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己女儿这边儿刚一走,那丫鬟就提起一抹笑容,“侧福晋,我家夫人若不是不方便,早就到四爷府上拜访您了。”
年秋月皱眉,看来事情比想象的棘手啊,李四连门都出不了了吗?
她进门,就见一向容光焕发的李四此刻看起来憔悴了许多,正歪在贵妃榻上,瞧着很是难受的样子,脸色也很是不好,这让年秋月诧异了,“才几日不见,姐姐怎么成了这个样子了?”
“唉”,李四叹口气,“妹妹有所不知,姐姐这次真是遇到难事了。愁得我吃不好睡不好的,可盼着妹妹给我解决了这个麻烦。”
“李姐姐的本事我可是知道的,能把姐姐给难住了的问题,我自认为自己是没有把握解决的。”年秋月在她身边的椅子上坐了下来,“我看姐姐的脸色,白得不正常了些,姐姐这脸也没有涂脂抹粉,那必然是身子失血过多了些,还没有养回来,可是近几日没有听说姐姐受了伤,那就是......”,她突然伸出手,几根手指按在了李氏的脉搏上,“果然是小产了,怎么从未听姐姐说起有了身子的消息?”
李四苦笑了下,“这不是最让我难受的消息,我想拜托妹妹的是另一件事,我家中有一个嫡亲的妹妹,前些日子母亲让她来府上陪陪我,家里的意思是给她找一个好夫婿嫁出去,谁知道她竟然存了别的心思。”
年秋月没有说话,但是手却无意识摸上了自己手上的红玉戒指。
李四见此,反而笑了,“你别误会了,不是我这妹子害我小产的,我愁得是我和老爷给她找了一二十家人家,她都看不倒眼里,最后我急了,要把她送回去,她才肯告诉我真正的想法。”
“不会是想嫁给我们家四爷把?”年秋月警觉地问。
“比这还糟糕。她要进宫。”李四苍白的脸上浮现出了气怒,“其他人不了解宫里便罢了,我们这些人谁不知道那是个大染缸,皇上......的确是天下最富贵的人。可是做皇上的女人可不是件好事”,李四很是头疼,“那丫头近来一哭二闹的,可把我愁死了。”
“她想做宫里的娘娘?”年秋月觉得无法理解,“姐姐可有告诉她。依着姐姐的娘家势力,封她一个常在就是顶天了,汗阿玛也不可能看在佟家的面子给予照付,佟家自己的女儿还不愿意纳入宫里,别提姐姐家的人了。”
年秋月这才明白了李四为何是这个样子,小产后不能得到好好休养,还要劳心费神,这般狼狈也是情理之中。”
“姐姐何尝不知道,况且,最重要的还不是这个。而是”,她有些苦闷,凑近了来,嘴巴都贴到她耳朵上了,这让年秋月有些不舒服,稍微避开了些,听了李四的话后,却是僵住了,“姐姐从何而知?”
“自然是我家老爷那儿知道”,李四叹气。“妹妹,你说,这样的情况,怎么能让我那傻妹妹进这吃人的地方?可是我怎么劝说都没有用。我用了各种法子,可是什么办法都没有用,我又不能将实话告诉她。可她从吵闹到如今绝食,已经三天都没有进食了,我就只有这一个妹子,打又打不得。骂也没有用。”
“姐姐的烦恼,我明白了,只是......”,年秋月扬了扬眉毛,“姐姐为何称呼你那妹妹傻,莫不是姐姐这次不小心掉了胎儿有一部分原因还是因为你家妹子?”
