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9章 马蒂亚斯的愤怒
刘烨面色一变，顾不得身上的伤势，整个人再次一跃而起，向着远处疾驰而去。
他飞奔的方向，正是那处屹立在焦土之上不倒的古祭坛，此刻那六根石柱已经失去了光芒，但却逐渐弥漫起了一股黑色的雾气，翻滚云涌，透着一丝诡异。
选择这个方向并非是深思熟虑后的结果，而是有些病急乱投医的味道。刘烨想着，既然这个力量强大的“灵”是诞生自那处祭坛，那么也许那里也会有能够解决她的办法。
身后隐隐约约地传来一阵奇异的波动，想也不用想便可知道是那女子的术式追了上来，刘烨一咬牙，速度再次一提，蒙头一冲，直接是扎进了黑雾笼罩的祭坛。
“咳，咳咳……”一进黑雾，他便不禁连连咳嗽了几声，走近了才发现原来这并不是简简单单的雾气，而是一粒粒漂浮在空气中的细小颗粒，似乎正在不断变换着形状，所以才表现出了翻涌的模样。
他捂着口鼻四下打量了一下，只见这平台的地面上已经大变了样，多处位置都有着干枯的血痕，而且还弥漫着一股腥臭味，黑雾遮掩着视线根本看不远，只能看到不远处的雾气里有着不少隐隐绰绰的影子，配合着呜呜的风声，就好像是有许多厉鬼在哭嚎一般。
指尖轻轻弹出两个火球，只见那温红的光刚一出现，便化作丝丝缕缕的烟气被周围的黑雾所吞噬，什么都没有剩下。
“轰！”
忽然传来一声巨响，地面顿时震动不已，只见周边的黑雾疯狂地向着不远处滚滚涌去，速度奇快，从四面八方呼啸而去，就好像是鼓胀的气球突然间被人扎了一个缺口一般，刘烨循声望去，发现竟然是那个面若塑像般的女子，她就这么堂而皇之地走了进来！
“你以为，这样就可以阻挡我的脚步吗？”空灵的声音在刘烨心中响起，只见她走在涌动的黑雾中，仿若闲庭信步一般，脸上的表情没有一丝一毫的波动，那黑雾凝聚而成的细丝如同一张大网向她扣了下去，可却停留在了她头上一尺高的地方，再难前进分毫。
地面上陡然间亮起了一个又一个光芒璀璨的阵列，无数拳头大小的晶光小球顿时涌现，一部分对着那祭坛之灵冲击了过去，还有一部分，则是直奔刘烨而来！
他面色微变，身体立刻急退，在黑雾中左冲右突，但那些晶光小球却跟着他一同变向，速度不减，眨眼间便追了上来，他不得已只得抬手凝聚了一面冰盾硬抗，可意想之中的爆炸并没有发生，冰盾只是微微晃动了一下，就安静了下来。
他撤去冰盾，却发现那些晶光小球全都消失得无影无踪，就连身旁环绕的黑雾也不再翻涌，祭坛内似乎瞬间平静了下来，那名祭坛之灵化作的女子也不见了踪影。
“不对劲……这些魔法徒有其表，只是用来掩盖这祭坛内正在发生的某种变化，到底是什么……真是奇怪……嘶——”
刘烨倒吸了一口冷气，他身上的伤势很重，力量流失得很快，如果短时间内再找不出解决那个力量强大的“灵”的办法，他很可能就不再有能力做最后一搏了。
忽然，身旁的黑雾渐渐淡了些，刘烨的脸上蓦然间多了几分湿意，他伸手一抚，发现那竟然是清凉的水，抬头一看，却见天空中竟然飘起了细密的雨丝，绵绵的，打在身上，那刺骨的疼痛感顿时为之一轻。
“下雨了？”他喃喃道，那祭坛之灵化作的女子突然间消失地无影无踪，他的紧张感却丝毫没有消失，反而是把一颗心提到了嗓子眼，此刻忽然下起的小雨，更是加重了他心中的担忧感，总觉得要发生什么似的。
片刻间，那绵密的雨丝便将弥漫在整个祭坛之上的黑雾冲刷得一干二净，地面上多了一层薄薄的黑色颗粒，刘烨顺势望向祭坛的正中，那块悬空的石台，却不由地一怔。
