牛娃不想对林念禾说谎,所以他选择不说话。
林念禾听他刚才的话就知道他一定没吃,把鸡蛋剥好后喂到他的嘴边:“快吃。”
“禾禾姐姐,”牛娃眨巴着大眼睛,“我吃饱了的。”
校长妈妈身体不好,禾禾姐姐喜欢好吃的,他是男孩子,他得照顾她们。
“那也得吃,你正是长身体的时候,每天必须吃一个鸡蛋。”林念禾说,“不吃鸡蛋长不高,以后你要是比我矮怎么办?谁保护我?”
牛娃皱了下眉,终于接受了这个说法,把鸡蛋接了过去。
他小口小口吃着鸡蛋,看看书本,又看看林念禾:“禾禾姐姐,你什么时候考我啊?”
“考英语吗?”林念禾随手拿起牛娃的英语字典。
字典很干净,但纸张略有些松散,明显被翻看过许多次。
看来牛娃这一星期下了苦功。
“嗯。”牛娃认真点头。
“那就今天放学后?”
“好!”
与别的孩子不同,牛娃最喜欢考试,每次他答对问题禾禾姐姐夸他都会让他特别开心。
他知道,禾禾姐姐也是开心的。
“对了禾禾姐姐,校长妈妈最近有点儿生气……”
“啊?怎么回事?”
“就是……”
村小上个星期才开学,第一周吴校长订了复习任务,并没有讲太多新课程。
漫长的寒假里,作业只能起到一丁点儿的束缚作用,学生们玩散了性子,把上学期学过的都忘到了九霄云外。
如今可没有补习班时刻让学生醒着神儿,家长们大多还在扫盲中,辅导功课最多只能说一句“学习去”。孩子都贪玩,没了束缚,一个个就都成了脱缰的野马。
比干教不会更让老师气闷的就是会了又忘了,别说是吴校长,神仙来了也得被气得骂街。
林念禾舔了舔嘴唇。
难怪昨天雪姐和铁锤都不笑呢,原来真的是不开心哦。
难怪这两天村子里的小崽子们格外消停呢,原来真的是挨骂了哦。
虽不该,但她真的有种逃过一劫的感觉……
林念禾赶紧搓了搓脸,把这不着调的念头抛到脑后。
“咳咳,还是校长了解你们啊。”
她的眼神有些飘忽,略显尴尬。
牛娃听她这么说,小嘴扁了扁,伸手拽住林念禾的衣袖,眼神略显委屈:“禾禾姐姐,我没有,我都记得的,而且我寒假也有每天读书写字,还每天跟着冯大哥练拳锻炼。”
牛娃的眼神很好懂——
我和他们不一样,禾禾姐姐你骂他们行,骂完他们就别说我了哦。
林念禾被他的小眼神萌到了,一把把他搂进怀里,揉搓着他的脸蛋笑着说:“对对,我家牛娃最棒了。”
她笑着,突然想到了什么,表情逐渐严肃。
罗森塔尔效应表明,赞美、信任和期待具有一种能量,它能改变人的行为。作为学生依赖、信任和钦佩的人,教师对学生的殷切希望能戏剧性地收到预期效果。
林念禾最初教牛娃认字时被这孩子不自觉流露出的天赋感染,进而对他充满信心和期待;牛娃一直在林念禾的赞美中学习,学习带给他的不是枯燥乏味,而是更多的夸赞。
这是一个不经意的巧合,也是可以复制的“巧合”,不过它的前提和关键都在自己这儿。
一定得她先发自肺腑的真切相信学生必然能成大器,他们才会受到自己的影响……
这事儿说难不难,因为只是一个念头,几乎不需要做另外的工作;
但说容易也绝不容易,毕竟人都是感性的,有自己的主观想法,在没有任何其他影响的情况下转变思维,坚信一个调皮捣蛋的差生以后会成为科学家——这是天方夜谭。
林念禾的手随意搭在桌上,捻起一片鸡蛋壳,轻轻地把它捏碎了。
她沉思着,思考在没有心理医生的干预下,如何自己彻底说服自己。
牛娃习惯了林念禾思考的模样,他什么话都没说,转回头继续看书。
林念禾面临的问题有些复杂,一时半刻想不懂,眼见着学生们陆续进门,她只能先把问题放下,全心应对孩子们。
“禾禾老师你回来啦!”
“禾禾老师你终于回来了!”
“禾禾老师我可太想你了!”
孩子们表达感情向来直白,他们一个个腻歪到林念禾身边,叽叽喳喳小鸟儿似的说着话。
就连向来沉默的郑珊都来到她身边,拉了拉她的手。
林念禾没呵斥他们,一个个给予回应,谁都没落下。
一年级的教室热闹了好一会儿,林念禾见上课铃快响了,这才让他们都回到座位上去。
“好久不见呐各位,”林念禾拍了拍手,“大家上学期期末考试的成绩都很好,所以我给前三名带了奖励。”
大多数孩子们眼睛里都写着骄傲,只有唯二的没有考到双百的贺建宇和白小军抿着嘴不说话。
林念禾把他俩的反应尽收眼底,浅笑着说:“咱们班的第一名有些多,一共十二个第一名,第二名一个,第三名也是一个。”
这种全班都有奖的情况在后世的幼儿园演出里很常见,最佳表演奖、最佳唱歌奖、最佳团队奖、最佳观众奖……神一般的观众都有奖。
为的就是让孩子们不要因为没有奖品自卑。
所以,作为颁奖的最终解释权所有者,林念禾非说并列名次不顺位排序也没什么。
由于第一名的人数过多,奖品不能偏差过大,她给第一名的奖励是红色封皮的印着“奖”字的笔记本和铅笔盒,铅笔盒是按着男孩女孩的喜好不同挑的,也算尽可能的照顾到每一个人;
一个个给第一名颁好奖,顺带鼓励几句,然后她拿起第二名的奖励——一枚红星胸章。
“第二名,贺建宇。”
第一堂课上,贺建宇说他的愿望是当兵。
贺建宇没想到自己没考双百还能有奖,眼神茫然无措,红着脸挪蹭到讲台前。
林念禾把红星胸章给他戴上,然后说:“这枚红星是我在军区服务社买的,建宇,下次你自己去买好不好?”
贺建宇的小脸儿憋得通红,他小心翼翼的拽起衣服,看着红星,他的眼睛里也满是星星。
他听大堂哥说起过服务社,大堂哥过年带回来的东西都是从那儿买的。
“我……我真的能去吗?”贺建宇的声音有些抖,“我、我都没考双百……”
小家伙的眼中尽是不安和怀疑,他觉得自己很差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