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无错答应之后,不仅陈海澄、陈再青大喜过望,整个青阳城闻讯赶来的修者更是喜不自胜,在前呼后拥之下,杨无错再次回到了将军府。因阳家已经迁移至暮春城的关系,这里的府邸不过剩下一个空壳,房屋虽在,人群早空,只是如陈海澄所说,始终有人打扫将军府,因此却也显得干净整洁。
在众人的强烈要求下,杨无错坐在了大厅之上的主位,一众修者各自坐在两旁,随着赶过来的修者越来越多,整个大厅根本已经无法容纳。陈海澄原本的意思是赶走无关修者,但却被杨无错拒绝,得到许可之后,一众修者各自盘膝而坐,眼巴巴的看着杨无错。
最开始的时候,陈再青还询问一些杨无错的情况,但随着时间的推移,不知是谁提出了修行上的问题,便一发不可收拾,各种问题纷至沓来。此刻留在青阳城的修者修为大都在尊者以下,而凭杨无错此时的修为,往往三言两语便能解决他们的困扰,因此,本应的一场叙旧,却变成了圣者传法。
一来,杨无错对青阳城本就有浓厚的感情,二来,自己给这些苍生修者惹来了麻烦,他心中愧疚,故而对青阳修者提出的问题他是知无不言,言无不尽。刚开始,场面十分热烈,但随着杨无错声音飘飘荡荡,大多数修者似进入了一种玄妙的状态,当旭日东升,杨无错口吐大云雷音,将一众修者惊醒。
从玄妙状态中恢复过来,这些修者大多面带喜色,这一夜的时间,他们当中却有不少人有了明悟,至少在他们看来,原本遥不可及的进阶屏障,竟已经触手可及。陈再青与陈海澄最是感慨,他们又何曾相当,当初的废物竟已经成长到这种程度!
就在众修对杨无错躬身道谢之际,虚空猛然被人撕裂,在所有人都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大厅之上忽然多出一位老者。陈海澄以及当晚见过杨帆的修者还好,见杨帆跪拜杨无错之际他们并没有什么特别的反应,倒是陈再青和后面赶来的修者当即睁大了眼眸,堂堂一个半步帝君跪拜三脉圣者,这是他们想都不敢想的事情!
“少主,陨神田家此次派往苍生共计修者三十二名,除三人单独外出不知所踪,其余二十九人全部授首。”杨帆说着,双手托举着一道符文递给杨无错,陈再青等人看得真切,那符文当中包裹着二十九道武魂,这些武魂个个面带恐惧,似在经历着巨大的折磨!
“三十二人逃脱其三,算是我为萧家讨还一点利息。”杨无错嘴角泛着冷笑,那符文被他直接吸纳至第七界,冲着陈海澄抱拳道:“海叔,若是萧家还有后人、坟茔,便替我转告一声。他日杨某若有机会前往陨神,必让田家上下为萧家偿命。”
“多谢三爷,陈海澄一定转告!”看着那个曾逼得萧家走投无路的田家落得如此下场,陈海澄便觉得畅快无比,冲杨无错鞠躬道。
“错儿,你这是……要走了吗?”敏锐的察觉到杨无错脸上带着拜别之意,不等他开口,陈再青抢先问道。
“陈爷爷,错儿曾犯下许多过错,恳求您的原谅。”杨无错指的自然是陈雨若,诚心诚意的道歉之后,杨无错直起身子:“错儿还有事情在身,不能在此久留……便请陈爷爷保重。”
“错儿……”
“三爷!”
“杨三爷!!”
说完,杨无错龙天八部应声而动,不见如何动作
,身影已经出现在大厅之外。一众修者见他说走就走,顿时个个慌神,急忙追出外面,倒是有不少修者想要开口挽留,但是想想,以杨无错的修为能够驻留一夜为他们演说妙法已是难得,又岂能留在此地与他们为伍?
将这些想明白之后,即将出口的挽留全部化成了挥别,看着脚下无数黑压压的人头,俱都为自己送行,杨无错心中百感交集,忍不住仰天发出一声长啸,等众人回过神之际,杨无错与杨帆早已消失,天空中只有杨无错的声音滚滚回荡:“苍生不灭,我与诸道友总有再见之日!”
……
且不说青阳武者如何伤感,却说杨无错与杨帆离开之后,整整半个时辰都未开口说过一句话,一路急行之下,不到一个时辰,杨无错便带着杨帆来到一处不同寻常的所在。
放眼望去,这里没有多余的颜色,只有黑!
黑色的天空,黑色的树木,黑色的泥沼,以及从地底深处喷薄的森森鬼气!虽是大白天,但这里的温度似乎比其余地方低了几分,空气中都弥漫着彻骨的阴寒。杨帆虽来自陨神界,但他对这里似乎也不陌生,十方诅咒之地!当初,杨无错便是从这里走出,一步步名动苍生!
“时辰不太对。”在这里生活了四年,被青娘照顾了四年,再次站到这里的时候,他已经从当初挣扎在生死线上的小武者成长为一名圣者,自己的青娘却在这里魂飞魄散,每当想起这些,杨无错便有一种无法言说的痛楚。
“什么时辰不太对?”杨帆不懂为何杨无错会莫名其妙的冒出这句话,四外打量了一番,因苍生封印被破,诅咒之地成为了魔域入侵的通路,楚天舒对通路进行了封印,但是周围搭建了不少帐篷,正是苍生修者构建的第一道防线。
“每当到了子时,阴阳逆转,月光暗淡,亡魂便会出现。肉眼凡胎之人看不到它们,却是能够听到它们的歌声。”杨无错仿佛对杨帆解释,又好似沉浸在对过往深深的追忆当中,他闭上眼,浑身涌出森森魔气,诡异的歌声飘忽传来: “呜呼啊呜呜呼兮呜,哈哈呜兮乌其光,呜兮呼兮落鬼乡,呜啊,呜啊,呜啊——呜、呜、呜、啊!!!”