有一个女子站在那石台上，正面容悲戚地仰望着灰色的天空，冷冷的雨水在她脸上胡乱地拍，潮湿的黑发软软地搭在线条优美的肩头，恰好勾勒出完美的锁骨，她浑身赤裸，一丝不挂，就好像是刚出生的婴儿一般。
不是别人，正是那祭坛之灵，只是此刻，她的肤色已经从最开始的青灰完全变成了瓷娃娃一般的白，原本那僵若塑像般的脸上，也多出了几分生动的表情，双眼不再是一片漆黑，而是黑白分明，带着一片迷离之色看着天空，半开的嘴角微微翕动着，似乎是在喃喃自语。
刘烨咽了一口口水，扭头就朝山上傅里叶和雅德的方向跑。无论这家伙长着多么好看的一副面孔有着多么完美的身材，在他眼里那就是黑白无常般的催命鬼，如今祭坛的术式也破，他最后击败这家伙的希望也破灭了。
光凭他自己，以现在的状态，和这家伙硬拼，最多也就是能够撑上七八个回合就得送了命，到时候别说是救人，就连他自己也得搭在这里。
他刚刚观察过，柯伦古城南面的石壁上有一扇打开的青石巨门，虽然不确定那里是不是出口，但只要能够跑出去，就有逃生的希望。
能救一个是一个，至于欧阳谷和唐茵……只能接下来再想办法了。
“不要走……”
一个空灵的声音在他心中响起，与之前的声音略微有些不同，婉转而又带着一股生涩，就好像是许久不曾开口说过话一般。
刘烨哪敢回头，将身体内仅剩的力量全部用来将速度提升到了极致，身体化作一道模糊的光影在纷乱的街道间穿梭，眨眼间便冲上了登山长阶，可刚一踏上那阶梯，他整个人便猛地止住了脚步，一口鲜血顿时抑制不住从喉咙里喷了出来。
他死死地盯着上方的山道，只见一个熟悉的身影站在素雅的长阶上，一身兽皮做成的长袍随风飘动，满头黑发更是徐徐挥逸，眉目俊朗，敞开的胸口露出健硕的肌肉，他的相貌让刘烨感到陌生，但那灵魂的波动却让他感到一种熟悉的战栗。
“马蒂亚斯……他还活着……”刘烨轻轻吸了一口气，后有追兵前有堵截，这两每一个都不是他能够单独对付的存在，这下麻烦了。
“滚开，现在没工夫处理你，我们之间的账，一会儿再算。”马蒂亚斯冷哼一声，刘烨的脑海里顿时传来这样一句话，紧接着便如同一阵惊雷猛然炸开，就像是脑袋被人狠狠地敲了一棒一样，瞬间头晕目眩，瘫坐在了长阶上，无力地倒在了一旁。
“哒，哒。”马蒂亚斯赤裸的双足一步一步踩在冰冷的石阶上，他看都没有看刘烨一眼，便从他身边走了过去。刘烨发现他的手臂的皮肤下隐隐跳动着一条条黑色的细线，就和他看到的记忆中一样，似乎随时都可能破开表皮窜出来。
“奥古斯蒂娜，没想到，真的是你。”
语气平静，但却难以掩饰那拼命克制的愤怒和痛苦，那淡漠的眼神似乎印证着他早已预料到了这一天的到来，但那渐渐紧握的双拳却表露着他心中那难以置信的意外感。
“你在说什么？我不明白。”
女子的声音空灵而纯净，就好像是出淤泥而不染的青莲，带着不沾人间烟火的仙气。
“都过去这么久了，你还要继续装下去吗？”
马蒂亚斯的声音渐渐提高，清晰地传进了离他已有十几米远的刘烨耳中，这并非是魔法，他完全是靠自己的咽喉在发声，但却有力得让人觉得有些不可思议。
“我一度以为你死了，是我亲手杀死的你，我找遍了整座柯伦城，没有找到你的尸体，我坐在尸山血海之中痛哭了很久很久。我开始回忆，不停地回忆，我用一千年的岁月回味着过去二十五年的人生，无数遍，那个日子我回忆了无数遍，曾经我将一切过错归结到了弗洛伦斯的无知和固执上，但后来，我渐渐发现，事实，似乎并不是这样。”
