释天公子一语,顿时让厅中人侧耳,这名出现在天冲的少年修士,与昔日的小妖皇太相像,令人眼花缭乱,分辨不清。
“哦?”苏寒道:“释天公子的故友,是何人?”
“我的这位故友,名苏寒,身有大气运,曾得啸月妖皇传承,故而人称小妖皇。”释天公子微微叹息道:“我与他一见如故,约定日后再相见,未料到天妒英才,他于两年前离世了。”
苏寒不置可否,慢慢举起酒杯,淡淡笑道:“人,都是会死的,不是么?”
“这个小妖皇,以我看,亦非什么少年人杰。”下首一名高大魁梧的修士冷笑道:“欺世盗名,滥杀无辜,幸而他死的早,否则我必将他踩在脚下。”
这名修士年纪亦不算很大,比常人高出一个头,雄浑如山,浑身肌肉仿佛钢铸铁打,闪动古铜色的光泽,仿佛一尊远古战神。
“你不要胡说。”释天公子连忙止住这名战神般的修士。
“这并非胡说,我初到东极,听说过此人,若非目空一切的狂徒,如何天下共逐,最后被乾元击杀?”
“欺世盗名也罢,滥杀无辜也罢,你背后议论人是非,亦非什么光明磊落的君子。”苏寒淡笑。
“你又是何人?”战神一般的修士脾气很暴躁,他目视苏寒,道:“我已忍了多时,你是何身份,竟然恬脸跟释天公子同坐上首,还一副睥睨天下的样子。”
“我非自来,有人请我,若你看我不顺眼,我离开就是。”苏寒已有城府,他并不动怒,那名战神一般的修士此刻找茬,很耐人寻味。
“薛图,你太无礼了。”释天公子微微皱眉,道:“兄台乃是客人,你这样做,是让人嘲笑我琉球古朝吗?”
“我只是实话实说。”名为薛图的修士斜眼望着苏寒,道:“昔日的什么小妖皇,已被人杀了,骨头都化成了灰,我在此说上两句,你颇为不满,难道与他有什么瓜葛,想要替他翻案?”
“据闻,不久之前,有人持小妖皇的龙枪,杀到乾元古洞山门外,当众斩了乾元神子。”又有一人在下首悠然道:“且此人与小妖皇相貌非常相像,亦是为小妖皇复仇。”
“都不要再说。”释天公子略显不快:“兄台是我请来的,你们在这里胡言乱语,是什么道理。”
“释天公子的酒,我已喝了,好意亦心领,还有些事,这就告辞。”
苏寒不顾释天公子的挽留,大步离开五岳阁,他心中冷笑,未在天冲继续逗留,当即出城。
“释天此人,深如大海。”苏寒在天冲城外不紧不慢向前,他在凌霄城时,曾两次被人以罕见的秘术袭杀,让他暗中猜测了很久。
轰!
此时,一道身影如流云般疾驰而来,他截住苏寒,悬浮在半空不断冷笑。
“你很狂妄。”薛图收起冷笑,道:“我与释天公子辗转真极各处,诸教骄子均以贵客礼待之,一些古教宿老乃至掌教亦不敢轻视,你是什么身份,不仅与释天公子同坐,还蔑视于我。”
“你很值得尊敬吗?”苏寒摇头,依然不紧不慢,迈动步伐。
“你若知道我是谁,此刻肯定早已经闭上嘴巴!”薛图轰然落地,一步上前,脚步如山:“琉球古朝,神风教,五战神!”
茫茫东海,岛屿无数,琉球古朝乃东海诸岛中最大的势力,曾统治大片海域。但此时,琉球古朝已分裂,由两教一世家各自割据一方。释天公子,出自神风教。
神风教传承与道统异于真极,但人才辈出,与释天公子同辈的精英修士,层出不穷,其中以三候,四卫,五战神居冠。
“你跪下磕头,我可放你一次。”
苏寒气血顿时轰鸣起来,对方太心急了,简直急不可耐,自己前脚出城,薛图后脚就跟来试探,此战肯定不可避免,即便求饶亦无用。
轰!
神池内道心闪烁,苏寒一巴掌拍了过去,劲风嗡嗡作响,紫色的气血顺着巴掌渗入了虚空,天塌地陷一般的战力卷向薛图。
薛图如一头蛮牛,强壮如山岳一般的身躯冲来,他亦伸出铁一样的拳头,轰击苏寒。
嘭!
紫色的巴掌和薛图的拳头猛烈的碰撞,一圈战气呼的冲向四周,草木石块被卷上了天。
薛图只觉得一阵撕心裂肺的痛楚从拳头蔓延到身躯,他体魄很过人,境界亦到了道心境,在琉球古朝一向以近战无敌而闻名,但此刻,战神一般的躯体被对方一巴掌拍的将要吐血,拳头几乎碎了。
呼!
