活比关内容易。不过冯诡在这时提起这个问题,熊式辉绝不会简单的认为冯诡是在感叹。
冯诡没有在意熊式辉的态度,他接着说:“但东北的问题复杂在于苏俄,苏俄从未停止染指东北的野心,德黑兰会议上斯大林就已经暴露出来,虽然被委员长拒绝,可此后斯大林策动了疆省叛乱,这场叛乱到现在也没有完全平息,我们在蒙古和疆省赢了斯大林两回合,可斯大林会不会就此罢休吗?我认为不会。”
熊式辉的神情依旧平静,冯诡说的这些,他已经考虑到了,在黄山别墅时,蒋介石也提醒过他,到东北后一定要警惕苏俄,要严防GCD。
疆省叛乱在中苏达成谅解后,苏军开始撤离疆省,而中国方面的实力再度增强,从江南调来的部队抵达疆省,白崇禧展开了全面攻击,胡宗南率领北路军从塔城沿中苏边境南下,刘文辉率二十四军突破天险铁列买提达坂,从南面包抄伊宁;白崇禧亲自指挥中路军,正面强攻果子狗。
在苏军撤退后,叛军本就人心惶惶,士气低落,面对士气如虹的平叛部队,根本无法抵挡,在六月初平叛部队光复伊宁,随后分兵追剿叛军,在中苏边境将叛军七千主力聚歼,白崇禧下令将全部叛军俘虏枪毙,剩余叛军散入天山深处,平叛部队转入剿匪阶段。
整个平叛过程,充斥着血腥的杀戮,光复伊宁后,白崇禧下令实行甄别,城内的维族几乎被杀绝,追剿过程中,凡是向叛军提供过粮食马匹,协助过叛军部落,几乎被斩尽杀绝,伊犁河河水再次被染红,这一次是复仇之血。
这次屠杀被塔斯社向全世界报道,可引起的反响却不大,西方社会根本不相信塔斯社,不过,蒋介石趁机将白崇禧召回渝城,重新出任副总参谋长,胡宗南也调离疆省,重新回到陕西,升任第八战区司令,成为黄埔一期中第三个出任战区司令官的学生。
中苏达成协议的另一个结果是蒙古境内中苏对峙的局面缓解下来,苏蒙军主力东进,中[***]队主力也同样东进,蒙古境内只留下第六集团军和傅作义三十五军,以及反正的李守信伪军。
驻守在中蒙边境地区的四十九集团军也开始秘密向东移动,随着东北军整编结束,进入冀东,整个东北战区的兵力部署开始调整。
这些情况熊式辉是不知道的,但冯诡却很清楚,庄继华虽然身在冀东,但与全国几个重要战场都保持着联系,疆省的刘文辉随时将情况向他通报,征蒙军的内部也有他安插的钉子,随时向他通报蒙古境内的情况变化。
除了他自己的情报来源,军统和中统也随时向他通报东北和江南的敌情变化;庄继华与蒋介石关系微妙,但现在他依旧是东北战区司令,手下控制着国民党最骁勇善战的百万大军,正在进行光复东北的作战,军统中统有责任协助他。
冯诡看着熊式辉继续说道:“除了外面的威胁,GCD也开始向东北渗透,在华北会战前期,八路军晋察冀两支部队已经进入东北,以东北目前的空虚,相信他们很快便能站住脚,而且,林B率领的新11军也正在试图进入东北。”
熊式辉的神色终于变了,这个情况是他不知道的,如果是这样,那光复东北后,便立刻会进入国共之争。
“庄司令是怎么想的?”熊式辉郑重的问。
“[***]的问题必须放在全国范围来解决,”冯诡心里满不是滋味,他对GCD没有丝毫好感,从二十年前他便开始[***],可没想到现在却要协助庄继华与GCD合作,但有一点他认为庄继华是对的,经过残酷的七年战争,中国已经精疲力竭,没有二十年时间是根本没法恢复的,战后中国不能再出现内战。
“经过七年战争,GCD的力量发展很快,总兵力可能达到百万之众,如果采用军事手段解决GCD问题,势必引起一场新的战争,而我们也再也经不起一场战争,文革的意思是对进入东北的八路军部队进行限制,不动用武力。”
没有了曰本人的威胁,国共问题立刻凸显出来,战后如何对待[***],国民党内也存在两种观点,张治中杨永泰等人认为,可以用和平手段解决[***]的军队和争权问题,他们的理由与庄继华大同小异;但陈诚顾祝同等军事将领则认为,经过七年抗战,国共两党军事实力不是缩短了,而是增大了,所以他们认为,如果延安愿意交出争权和军队,政斧可以容纳他们,如果不,那就军事解决。
熊式辉还没有卷入这场争论中,他没对这个问题发表任何观点,谁也不知道他是如何想的。熊式辉眉头轻皱,一言不发。冯诡轻轻吹了下茶水,抿了口茶。
葡萄架下陷入沉默,良久,熊式辉才问:“如何限制?”
冯诡将茶碗放下:“隔离,按照陕甘宁的方式,将他们的控制区与我们的隔离开。”
“如果他们抢占了长春沈阳哈尔滨这样的城市呢?”熊式辉的问题开始尖锐起来。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