当初杨无错身为青囊鬼使之际,这诡异的歌声便能操控亡魂,更何况今日的已迈入圣者?歌声未落,便看到一具具腐烂的尸体好像受到了召唤,从诅咒之地那片黑暗的沼泽中缓缓站起,僵硬的和着那歌声手舞足蹈,似在寻找歌声的源头,又仿佛在进行一场盛大的狂欢。
“这是……逆乱阴阳……”青天白日之下,阳气最为旺盛,可偏偏看到那些亡魂枯骨从泥潭中站起,杨帆当即浑身打了一个哆嗦。能以功法催动阴魂在白天出现,那便说明杨无错对轮回的掌控完全克制了苍生界的天道!
“留兮念兮舍呼舍呼,冤兮横兮兮谁呼独呜!身兮魂兮归呼呜呼啊呼,归呼归呼啊呼呜呼兮呜呼呜呼!”
杨无错却是不理会杨帆的目光,青娘教授的法诀字字念诵,他周身泛起森然的乌光,无数的黑色符文便好像跗骨之蛆一般,从他的眼眸蔓延到全身。今时今日,催动青囊敕令已不会给他带来任何痛苦,他的武魂投射虚空,庞大的威压笼罩而下,将整个十方诅咒之地全都囊括在内!
“都来吧。”杨无错法诀微微变幻,弥漫着诅咒之地的黑色魔气便凝聚成一块遮天蔽日的黑色敕令
,随着他右手轻轻挥舞,那敕令轰然爆碎,便好像散落万千星雨!
“呜呼啊呜呜呼兮呜……”
“呜兮呼兮落鬼乡……”
“呜啊……呜啊……呜啊……”
当那些黑点落入阴魂之上,无数阴魂发出毫无意识的哀嚎,毫无色彩的目光当中好像有了一丝人类的情感,杨无错手掌摊开,掌心翻转,地面便出现了一个巨大的漩涡,那些阴魂仿佛受到了牵引,又好像百川归海一般,朝着漩涡当中汇聚。
这漩涡连通的自然是第七界,将亡魂吸纳之后,杨无错化出十里地界,将他们置于九品莲台阴暗的一面。引导阴魂进入第七界的同时,在杨无错的命令下,古木再次伸出了如虬龙一般的树根,深深扎于诅咒之地,汇聚在这里的无尽鬼气,同样朝着第七界疯狂灌注,一直到这个时候杨帆才猛然醒悟,杨无错竟是想整个诅咒之地全部搬走!
“阴魂鬼族,且听分明。”古木吞噬着诅咒之地的同时,杨无错闪身进入第七界,因他的青囊敕令已摄入所有阴魂残缺的魂力当中,因此他的每一句话都能让阴魂清晰感知,因此他一开口,乱哄哄如无头苍蝇的阴魂竟当即沉默下来。
“诅咒之地本为山河九鼎封印鬼帝青囊所在,尔等战死沦为鬼族,于诅咒之地中保一丝阴魂不灭。”杨无错早已经弄清楚了诅咒之地的来历,三言两语便解释清楚:“原本,尔等既已死亡,我便该将你们全部覆灭,送入轮回。但鬼帝青囊与我渊源甚深,她对尔等网开一面,我便继承她的遗志,将你们纳入第七界中。”
“第七界由我所创,在这里,没有圣邪之争,更无有情无情之分,尔等有了安身之所后,便勤加修炼,或成为鬼族之修,或经佛法度化往生投胎,或在此界借无情凝有情,所有通路俱都尔等一念之间,杨某绝不加以约束。”
“呜呜……”
杨无错这些话说完,亿万阴魂登时发出长声哀鸣,对他们来说,最终的结局便是永生永世的处于沉沦当中,没有时间概念,更没有自己,但杨无错却将这种情况扭转,这样的恩情比活命之恩还要厚重百倍。
“但是杨某亦有言在先,这十里地域属于你们,不得踏出一步。”说话间,古木已经将诅咒之地的鬼气全部吞噬,这方圆十里之内,变成了泥泞的沼泽,浓密的鬼气蒸腾而起,甚至连九品莲台的光芒都难以照射,从外面根本就看不清泥沼的里的情况,杨帆甚至在想,真正的鬼域似乎也就不过如此。
“呜呜……”杨无错为它们明确划定范围之后,亿万阴魂再次发出表示臣服的呜呜声,随后纷纷沉入泥沼之中,再无任何声息。
“十里阴魂……”杨帆展开魂力想要探查这方鬼域,但他的魂力刚刚透入鬼云,便觉得密密麻麻的残缺意识如狂风巨浪的一般涌来,吓得他急忙关闭识海。
在苍生界,诅咒之地便有限制,武师境以下的修为踏入之后魂体便要受损,此时杨无错将原本数百里的诅咒之地的阴魂压缩在十里之内,这亿万残魂之力,甚至能够摧毁帝君的心神,他如何不惊!
“未种桃花,十里阴魂。”诅咒之地对杨无错有着特别的意义,彻底搬入第七界中,他忽然想起在太初境桃帝想要他开创界面,建万里桃林的事情,此时桃族夭夭跟随如是不知所往,他并未种下桃林,却建十里阴魂。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