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扫视了一眼，最后还是把目光停留在聂峰身上：“这件事，只能拜托你了，现在这里应该总算有三个营的铁人，你先带一营可以编制的过去，其他两营我立刻编组，跟上你的行动。”
“来不及了。”聂峰深沉地看着我：“这时候我带兵过去，可能都进不了避难所，更不用说把云天替出来，这个忙我帮不上，只能换一个忙来帮。”
我心里一黯，在这种时候，必死的事是不会有人去做的。何况我真的拿不出那么多的铁人，更不用说实现合理的编制。
“我知道你的好意，其实我也想这么轰轰烈烈去死，正好可以回去，现在我的经验值降三级也足够转职了，说不定还是我们那块，第一个转职成功的玩家呢。”
这确实是我希望的，利用他回家的愿望，替换云天下来，死守着鱼眼村，靠着他的经验，在亡灵军队面前坚守两周还能做到。
可是他到底想干什么，刚才说的话又是什么意思？
“其实傀儡族真正的力量在于制造，我分析了很久，其他大陆的傀儡族王国弱势，玩家成不了气候，只会自己练级是没有用的，必须通过制造，弥补兵力的不足，”聂峰确实看得够深，“但这之前更重要的是转职，必须有转职战士，低级的铁人甚至是石人制造出来后才能编组，形成真正的战斗力，靠我这样的复活恶鬼技能是不够用的。”
“没错，”虽然还不明白他的真实意图，我还是点头表示赞许，“你回去也要小心，一定要争取先转职，真正进了国战，对方肯定是先围攻你们这些邪神王。”
“放心，我可不会像你那样只想着转天使，能转职就行，先进王国军混着，”他笑得很开心，“级别到了，功劳有了，说不定直接会让我转大恶魔，第一个高等七级兵，看着吧，就是我。”
我拍拍他的肩膀，不知道为什么眼里酸酸的，他今天的表现真的不同以往，似乎是要告诉我一件比玩家重生可怕得多的事。
“当初你留言，如果有知道少寨主下落的，一定要留出命来，对了，还有那句‘我十分想念少寨主！’”他当然有权力知道，也有权力笑得这么开心，“可是这么长时间，都没有人告诉你这件事吧。”
对啊。这件事他不提起来我都有些忘了，回想起来，那时候更多的还是一个策略，真正为少寨主着想？那根本就与傀儡族的大局无关。
“其实很多战士知道，但是不敢告诉你，怕你真的是最疼爱少寨主的那位伯伯，”他缓缓摇头，肯定是可以明确这事完全不可能，可是为什么不敢告诉我呢？“其实清悠就知道，他把少寨主的事告诉了我。”
“真的？”我皱起眉头，这个清悠，在我身边这么久，一句话都没有提起过。
“希望你不要去追究，因为你一直是呆在转职池周围，这对于很多傀儡族战士都是害怕到一生的。”他用了一个很怪的词，拉住我的手指向那个阴森的转职池，即便是后坡的墓园已经大部分改建成制作所。
“你应该会奇怪的，就像我上次经过这里的时候，很奇怪，真的很奇怪，”他似乎不是在对我说话，“你应该记得，这个转职池有我的功劳，是我一鞭把池分成两块，才有了这个太极图的形状。”
“是啊，这一鞭确实很奇怪，”我突然间就反应过来：“你是说那个鱼眼？”
“对！”他沉重地点点头，“那天少寨主攻击到这里的时候，还没有看到鱼眼，他可能有注意到了，和手下提到过这个图形肯定是缺了什么。就是在这个转职池前不远，他和亡灵族的主力遭遇了，兵败如山倒，手下纷纷选择后退逃生。他也退到了这个转职池边，对仅存的手下说，这里已经可以确保回到银魂寨，因为他已经事先把基地定在现在的鱼腹村，所有的手下都可以进入战场撤退后安全退回。”
“哦，这时候才想到撤退的事么？”我皱起眉头，其实从这里前出很长一段仍然在鱼腹村的撤退范围内，自小在此用兵的少寨主不可能不了解这里的地形。
“清悠听到的是另一个意思，少寨主没打算进入战场。”聂峰用责备的眼神盯着我，这是很少有的事。“他退到转职池边，告诉他们，他会看到他们安全退出战场。”
“他要投降么？”这话我不敢说出来，但确实是一种可能，因为那个昏庸寨主的话，他已经退无可退。
