官轿在轿夫们的前进中有节奏地摇晃,凌啸坐在里面,心里十分的沮丧。
胤禛是历史上的继统之君,即使历史发生了变化,他获得最后胜利的几率依然是很高的。今天他所显示出来的变化,正说明了他的日渐成熟,加上他之前所准备的人脉和势力,凌啸感觉到自己找他报仇是越来越难。与老四相比,自己单枪匹马,势单力孤,身份卑微,如何能都得过他?
这段前往皇宫的路并不长,凌啸还没有把怎么样对待胤禛的事情想清楚,官轿就已经到了东华门。乾清宫里,康熙正和张廷玉、佟国维计议江南水患之事,听到凌啸递牌子求见,早就望穿秋水的康熙立刻叫传。
“奴才以及阖衙上下,自昨日清晨起就开始清点盘算,目前已经基本理清彩票的账务,特来禀报圣上。”凌啸深吸一口气,把心间的烦恼抛开,沉静地禀报。康熙就是喜欢他这种任事专事的态度,以前那种胡闹不好,早像现在这样多好啊,怎么看都是一个精神利索的能员干吏!
“皇上亲政以来,励精图治,使得国泰民安,百废俱兴,太平盛世水到渠成。托圣上洪福,康熙盛世彩票第一期在您的关怀下,加上各位小主子的居中指挥,现在已经取得了很好的成绩,”康熙从前几句话就知道了是喜讯,也就不再担忧,颔首微笑地听着凌啸的奉承。
“本期彩票共售得六十二万两银子,天字号大奖三名,地字号奖十一人名,君字号奖四十八名,亲字号奖一百八十人名,师字号奖三千六百一十名,善字号奖六万三千八百名,总共需要奖出二十六万五千两银子。按照钦定税率,除去一万两的发行费用和五千两衙门开支之后,需要上缴国库一十九万两,各试行股东总红利十五万两。”
佟国维心里十分高兴,若不是每天都在锻炼宰相城府,恐怕立地就要笑出声来。老八给他的五分干股,这下可以坐收七千多两白银,虽然这意味着是他的“卖身钱”,但是这位老中堂很是得意,寻常人想要加入老八的阵营要送礼方成,而自己却可以得到这么多银子,这就是价值!
康熙很满意,相对于国家大计来讲,内务府可以有钱修造园林,只是意外之喜。他更高兴的是,就如同凌啸所说的,这为朝廷开辟了一条为天灾人祸筹集银子的好方式,不仅可以常备地开展下去,而且在遇到特别紧急的情况时,还可以设立奖项比例更多的特殊期数,在短时间筹集巨资。
康熙正想好好抒发心头的高兴,张廷玉一正衣冠,走到康熙的面前,凝重地缓缓跪下,砰砰砰地连磕三个响头。
“微臣首先恭喜我皇,得此良方,社稷之福,百姓之福啊!皇上当日乾纲独断,一意选用凌啸侯爷之策,臣当时实不能解,今日事成,方知吾皇学究天人,识穷古今,作为中堂辅臣,不胜汗颜。”康熙哈哈大笑起来,张廷玉老成谋国,是公认的理政好手,如今,信奉万言万当,不如一默的能臣亲口狂拍马屁,康熙怎么能不高兴开怀。
孰料张廷玉话锋一转,最后又陡然一收,听得君臣几人一愣,“唯此法关乎国计,圣上当着有力严加督管。”
凌啸听出了潜台词,看向张廷玉的眼光自此不同,一直以来都只把他当成一个有所作为的宰相来看待,想不到这个古代的士大夫居然有这份气节操守,捍不畏惧阿哥们的仇恨,提醒康熙及早把股利收回朝廷掌握。信奉明哲保身的他敢于把话说道这个份上,更是难能可贵啊!
看到佟国维翻着白眼就要说话,凌啸决定帮帮张廷玉,说件同样性质的事情来印证。
“皇上,张中堂所言甚是,不过与彩票的成功相比,奴才更要恭喜圣上的是,皇上的阿哥们更是我大清朝最宝贵的财富!”迟早要汇报老四的做作所为,倒不如选择这个时机来对张廷玉示好。康熙一愣,自己的儿子们有什么好的,还被凌啸拔高到这种地步?
“说来听听,呵呵,朕都不知道这群小伙子的好处,你是哪里看出来的?”
凌啸在心里鄙视,康熙这种老婆他家靓、儿子自家好的样子实在明显,眼睛都笑得眯起来了。“方才来前,四爷与几位爷都表示要捐出部分红利给国库,说是身为皇子,当以身作则,不敢以私利而使皇上独力赈济百姓啊,奴才以为这是公。这是诚、”他上前一步,在康熙面前伸出了大拇指,“这更是孝啊!”
