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原亦是满心疑惑,细细审视着地图上的两个地名。】
【陇右道,地处剑南道之后,数年间叛乱频仍,实非宁静之地。】
【朱崖郡,乃大齐西陲,对大隋固守之要塞。】
【剑南道虽有三妖魔盘踞,然其中大半仍为黎民百姓,不似泽湖,已然妖魔横行。】
【百姓何故迁徙于陇右道?】
【发兵朱崖郡,其意又何在?】
【眼下之困,本是泽湖与剑南道之事,何故牵扯至此?】
【张源来低头沉思,脑海中似有灵光一闪,却又捉摸不透。】
【张玉芝良久方回过神来,脑海中浮现出一句古语:“大国之战,小国代之。”】
【大齐与大隋,方缔盟约,若此刻反目,则盟约名存实亡,两国必将陷入连绵战火,直至一方覆灭。】
【此情此景,何人愿见?】
【大隋方兴未艾,大齐九大姓亦不愿动摇国本。】
【何孝却不以为然,此法听着实在梦幻。】
【谢原开门见山道:“观弟,这作何解?”】
【你笑而言道:“当今天下,莫非只有大齐与大隋?”】
【谢原摇头,缓缓道来:“自燕、唐以降,天子失德,中原鹿肥,群雄并起,而大齐与大隋,乃其中之霸主。”】
【“尚有西越、吴国、赵国、宋国等小邦,强的有如南地的佛国,北边的鞑靼,亦不可小觑。”】
【你继续道:“大齐以儒家立国,而大隋近年来亦是有样学样,从朝堂官职至学堂,礼仪,乃至……”】
【言及此处,你顿了顿,张源来长舒一口气道:“大隋也尊夫子,以儒学为正统。”】
【伱微微点头,现在的这位隋帝不是简单之人。】
【大隋本为西方蛮夷,却自诩燕国正统,乃陆沉亲封之平西将军罗横后裔。】
【罗横,陆沉亭台二十六将之一,以忠勇名世。】
【传闻大隋开国先祖罗框,乃罗横第三十代孙,其母曾梦于水潭之中,见头如鸟、生双羊角、身形瘦小之男子,而后诞下罗框。】
【此男子不是别人,乃是神话中五帝之一的帝喾。】
【乃是认祖归宗,名正言顺之道。】
【大燕四百年后,天地异变,修行之道始由先贤开创。】
【求仙问道的神话之风盛行,诸国皆于历史或神话中探寻血脉,以求正统。】
【大齐亦然,自古得国之正,莫过于燕。故诸国之祖宗,皆溯源于燕。】
【大齐乃当年燕国三公之一陈植之后裔。其开国之主诞生之时,有“摇光之星贯月如虹”之异象,传为神话中天帝少昊幼子。】
【乃至当今小国之主,亦皆如此,开国之君皆需与神话及燕国相联系,以示正统。】
【夫子曾评此认祖归宗之风为:“其父而无后也,数典而忘祖。”】
【夫子对弟子言道,当年大齐开国之祖降生之际,“未见摇光,唯有一夜啼哭,甚为喧嚣。”】
【夫子亲为其接生,后更助其开创大齐基业。夫子之言,无人敢驳,故大齐皇室亦鲜少提及此事。】
【张源来似乎有所领悟道:“两国有了盟约,又有了夫子许可,大隋还是大齐都不会下场。”】
【你点了点头,接着道:“大国之战,不违背盟约,只有扶持小国开战。”】
【张源来不由恍然道:“代理国之战!”】
【最近百年时间,大齐曾力挺吴国,与之对阵大隋麾下的宋国,两国战火连天,硝烟弥漫。】
【然而,这些小国犹如那随风摇曳的墙头草,哪方占据上风,便立刻倒戈相向,换上对方的旗帜,以示效忠。】
【更有甚者,因战事频仍,换旗不及,以至于城池之上,竟出现了半边悬挂大齐旗帜,半边飘扬大隋旌幡的奇观,实在令人啼笑皆非。】
【而那些小国之军,交战之时,亦是多有敷衍,出工不出力,只盼战火早日熄灭,好保全自身。】