“他是要跳进转职池，这是他唯一的选择啊，而且他选择了正义的一池，”聂峰再次看出了我的卑鄙，说起来，我们两人都是干过投降这种事的，但少寨主会选择跳进转职池？我不由地看了眼暗青的池水，那朵鲜红的鱼眼似乎更加鲜艳了。
“他说这是他唯一的归宿，用他的鲜血去供奉这个永远填不满的转职池。”聂峰没有多废话，只是深沉的叹息：“当清悠再次来到转职池边的时候，他知道，少寨主真的是那么做了，那个鱼眼就是少寨主，他不可能有你的好运，用什么之身和经验值来换取自己的生命延续，只是给转职池增加了这个鱼眼。”
“什么嘛，他不是没有退路，应该来找我的，”突然间鼻子特别地酸，明知道这是不可能的。
“这是对整个傀儡族的贡献，真的，我也不相信有这样的npc，”聂峰用鞭梢轻轻拔动红色的池水，“他的牺牲证明这个转职池确实是有神力的，只是条件还不够成熟。”
“你知道转职池的条件？”我猛地抓住他，这话对我的触动太大了，姆拉克爵士就曾经说过，“如果我没有看错，先前那个转职池才是十八寨里真的转职池。”好废的话呀，如果他没有看错……
“我不知道，但我可以一试，这是傀儡族唯一的机会，”聂峰突然笑了，“像少寨主那样，赌上这一把。”
“不行，你怎么可以，这个转职池不是地狱族的。”我抓住他的肩，有些暴怒。
他笑得很开心：“我还是第一次看到你这么凌乱的，不是地狱族的，我正好下去洗个澡嘛，反正最坏的结果就是回家重生去，这还省了我不少事呢。”
“不行，”我使劲摇头，“这一下去，很可能没有重生的机会，尸骨无存，托身在幽兰身上的事没有发生过。”
“我知道，”他咧开嘴一笑：“不能重生就算了，反正也玩得有些烦了，不玩游戏，我也能找一些正经工作养家糊口的，要不然我这么大还打着光棍，心酸哪……关键是这红色的池水肯定是代表了邪恶，需要一个邪恶阵营的英雄供奉，这里除了我还有现成的么，总不能去抓几个亡灵来试水吧。”
就在我的犹豫中，他摆脱了我的手，纵身一跃。
“拦住他。”我大吼着，这是我完全没有想到的，因为他的位置离红色的池还有距离，作为陆行兵种，他就是要行动也必须先走过去，可是他可能用鞭子丈量了距离，强韧的身体发挥了最大的潜能，正正好跃入池中。我可以飞行，但是如果被拉入池中会是什么后果？相信周围不听我指令的傀儡族战士也是这么想的吧。情急之下，我看到他遗落在地上的鞭子，急忙抢过来抡起，万幸地缠住了他的腰。
被这一牵引，他的头重新露出水面，满脸的鲜红色，把邪神王的形象烘托得更加可怖。可是他这时候下半身已经都在池里了，在身边翻涌出层层血红的气泡，可以想见那是一种怎样的痛苦。
“一点都不痛，”他笑着抹了下脸，顺手就把鞭子解下来，这是他的兵器，更听他的话：“鞭子留给你了，一定要记住，傀儡族曾经有我这个朋友！”
一阵浓重的鲜红翻涌中，他消失了。一同消失的还有鞭子，一直握在我手中的，居然就凭空不见。
大家都怔住了，现场一片寂静。其中就有清悠，他应该看得很清楚。
转职！
八百年来傀儡族的梦想，一个邪神王牺牲了，供奉出去，没有留下任何痕迹。
“这不可能。”我喃喃自语。
“月牙王，不好了。”鱼眼急匆匆赶过来，这家伙，如果真的是鱼眼，我就把他扔下转职池里。
他也意识到了，转身附耳：“鱼眼村通道已经被打开，现在云天和直丁都已经退守到村里。”
当着大家的面，我强制着让自己面露笑容：“这么好的事，你叫什么不好，诅咒我啊。”
他愣住了，犹豫了一下：“如果那样，有可能他们会围点打援呢。”也想得太远了吧，云天和直丁当然很重要，但重要的是我们已经没有兵力可以去增援了。
“鱼眼，鱼眼，”转职池对面的清悠突然大声叫起来。鱼眼不爽地回过头去：“听到了，什么事。”
一群人瞟他一眼，就像是在看一个傻子，而他也突然明白过来：“鱼眼，鱼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