“呵呵-呵呵,这群不肖子,也只是学得了朕三分罢了,不值夸奖,不值夸奖。”
佟国维一边跟着马屁凑趣,一边暗思,他搞不懂凌啸的立场,这个年轻侯爵不是和八爷搞得火热吗,怎么当着皇上的面赞起四爷来了。他佟国维已经和老八绑在了一条船上,心里很是不齿凌啸所为,口里就把话题往凌啸身上引,“皇上啊,您前天说过,只要彩票有所盈利,即减免忠敏侯一分罪责。以奴才看来,三百奏折可以留中不发,忠敏侯该当重赏,小小过错可以抵消啦。”
凌啸听着他的话,句句都是好话,心头舒畅,果然是老八一党的,连忙看向康熙。张廷玉却眉头一皱,这佟国维今天怎么啦,为何会对这凌啸开炮?凌啸年纪轻,君前言语倾轧的机巧还不懂,可是他张廷玉听得出,佟国维表面好话,内里却在提醒康熙,凌啸的罪责不是小小过错,哪有三百奏折都留中的道理!
康熙渐渐把笑容敛去,正色反问道,“既然如此,索性现在议议凌啸的事。衡臣,你先说!”
凌啸早晓得康熙要自己卷铺盖的事,这也谈不上卸磨杀驴,问题是康熙会让自己到何处履新。他趋前跪在康熙脚下,等候几人搞定他的命运。
张廷玉微微思付一下,躬身禀报,“臣一直忙于朝务,不瞒皇上说,于凌啸的事情所知不多。”康熙和佟国维心里暗骂,又是一贴“万金油”,凌啸微微失望,投桃没得到报李。
“事情的来龙去脉,微臣至今也没有搞明白,只是大前日在上书房,听到皇上说,已经剥掉了忠敏侯的情分,微臣不敢欺君,私以为这已是很重的处分了。至于这几天凌啸又犯了何事,臣不知,不敢妄言。”
佟国维很是惊奇,张廷玉怎么啦?他话里的维护之意,聋子都听出来了,你这个中堂,天天处理奏折的初选,不知道来龙去脉,那可真是见了鬼了。看到康熙又指向自己,佟国维连忙清了嗓子,更加“万金油”地说,“皇上,奴才刚才已经说了,弹劾折子留中吧。当然,最后都请圣裁决断才是啊。”
凌啸当然知道自己的命拽在老康手上,眼巴巴地望着皇帝。
可惜康熙皇帝的心事,不仅仅要考虑是非曲直这么简单。他只知道凌啸的京官恐怕做不牢靠,还有陷入党争和夺嫡的危险,最重要的是,这小子来到自己的身边就没有消停过,老是惊天动地地折腾,自己的这张老脸都被他踩了三回了,纵然有天大的功劳,也不能绊得朕摔了个“龙吃灰”吧。
滚吧,滚的远远地,先历练好了,晓得怎么做个臣子了再回来。
“凌啸!”
“奴才在。”
“上次朕曾经封你湖广观风使,代朕巡查吏治民情,因故未能履任,加上也曾答应你为父母迁葬。削为三等忠敏侯,降三级履任,顺便由你哥哥代你迁葬!”
“谢皇上!可是奴才,奴才舍不得皇上啊。。。。。。”凌啸尚未来得及感激一番,康熙已经一摆手进了西暖阁,这个皇帝很怕听凌啸的马屁,他怕自己忍不住心软。
佟国维吹胡子瞪眼睛,这算是什么处分?!那巡查观风使是差使官职,只看差事的权限,不问品衔的高低的,活活一个常驻钦差,寻常督抚遇到他专管的差事,都是只有听他的份。比起从三品的基金总理大臣,这正五品观风使的权利暴涨,简直就是半个封疆大吏,佟国维咧嘴看看西暖阁,幸好今天自己没有赤裸裸地整治凌啸,这皇上分明就是玩的明降暗升麻,就算削个爵位也不彻底,还是令人眼红的世袭罔替。
张廷玉看看兀自“流泪痛哭”的凌啸,明白了两件事。
第一是坏事,他的直觉告诉他,整个湖广两省从此多事,肯定会被这个少年钦差闹得风起云涌,到时自己这个宰辅肯定头痛心烦。
第二件祸福难料,自己与这个年轻侯爷今日交好,难以预测其中的好坏,他只是轻轻地在心里自问自答了一句。
“皇上真的剥了对他的情分了吗?”
“难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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