“虽然早有预料，虽然在这两千四百多年独处的岁月里，我已经无数次设想过这一天的到来，但我却从来没有真正相信过，从来没有觉得这样的结果会是真相，从来没有。”
他的背影，透出一丝没落与孤寂，但更多的，却是一股歇斯底里的疯狂。
“我们从小一起长大，弗洛伦斯是我们共同的老师，虽然他是个老顽固，但却一直把我们当做他自己的孩子来照顾。他对我们难道不好吗？我对你难道不好吗？下一任大祭司的人选就是你，我已经是柯伦的王了，就算弗洛伦斯不同意也没有用，你到底为什么要这么做？为什么？！”
雨越来越大，细密的雨丝变作了黄豆大的雨点，噼噼啪啪地砸落在石阶上。马蒂亚斯的眼中闪烁着妖异的赤红，此刻，一股黑雾好似狂风一般，从四面八方向着他，呼啸而来。
“只有你能够在弗洛伦斯的元素神灵祭祀仪式上动手脚，也只有你，知晓我的全部计划，可是我始终想不明白，你到底为什么要这么做？你有什么不得已的苦衷吗？奥古斯蒂娜，你告诉我，我要你告诉我！”
“哥哥。”
咆哮的黑雾瞬间安静了下来，马蒂亚斯眼里的赤红色也褪去了大半，一双乌黑发亮的眼睛怔怔地望着不远处俏立在祭坛正中心那块悬空石台上的女子，紧握的双拳略微松了些，不住地颤抖着。
“你是有苦衷的对吧，我知道，你是不得已才这么做的。是谁，是谁让你这么做的，是不是那个外乡人，他走之前是不是对你施下了什么诅咒？一定是这样吧。”
马蒂亚斯的声音似乎带着一丝恳求的意味，刘烨眼神复杂地望着那孤独了千年的背影，他忽然想到，如果是他独自一人困守在这荒凉的死城里度过如此漫长的岁月，可能，也早就疯了。
“不是。我亲爱的哥哥，我就是想要杀死你，窃取你的成果，事实不是已经摆在你的眼前了吗？”清风掠过奥古斯蒂娜，化作了一件轻薄的长衣裹住了她的身子，她的嘴角勾起一抹得意的微笑，“我成功了，而你，失败了。”
马蒂亚斯沉默了，他闭上了双眼，黑雾翻滚着涌来，好似怒浪，夹杂着无数赤红色的闪电，哪怕是离得很远，其中蕴含的力量也让刘烨感到头皮发麻。
“你知道，我这两千四百年是怎么过的吗？”
“你知道，这八十七万多个日日夜夜，我经历了什么样的痛苦吗？”
“筋断骨折，肉身腐烂，这些根本算不了什么，每时每刻，每分每秒，就算是现在，我的身体里也正在不断重复着这个过程，从未间断。”
马蒂亚斯缓步走下石阶，赤裸的双足和潮湿的石头相碰，发出清脆的踏水声。
“最难以忍受的，是灵魂撕裂的痛苦，即使已经重复了上万次，我也仍然没有感到麻木。夺走他人的生命，或者是被别人杀死，都是一件很悲哀的事，但我却不得不无数次做着这样令人作呕的事。”
“而这一切的始作俑者，我千年来承受的痛苦和绝望的根源，竟然是你，我的好妹妹，奥古斯蒂娜，呵呵。”
马蒂亚斯轻轻一笑，但那笑声却听上去无比凄惨，无比绝望。
他的眼中闪动着妖异的红色，右手轻轻一挥，霎时间天地色变，飞沙走石，从马蒂亚斯的体内蓦然间扩散出大量漆黑如墨的细线，脚下的山体猛地一震，石阶上顿时出现了密密麻麻的裂纹。
“没错，这都是我做的。哥哥，我没想到你能够活这么久，是我当时疏忽了。”奥古斯蒂娜的眼里好像有着瑰丽的星河，“对不起，如果那时你死了，就不用承受这么多的痛苦了。”
“你……”
马蒂亚斯双手一合，身前浮现出一轮漆黑的轮盘，大量的火焰瞬间从山下的祭坛里毛了出来，眨眼间便吞噬了其中奥古斯蒂娜的身影。
“我要你死！”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