“妹妹果然是聪慧过人,我三两句话就让你瞧出了不对。”李四挪动了下自己的身子,还没有继续说话,她的丫鬟就已经愤然开口,“若不是二小|姐,我家小|姐怎么会落到这个境地,孩子都已经两个月了。”
丫鬟的声音都带着一些哽咽,但是却被李四瞪了一眼,不敢再说话,但那神色间却满是愤懑不平,年秋月的眼神闪烁了几下,“姐姐是想让我做什么,这可是姐姐的嫡亲妹子,一哭二闹三上吊,这样的法子虽说是老套了些,但耐不住对关心他的人来说,最是好用,百发百中。”
“妹妹的话不错,但是妹妹也说了,是对于关心他的人来说好用,不在乎的人那里,哭闹算什么,所以,姐姐是想厚着脸皮求你一次,让我那妹妹在你们府上呆上一段儿,让她死了这个心。”
“这可不是好法子,我倒是觉得,姐姐不如将你妹子送到宫里喝妃娘娘那儿,做一个二等的丫鬟,伺候和妃娘娘一段日子,时间也不用太久,一个月,足够了。我虽然最近不大往宫里去,但是该知道的却还是都知道的,宫里的争斗已经闹到了炙热的地步,一个月的时间足够她看清皇宫了,一个月后若是她还是不改变自己想法,姐姐,你索性哄哄她,告诉她在下次选秀会帮她弄到一个名额,下次选秀能不能进展可是说不定的。”最后一句,年秋月似乎只是动了动嘴唇,若不是李四距离她很近,怕是听不到她的话。
但是这句话却让李夫人惊住了,她连自己身子都不顾了,竟然直接坐了起来,惊得伺候的丫鬟低呼了一声,忙扶住她,在她身后放上一个大的靠枕,“主子,您怎么都不顾着自己的身子。”
李夫人却不在意,而是惊讶地对着年秋月道,“我竟然没有想到,枉我以为自己聪明”,她又转念一想,皱起秀气的眉毛,“可是,她若是在宫里一时间把持不住自己,或是被人骗了做错了事,可是没有人能救得了她啊。”
“和妃是一个足以信任的人,也是个有手段的人,这么和姐姐说吧,当初乌雅家是要让她进四爷府的,若不是慎嫔娘娘和和妃姑侄之间出了问题,让她入了四爷府,怕是我如今的日子没有那么顺溜。姐姐,我若是没有猜错,你家妹子见过汗阿玛吧,而且还不止一次,甚至......她和汗阿玛之间还可能闲聊过几句,汗阿玛对待小辈儿的姑娘很是和蔼亲切。但身上又有一种上位者的气魄,我斗胆猜测一下,你家妹妹少女怀情了,辜负了这一腔情怀。不然这小姑娘家家的,不是家里的决定,偏要削尖了脑袋进宫,我可是怎么都想不明白的。”
“皇上前些日子来府里和老爷商议了几桩要事,这才......妹妹既然说和妃可信。那便是足以信任,还请妹妹想法子牵一条线儿来,让和妃娘娘知道这件事,这样我也好放心。”
“我后日要去宫里同宜主子说一些事情,恰巧可以顺道拜见一下和妃娘娘,只是姐姐的妹子可是要好生哄好了,入宫就算背后有人,这丫鬟也是要装模作样地像个样子才是。娇惯的小|姐脾气可是要不得。”
“姐姐明白,她若是听到能去宫里见识一下,怕是高兴得不得了。莫说让做个二等丫鬟了,就是个烧火丫头,她都会乐开花,真真是女生外向。我如今只怕她按捺不住春情,往皇上身边凑,若是让皇上自己注意到了,岂不是赔了.......”,李四意识到这话不能说出口,忙闭嘴了。
“姐姐警告一番就是,我会同和妃娘娘提前说清楚。姐姐只管告诉她,有法子让她进宫,自然能轻松让她出宫,谁都不会喜欢一个爬床的没有规矩的丫头。若是她有了什么不好的心思,第二天她就会抱病在床,被送出宫去。”年秋月语气如同清水一般淡淡,李四轻轻打了自己一下,“瞧我,最近真是糊涂了。连威胁都不会了。”
“姐姐不是糊涂了,是关心则乱。我方才给姐姐把脉,姐姐这身子?可是要好生调养了,佟大人那身子骨,姐姐养好了身子,明年兴许还能让我来给姐姐道喜呢。”年秋月调笑了一句,“若我这话让佟大人听见,怕是要在我家四爷面前给我安一个礼数不明的过错了,姐姐可莫要告状,我可是为了姐姐好。”
“他若是听见了,头一个训斥的必然是我,本该喊舅母的,偏我拗着让你唤我姐姐,总把规矩提到嘴边的人,有时候最不讲规矩反而是他们,真是只许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
年秋月笑笑。
李夫人让人重新上了茶水点心来,年秋月捏了一个,“倒是灵巧的心思,这点心看着可真是好看,只是姐姐可不能多吃,吃多了积寒气。”
李四的脸色一瞬间变了,年秋月眨下眼,觉得自己可能一句话不小心戳中了什么黑幕,她默默吃下这指甲盖一般的点心,没有说话。
李四脸色很快和缓过来,但是那手却是将薄被抓得很紧,“既然是容易积寒气,妹妹拿两块儿解解馋便罢了,可不能多吃。”
见她这般样子,年秋月心里明白,怕是自己间接性帮李夫人找到了钉子或是背主的奴才,她笑笑,“我也就是图个新鲜,尝尝,我就爱这一口儿,难免贪嘴些,呆会儿要用你们府上的饭菜,可不能吃多了。这次你们府上的宴会我接的帖子却是不像是你之前的风格,是何人负责主办的宴会?”