苏寒的巴掌第二次拍来,薛图咬牙抗衡,他的身躯如山,一步踏下,大地咔咔的龟裂,但这根本不足以抗衡紫色的巴掌,一只巴掌如同神材铸出的圣兵,当头镇压,象半边天穹塌了下来,沉重的让人骨头崩裂。
嘭!
薛图被一巴掌拍的横飞出去,苏寒一闪向前,比横飞的薛图更快,他如一团翻滚的风雷,紫气腾空,手掌伸出,团握日月,嘭的一声,将正在横飞的薛图直接拍下底面。
轰!
薛图强健的身躯仿佛一颗飞速坠落的流星,重重砸入了地面,他连喷鲜血,躯体崩裂,一根根骨头不住的粉碎,淬炼了二十年的神藏阵图,不堪一击,全部崩溃,灵宫亦受到巨震,元神将灭。
“这只是一点利息……”苏寒再不回头,丢下已经垂死的薛图,身形渐渐消失在旷野中。
远处一座山巅,几人始终注视这场短暂的大战,他们一起变色,神风教五战神之一的薛图,三掌被拍碎了身躯与元神,若非亲眼所见,这简直让人难以置信。
“除却昔日的小妖皇,我真的想不出,年轻一代修士中,还有谁会有这么强悍的肉壳。”
“他已死了,这千真万确,连乾元古洞太上长老亦为施展封魂大术搭上了性命。”
“不如此时跟上去,将其拿住。”
“罢了。”释天公子轻轻摇头:“此时出手,不一定可将他拿下,他既出现,以后还有机会。”
苏寒行走在旷野间,他从此处横渡了两万里,远处有一座小镇子,出入其中的有世俗人,亦有修士。此时天已将黑,苏寒步入小镇,小街两旁的店铺都打烊关门,只有数个小饭馆,却是生意最好的时候。
一股甜甜的酒香顺着炊烟飘了过来,有农夫扛着锄头从镇子外的田地里赶回,一碗农家饭,一杯自酿的酒,比古城中的珍馐更有味道。苏寒慢慢踱步,在街尾一座小小的饭馆前停下脚步。
这是个极小的饭馆,只有四五张桌子,无人光顾,店主人是个老头儿,带着一个十四五岁的少年,等候客人。
小店偏僻,但干净整洁,苏寒走进小店,老头儿很热情,那名十四五岁的少年不爱说话,却很勤快,他端上了热茶,又将已经很干净的桌子使劲擦了几遍。
“这位小哥,想要吃点什么?”老头儿满脸堆笑,道:“店小,做不出水陆大菜,但野味很新鲜,都养在后院,随吃随杀。”
“随意来上几个。”苏寒笑着问道:“你们收金银,还是魔晶宝玉?先问清楚的好,免得吃完了,我无钱付账。”
“金银也可,魔晶宝玉也可。”
苏寒伸手掏出一块血玉,当做饭资。老头儿顿时眼前一亮,那名木讷的少年,亦被血玉吸引了。
“这是血玉。”木讷少年抬头看看苏寒,小声问道:“大哥,你是修士吗?”
“木头,干活去,将那两只雉鸡和那几只野鹌鹑洗剥干净。”老头儿拍拍少年的脑袋,而后摇头笑着对苏寒道:“这是老汉的孙子,呆头呆脑,穷家小户,勉强糊口,那里有宝玉供他去修行呢。”
苏寒亦是一笑,爷孙两个忙活去了,他在小店中独坐。目光四处扫过,当看到小店后的后院时,他顿时感觉身躯一震。
后院中,亮着一盏小油灯,那个木讷的少年,正就着灯光干活。这盏小小的油灯,让苏寒感觉不凡,灯芯是寻常的灯芯,灯油亦是寻常的灯油,但小油灯所跳跃的火苗,散播在黑夜中,仿佛有一圈圈极为飘渺的气息。
“混沌气!”
整个真极,甚或茫茫星空之外的玄黄,乃至整片浩宇,唯有传说中的仙兵,才能散发混沌气。
世俗人居住的小镇子,偏僻的小饭馆中,竟然有一盏小小的油灯,在黑暗中散发着一圈极为微弱的混沌气,让苏寒感到无比的惊讶。
他一步就跨入了后院,将老头儿与木讷少年吓了一跳。那盏小油灯,就在木讷少年脚下,昏黄的火苗随着微风一阵阵晃动。
“小哥,你?”
“我想看看这盏灯。”
苏寒蹲下身子,轻轻捧起这盏沾满油污的小油灯,粗陶的底座,丝毫无奇,但盛放灯油的灯盏,却让苏寒心中一动,他抹去灯盏上的油污,顿时,一抹混沌色,映入眼帘。
这是一块碎陶片,亦是苏寒所见的最大的一块,它盛放灯油,将陶釉外那一层淡淡的混沌色,随着跳跃的火苗释放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