【却也是人之常情,趋利而避害,夹在大国之间迫不得已。】
【那么如今,大隋似乎找到了比这些小国更好的工具。】
【“妖魔种!”这三个字,如同寒冰刺骨,让人心生寒意。】
【妖魔种与人族,自古以来便如同水火不容,它们以人为食,残忍无情,自然成了大隋手中那把最锋利的刀。】
【以妖魔种为代理国。】
【张玉芝已经明白过来,大齐和大隋就根本不会下场,大齐出兵大隋,那么就是违背夫子和盟约。】
【那么为什么不拉拢剑南道妖魔了?反而不管。】
【你缓缓抬头。】
【张玉芝看见了一双透彻明亮的眼睛。】
【你的目光落在了院中那棵挺拔的梧桐树上,上面已经开始落下不少金黄。】
【你淡淡道:“因为妖魔,终归是妖魔。它们心中只有嗜血的欲望,没有理智与道义。若大隋不插手,必定内斗。”】
【“天无二日,山容不得二虎,这是天地的道理。”】
【张玉芝不禁问道:“那大齐袖手旁观坐收渔翁之利就好了,为何要发兵朱崖郡,还把百姓迁出陇右道。”】
【你微微一笑道:“将军抽车,以退为进。撤出剑南道百姓,表明了不插手的态度。出兵朱崖郡,那么如此大隋该如何?”】
【张玉芝脑海中如同浮光掠影一般,看着桌面上所绘的地图。】
【那么此时的抉择权,又到了大隋手中,他们会如何两难,大齐都能从容应对。】
【她心中涌出一种可能性,似乎少年刚刚的话剥开了云雾,就是这一连串事件的结果。】
【甚至如何应对,似乎也是最好的解答。】
【谢原倒是听的不甚明白,只是记下来谢观所说的结果。】
【“观弟,那么你今日所说,几日后我们再来看定论。”】
【张玉芝也会过神来,这也只是少年的分析,不一定正确。】
【你看着谢原道:“六哥,你是不是忘记说了一件事。”】
【“应该还有关于谢府之事吧。”】
【谢原一拍脑袋,笑道:“对对对,忘记给观弟报喜了。父亲应该不日就会调往剑南道,之后也就能回京了。这对于我们谢府来说,可是一件大喜事啊!”】
【你只是笑了笑。】
【谢原已经准备告辞。】
【张玉芝随意看向,你刚刚写在桌面上的字。】
【“少年侠气,汴京结交尽奇士,意气相期共生死。”】
【“五陵年少金市东,银鞍白马度春风。”】
【张玉芝有些惊讶,如此意气风发的诗句。】
【她看着桌边的简陋摆设,笔杆已经有些褪色发白,笔头微微分岔,可以在握笔出已经捏的微微弯曲。】
【练字的纸张,更不是江南道的绸纸张,也不是洛阳纸,只是普通的草纸。】
【这纸笔放在寻常百姓人家倒是没有什么特殊之处。】
【可是这是,谢家】
【九大姓之一的谢家,三代内出过三公,白玉为堂金为马的大族,少年的父亲更是威名赫赫的定远侯,大齐名动天下武神境强者。】
【在这些显赫威名的迭加下,吃穿用度还是这般,便知这位谢府庶子的处境何等艰难。】
【谢观幼年丧母,无依无靠,母亲离世哭瞎了双眼,十年春秋不过在小院之中度过。】
【哪里结交什么豪杰,哪里有什么五陵子弟的白马银鞍。】
【只有这方破败的小院。】
【张玉芝心中叹了口气,在纸张的下面还有一句话。】
【字迹潇洒又不失端正。】
【“少年自付凌云笔,不看人间万户侯。”】
【张玉芝一双妙眸怔住,久久未能回过神来。】
【此时,谢原带着一群唇红齿白的声伎喊道:“四表姐,走了。”】
【出乎意料的是!】
【张玉芝这次竟向谢观打了招呼,以往四次都是直接离去。】
【“观少爷,告辞。”】
【只见,少年在金黄的梧桐树下微微行礼,眼中蓄着笑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