“赫舍里氏,除了她,还能有谁”,李四轻蔑得道,“我倒是小瞧了她,她就跟个软柿子一样,哪里像是赫舍里家的人,没有一点儿赫舍里家族的气势,但她毕竟是老爷原配的夫人,我身子不适,她料理府务是理所应当的,谁都不能说了错去?但她若是想趁着我不舒服,就换了人,重新拿回掌管府务的权利,那可是不行的。”
“赫舍里氏我倒是见过两面,皮肤挺白,身形瘦小,看着和和气气的,赫舍里家可是出了皇后的家族,当真能养出这么个绵软的人来?”
“切,赫舍里家是出过先皇后,可是妹妹,先皇后是怎么死的,百姓们不知道,咱们这些人家还能不知道?赫舍里家教养闺女可都是有个毛病,女四书读坏了脑子,张口闭口都是那四书里的规矩,可不是你府上那个曾经的装出来的贤惠福晋,这个是真的贤惠。”提起赫舍里氏,李四是满满的鄙视。
年秋月见此,只好把嘴巴的话咽下去,她好意提醒了,只是对方似乎根本不在意,不是赫舍里氏真的太会做戏,那就是李四真的觉得无害,她作为一个姐妹该做到的已经做到了,再多说,怕是有误会了。但是提到赫舍里先皇后,孝诚仁皇后,年秋月的眼底闪过一丝叹息,虽然说她没有见过,但也多有耳闻,那可真是个贤惠的嫡妻,只可惜人啊,真的不能太善良了,好心一些没有问题,但是不能纵容那些对自己不轨之心的人啊,当年若是孝诚仁皇后不起那丝同情怜悯的心思,抓住把柄那会儿收拾了惠妃,她最后能落到血崩的结局吗?内务府的人因为利益关系没有告诉皇帝,被瞒着的恐怕也就只有皇上和几位皇子了。
见年秋月久不说话,李氏还以为她是想到了已经去世的四福晋乌拉那拉氏,继续的道,“我也不是有意提起伤心事让你不开心的,左右那人也故去了,不会再找事了,你啊,还是抓紧了手里的权利,我听我家老爷偶尔提到过一句,说是有意给四爷再找一个福晋,但皇上也是只提了那么一句,谁知道是真有这想法,还是一时间想到了随后一说。”
这话让年秋月瞬间没有了其他心思,脸色严肃起来,“姐姐,此话当真?皇上属意的是哪家的格格?”
“这个倒不知道,皇上喝多了之后随口的一句话。我家老爷的意思是你也不用多想,京城适龄的女儿家不多,年岁够的家世也未必可以,你们年家近几年是风头大盛,不是功勋侯爵的人家皇上是不会赐婚给四爷,这么一算,京城也没有几个人选了。我是看在咱们姐妹情分上,偷偷给你说一句,算是提个醒。”
年秋月苦笑了下,“谢谢姐姐的提醒,我心里有数了。”(。